171、一百七十一
“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姜九怀道。
元墨震惊。
难道——还有一座金像?!
这回不是金像,而是一个人。
是个女子,四十来岁,长相甚是普通,衣着也甚是普通,属于扔进人堆估计就找不回来的类型。
姜九怀道:“这位便是弄丢了金令的赵姑姑。”
赵姑姑是魏贵妃宫中的掌饰。
金令对于旁人来是出入通行的紧要物什,但对掌管整个后宫的魏贵妃来,不过是件使性子得来的玩意儿,随意便丢进了妆奁匣子。
赵姑姑敢动金令,一来是见魏贵妃不在意,二来是对方开出的价码太动她的心,于是趁空儿偷拿了金令,换取了厚厚一叠银票,便借口告病还乡,顺利出宫。
可是出宫之后,她就发觉好像有人在后面跟着自己。
到底是在深宫浸淫多年的人,赵姑姑立刻觉出不对,在上船之后借和旁人掉换了衣衫,然后趁夜跳下水,洇到岸边。
果然,第二天便听到那艘船不知何故沉到了船底,有好几名中年妇人淹死了。
赵姑姑不敢回乡,身上的银票也不敢去兑换,她知道最危险的地方恰恰是最安全的地方,遂选了个与自己归乡路线完全相反的城外南郊住下来,一直以来惴惴不安,直到被姜九怀的人找到。
“收买你偷金令的人是谁?!”元墨沉声问。
“和妃宫中内侍,逢春。”
和妃!
元墨立刻想到了姜九怀当时在假山里的那些话,当时他身中春/药,声音含糊,口齿缠绵,她以为他神智并不是很清楚,类似于胡言。
姜九怀挥让赵姑姑下去,然后道:“和妃姓林名意,是你母亲的侍女,十九年前替你母亲送信,却被皇帝留在宫中,只是一直是低阶贵人身份,无人问津。五年后有马匹发疯,冲向陛下,她舍身相护,感动君心,始受恩泽,从此在宫中站稳了脚。”
所以,一切都是从那封信开始
“我去问问陛下,只有他看过那封信!”
元墨着就要走,姜九怀一把拉住她,“你要心,莫要打草惊蛇。和妃出身低微,没有后台,是他最放心最信任的妃子,而且和妃心计深
沉,只要有一点异样,都会惊动她。”
姜九怀着,微微一顿,“此人将来会是你的一条好狗,你真要除掉她?”
元墨怒道:“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她害我娘发疯,害死我师父,又把红姑害成这样,我怎么能放过她?!”
呵,这可真是他的阿墨,和他见惯的那些贵人不同。
他忽然低下头,吻住正在暴怒中的元墨。
元墨胸中的怒气原本像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可给他一亲,那些火焰像是被雨水浇得滋滋作响,化作缕缕青烟消失了。
只剩下一对眸子愕然,圆溜溜地瞪着他。
姜九怀松开她,抚过被他吻过的唇,声音有点低哑,“笑一个。”
元墨笑不出来。
姜九怀指尖点住她的嘴角,给她轻轻往上推了推,推出一个微笑的弧度,“记住,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只是好奇自己父母当年的故事,所以随口提起当年那封信,最好当着和妃的面问。”
“为什么?你不是一有异样便会惊动她么?”
“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陛下身份肯定早就有她的人了,你避也避不过,更容易让她起疑,不如光明磊落,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随口问起,她反而不会戒备。”
*
元墨来皇帝寝殿的时候,姜其昀和安宁刚从里面出来,
两人脸上满是笑意,可见皇帝已经准了这桩婚事。
姜其昀拍拍元墨的肩,元墨垂下眼睛,一脸哀伤地避开,幽怨地走进去。
“元兄这是怎么了?”昨天不是都好了么?姜其昀疑惑着,一回头,就见安宁瞪着他,眼中有杀气:“你之前真的是假装在帮她?”
“那当然!绝对纯假,没有一丝儿真的!”姜其昀指天曰誓。
“那她为什么这副表情?”安宁狐疑。
且不论姜其昀后面需要花多少时间来解释,元墨反正是确定了今天的情绪基调:那就是因为姜其昀的另娶而心中烦忧,且对陛下的准婚不无抱怨。
皇帝正是龙颜大悦,和妃在旁边伺候,也是眉眼带笑。姜其昀娶了安宁,元墨和姜九怀之间就再无障碍,大家都觉得十分完美。
看元墨黑着一张脸进来,两人都十分体贴地收敛了笑容,和妃还要陪元墨去赏花,元墨
看着她脸上温柔的笑意,一时间真的有点疑惑,这一切的幕后主使,真的是这个看起来温婉柔弱的女子吗?
元墨摇摇头,表示没心情赏花,顺嘴抱怨了几句,将话题引到当年的事:“父皇,当年你收到我娘的信,信上和你断情绝义,你是不是心里也很难过?”
