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付波脸色肃穆, 低着头进了屋里。
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的心情就十分沉重。
一方面是因为太过离奇, 另一方面也是真的十分痛心。
他带过来负责警戒守护的属下, 一夜之间就死了十二个。
他培养这些非常优秀,但受出身或经历所累的年轻人, 虽然也是出于私心, 但爱才之意也不是丁点没有, 十余年的心血,如今悄无声息的折损了将近一半, 对他的击不可谓不大。
窗户都关着,所以哪怕是大白天,光线还是有些昏暗。
整个屋子里都挺安静, 只有一些细微的扑簌声,从放在书案上的那个木盒里面发出来,像是关了什么东西在里头。
等走过那面剑墙的时候,付波跟之前一样, 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云寂搬了张椅子,就坐在矮榻边上,和付波两个时辰之前从这间屋里走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变化, 连姿势都没有换过。
榻上的人也是, 他背朝着这边, 只能看见披散的长发和清瘦的肩背, 看不到是什么模样。
付波心里知道是谁, 可也不敢胡乱张望, 只眼观鼻、鼻观心,毕恭毕敬的在较远处停下了。
云寂终于收回了注视着那人的目光,把头转向了付波这边。
“找到了。”付波尽量声迅速的道:“就是太大,正想办法给拖上来。”
云寂还没有开口,榻上的人动了。
云寂立刻将全部的注意力移了过去,他单膝跪到了矮榻上,轻声地问难不难受,伸手要将那人扶起来,却被那人给拒绝了。
付波把头放的更低,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不用了。”那人有一把好嗓子,话的声音清透又醇和:“能否等我一下,我也想去看看。”
付波心里头十分疑惑。
这晏公子的声音他是认识的,可是刚刚惊鸿一瞥,那个侧面的轮廓,似乎又和晏公子出入很大。
榻上的人最终还是被云寂扶坐了起来,但是他坐直之后,就推开了云寂的手。
“我没事。”他清了下喉咙:“我只是要换件衣裳。”
“好,我在门外等你。”云寂将一旁准备好的外衫披到了他的肩上。“不着急。”
完他站了起来,对付波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付波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先往外头走。
云寂走到门外,又回头朝屋里看了几眼,才把门虚掩上了。
这个角度,除非视线能够转弯,不然是看不到里面的……付波心中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你手下的那些人呢?”云寂问道。
“都死了,五内全空。”提到这个,付波眼眶有些发涩。
“是我太大意了。”云寂承诺道:“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追查到底,杀人偿命,绝不会让他们白白死了。”
“多谢阁主。”
他们站的位置能够看到湖面,那上头现在有四五艘船,都围着一处地方。
“付波。”云寂沉吟道:“昨天晚上,我遇到了十分奇怪的事情,差点应付不来,心里头有些惧怕……”
付波吃了一惊!
他先前已经在周围转了一圈细细查过,的确也找到了许多奇怪的地方。
先不湖里有什么,单是在那棵落光了松针的松树周围,就找到了好几处可疑的血迹,如果按照这个来推断,昨晚闯进这里的人,起码有七八个之多。
而且按照流血的量来,那些闯入的人多半凶多吉少,但偏偏没见到一具尸体,显然是另有接应扫尾之人。
但云寂出这样明显示弱的话来,还是让他始料未及。
“不是那种惧怕。”云寂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怕,万一再遇上这样的事情,会顾不周全。”
他倒是不怕再遇上这样那样的怪事,毕竟昨晚上该杀的杀了,该死的死了,就算是那个诡异的孩子,至多就杀她个十几二十次,自己总能瞧出破绽来。
他只是不放心……凡人力总有穷尽之处,在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面前,也许一个松懈,就会……
“晏海?”云寂侧过头,朝屋里喊了一声。
“怎么了?”
“没有什么,我只是想跟你,你不用着急。”他停顿了一下,又:“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你就喊我。”
屋里安静了片刻,晏海的声音才又传出来:“我很快就好了,你等我一下。”
虽然付波不明白整理一下仪表会有出什么事,或者阁主既然担心为什么不索性留在屋子里头,但很识时务的他还是保持面无表情,继续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不易到哪里了?”
“大约明日夜间就能到城外。”
“太慢了,让他快些。”
“这……裴先生不擅马术,要加快速度……”付波想了一下:“不如我让人多带几匹好马立刻过去接应,轮换着将裴先生载回来,这样的话,可能明日中午前后就能到了。”
“好。”云寂点点头。
二人身后传来脚步声。
云寂转过身去将门推开。
付波想当然的以为,应该就是那位晏海晏公子。
所以当他看到一个高冠博带、容貌极为俊美的男子从里面走出来,顿时就傻眼了。
晏公子至多能一声清秀,但眼前这一位虽然犹带病容,却是姿容俊丽之极,而且这种特别好看的长相……还不出的眼熟。
但以他对上京的了解,立刻想到了这种极为眼熟的美貌源于何处,心里各种猜测立刻纷至沓来。
付波已经想得很远,但云寂眼里心里却暂时容不下其他。
他原本以为晏海会恢复之前的样貌,却没想到只是遮挡住了脸上的疤痕。
“全部用上的话,非但耗时,而且耗物。”晏海看出了他的想法,告诉他:“等过一会,麻烦你帮我把留在水榭里的那些东西取过来。”
云寂知道他是指蜃衣和云霞刀,点了点头。
屋外阳光太盛,晏海眯起了眼睛。
他的头发全部束了起来,露出了苍白的颈项,脸上病态未消,又穿着宽大的衣物,愈发弱不胜衣。
暖风从东南方吹来,他身上衣衫随着这阵风飘摇不定,仿佛下一刻就会将人卷挟而去。
云寂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做什么?”晏海被他吓了一跳。
“我抱你过去。”云寂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
“我已经没事了。”他噎了一下,用力推开了那只手,胳膊也开始挣扎:“请你放开,我自己能走的。”
云寂松开了一些力气,但并没有放开他,一脸不信他自己能走的样子。
晏海正想继续挣脱,突然湖面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唿哨声。
三个人都往那边看去。
就算隔了很远,还是能清楚看到三四条游船,拖拽着什么巨大的东西往岸边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