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婵看到他这样子, 也是吓了一跳。

    “晏海, 怎么才这么段日子, 你变得如此憔悴？”她上下量了一下：“是又生了病吗？”

    她其实是跟着赤琏一起回京的, 只是一路上都在马车里坐着，不曾和晏海照过面。等到了上京又住在公主府里, 对于外头发生的事情并也不了解, 如今看到晏海如此模样, 自然只当他是病了。

    “我没什么事。”晏海有些吃力的站起身来。“静婵姑娘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先是去承王府的，那边有人告诉我你搬到这里来住了。”看他摇晃了一下, 静婵是伺候惯人的，不自觉就想过来扶他。

    “公子，您还是先坐着吧！免得待会又头晕呢！”菡儿离得更近, 先伸手把他给搀扶住了。

    “真的没事吗？”静婵颇为担心的道：“你脸色很不好啊！”

    晏海摇了摇头，但还是坐回了椅中。

    “二位先聊着，我那边还有些活儿要做。”菡儿也是机灵的，知道他们肯定有话要, 便先退了下去。

    “这院子真不错。”静婵环顾了一下周围：“雅致又幽静的。”

    “是啊！”晏海点了点头。

    “其实我……本不想来扰你的。”静婵低头，手指不安的搓着衣角：“但是我思来想去，觉得不跟你……真的不太好。”

    “什么事？”

    之前大家已经把话都开了, 依照静婵的性子, 她也不会再纠缠下去。而且她虽然外表看似柔弱, 但内心倒是固执刚烈的很, 晏海也从未见她如此犹豫不安。

    “其实我也该早些来和你, 只是总觉得不太妥当, 所以一直拖到了今日。”

    “喔？”晏海愈发疑惑了：“静婵姑娘有什么话，对我直就是了。”

    “我……见到她了。”

    “谁？”这话没头没尾，晏海茫然的看着她。

    “你的心上人。”

    “我的……什么？”

    “心上人啊！”静婵笑得有点勉强：“你忘了，前不久你还把她的模样画给我看了，画得那么传神，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晏海在有些昏沉的脑海中，重新整理了一下静婵的话。

    然后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你什么？”他一把抓住了静婵的手腕，将她拉低了与自己面对着面。“你再一遍！”

    “我我见到了你之前画给我看的那个人，就是你是你心上人的那位姐……”静婵被他吓了一跳。

    “不可能的！”晏海反驳道：“她明明已经……”

    但是到这里，他又停了下来。

    “怪不得你要和我那样的话，毕竟她的身份……”见他反应如此激烈，静婵也没有意外，只是轻声叹了口气：“她那样的身份，怎么也是不好高攀的。”

    “静婵。”晏海又拉了她一下，让她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你清楚一些，你是在哪里看到她的？身份……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是谢家的姐。”静婵咬了一下嘴唇：“谢家如此门楣，对寻常人来，的确是高不可攀，怪不得你郁郁至今。”

    “谢家姐？”

    “晏海你怎么了？”静婵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你画给我看的那一位，不就是谢家的五姐谢梦非吗？”

    “不……”晏海松开了她：“我只是太吃惊了。”

    是的，他很吃惊，大吃一惊，简直就是无法形容的吃惊……

    “她……为什么会在上京？”

    “谢家是在上京，她当然也在上京了。”静婵有些局促的：“那一日姐去拜会谢国公，我跟着去了，才第一次见到的她，我都傻了……她就像是从那幅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我当时还挺失态的。”

    “可是……”晏海握紧了扶手：“我一直以为谢芝兰只有三个姐妹，怎么又多出了这么一个？”

    谢芝兰有三个妹妹，一个嫁给了玉瑞太子，一个嫁进了郡王府，还有一个嫁去了江东白家，但是几乎没有人提到过什么五姐……

    “我后来听了一下。”静婵告诉他：“五姐是侧室所生的女儿，因为身体孱弱，自一直寄住在城外的水仙观里。”

    她完之后，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难道，你并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吗？”她问晏海：“还是，世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居然有人和你的心上人长得一模一样？”

    “她做了女冠？”

    “那倒没有，只是我听人，这也是迟早的事情……”到这里，静婵觉得自己找到了晏海失态的根源：“她这些年一直寄住在道观，至今都未曾婚嫁。”

    晏海直愣愣的看着她。

    “她出身这么好，到了这样的年纪都没有成家，也是不多……”这年头普通人家的女儿绝少有二十八|九还没出嫁的。“不定……这些年她也一直都在等你……”

    “不！”晏海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否认什么，静婵只听到他喃喃地在：“你容我想一想……”

    静婵倒是能够理解。

    毕竟思念了十多年的心上人，突如其来的就出现在了面前，是挺难立刻接受得了的。

    而且看晏海的样子，一定不知道她居然是谢家的姐。

    如此身份……只怕震惊要比惊喜多得多了。

    晏海低着头，静婵能看到他的发鬓之中，有几缕不太显眼的银白。

    她愈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在这个人心中，从前不曾有过自己，以后更不会有，就算瞒着他这个消息，又有什么意义？

    “晏海。”静婵忍不住蹲下身子，微微仰视着他：“我今天来找你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想让你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都等的那个人其实……”

    但是下一刻，她被晏海抬起的眼睛里，那种深藏着的东西给吓到了。

    接着晏海眨了一下眼睛，那种让她一瞬间想要后退目光，好像只是她的错觉一样。

    “那个……我可以帮你安排……让你们见上一面……”她不太连贯的道。“那样的话，你们也许……”

    “谢谢你，静婵。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件事，我真的很高兴。”晏海的声音很温和，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晏海用这样的声音和自己过话了。“你让我先想一想好吗？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突然听到了这个消息，他肯定会很惊讶，需要时间接受一下。

    静婵离开时走到门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一个人坐在池塘边，背影挺直，却……不出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