“是呀,姐那个心高气傲的性子,换谁谁不难过,何况是陛下?”和妃着,柔声向皇帝道,“好在现在发现一场只不过是一场误会,陛下和姐有情人终成眷属,臣妾也很替陛下和姐高兴。”
皇帝轻轻握住和妃的:“论温婉贤良,再多世家女子也不及你。”
和妃脸上微红,轻轻挣脱:“陛下,孩子在还在这儿呢。”
皇帝呵呵一笑。
元墨托着腮,闷闷道:“娘在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你娘怨朕一直没去看她,今后也不必去了,若朕还念着一两分故旧之情,就收下她的丫环,权当她在朕的身边了。唉,她哪里知道,那段日子为了明璃嫁入姜家的事,朕是忙得焦头烂额,又逢南伽国在边境作乱,黄河水患,朕哪里有空顾念儿女私情?”
女伎同恩客不欢而散,确实是赠礼断情之事,但送侍女这种还是前所未有,应该是和妃改动了信中的内容。
元墨尽量克制住心里的怒意,向和妃微微一笑:“还好娘娘温柔体贴,一直陪在父皇身边,我娘才能跟父皇团聚。”
和妃眼圈泛红:“别这么。我只恨自己知道得太晚了,若是早些知道,也不会叫你们娘俩吃这么多苦”
皇帝拍拍和妃的,叹了口气:“来也是朕的不是。当时虽是收下了你和妃娘娘,但因心头有气,只不过是把她丢在后宫,从来没有去看过她一次。后来有一次,有马匹受惊,眼看就要伤着朕,那些后妃一个个吓得四处逃蹿,只有她挡在朕的身前,那时朕才知道她的好。”
姜九怀得没错,和妃估计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她没有母族,没有子女,全身心依附于他,对他死心塌地,没有任何私心。
若没有实证,单凭一个赵姑姑的证词,和妃只要把逢春推出来挡罪即可了事。
“和妃娘娘确实是百里挑一的好女
子,”元墨微微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父皇好福气。”
和妃脸上有一丝不好意思:“公主别打趣我了。”又笑道,“不是过了么?没有外人的时候,叫林姨就好,叫娘娘生份了。”
林姨!
呵,我这辈子最倒霉的,就是有你这么一个姨!
指尖狠狠掐进掌心,元墨克制住掐断和妃脖子的冲动,道:“那可不行,娘娘教我的,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呢。”
“你啊,当男子养了这么多年,竟还知道规矩。”皇帝打趣她,寝殿里一时间语笑晏晏,气氛十分融洽。
宫人进来回禀:“公主,家主大人在寝宫等您,是想请您去西山避暑。”
元墨顿时拉下脸,眉头一皱:“夏天都要过完了,还避什么暑?让他走,我不去。”
“才你懂规矩,怎么又任性了?”皇帝忙道,“九怀亲自来请,可见诚意,莫要辜负了他的心。”
和妃也款款劝道:“当初你和他在西山的时候是何等好法?怎么现在就使性子不理人?他不请你去别处,只去西山,那是要同你重温旧梦的意思。”
元墨扭着脖子,只不去,和妃苦口婆心劝道:“十七公子就要娶安宁了,你不嫁家主,还要嫁谁?家主想娶而没娶到的女人,谁敢娶?”悄悄在她耳边道,“你父皇向来耐心有限,可别惹他发火。”
元墨看了皇帝一眼,皇帝脸上确实有不耐之色,只不过一直克制着没有发作。看来她装腔作势装得差不多了,遂委委屈屈道,“一定要我去,也可以,但我要父皇也去。”
和妃道:“傻孩子,你父皇日理万,哪里有空?”
“若皇帝都没空,西山的行宫是造来做什么的?”元墨低声道,“我从羡慕人家都有爹,可以骑在爹肩膀上看灯会,看花榜,我从来没有过,现在好不容易回到父皇身边,父皇又着急把我嫁出去,真等嫁了,我便又要离开父皇了”
这话不全是假的。
还在街头和元宝流浪的时候,两个人最羡慕的,就是那些骑在大人脖子上的孩,他们里往往还能拿串糖葫芦,简直是神仙日子。
后来到了红馆,她下意识将师父当作父亲来崇拜,来敬慕,不管真相
到底如何,在她的心里,红姑永远是娘,师父永远是爹。
现在,她真正的爹就在眼前,没有人能比她爹尊贵,没有人能有她爹强大,她爹是站在世人头顶的天子,可是,他只想把她嫁进姜家。
大约是她声音里的失落之意太浓厚,皇帝也有了一丝动容,握住元墨的:“好,朕便陪你去。”
这一个瞬间,他不再是只拿她当棋子的风家帝王,而是一个父亲。
元墨离座行礼:“谢父皇。”
成了。
要治和妃的罪,必须找到最力的证据。
烟霞客一直在西山,这证据也定然在西山。
作者有话要:二更3:00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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