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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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影攥住红衣的,狠狠咬着唇,咬到血红泛开,努力让眼前变得明晰,轻声苦笑道:“红衣,对不起。”

    泪眼朦胧的红衣不知为何同样感到了恍惚。

    恍惚中,她发现眼前人的容颜好像变成了那个人的的容颜。

    可她知道,这是假的。

    现在的红衣不是那时候的红衣了。

    那个人本也没有对不起那时候的红衣。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让泪水再哗啦啦地流,也让自己睁大眼睛看。

    噢。

    原来。

    原来不是虚幻。

    此刻的魔影展现出来的,就是那个人的容颜。

    但是。

    红衣明白,也确定,“对不起”三个字,是陆念情的。

    这样子,她愈是难过。

    他没有对不起她。

    他总担心会对不起她。

    这个傻子,细心地想要守护身边所有的人,却连保护自己都不知道。

    明明没有什么话,红衣的音调偏偏有些喑哑,她很认真地大声着,声音里满是温柔和心痛:“呆瓜,我们走,我们走!”

    魔影额上的海棠花印记微微一亮,心头却是猛然像是遭受了重击。

    他“哇”地吐出血来,鲜血里泛着幽紫色的细纹。

    红衣愈感悲戚,脸色变得越发苍白。

    魔影却是笑了起来,只是,笑脸比哭脸还要凄然。

    他攀住红衣的腕,重重摇头:“红红衣,求求求你,去辽阳辽阳,救海棠。”

    红衣不断点头,应道:“好,我答应你,我们一起去。”

    “不。”魔影不住地摇头,“我留下挡住他们,你和前辈,一起去。”

    “不要!我不要!”红衣一样在摇头,就算她努力克制,可情一至,眼泪就是这世上最难克制的东西,晶莹的泪珠飘啊飘,像断了线的风筝。

    魔影似乎知道红衣会拒绝,眸中情绪万千,有不忍、有痛苦、有无奈,心纵成余,力却难足。

    他向她跪了下去,双膝跪地:“对不起,这是我最后最后的任性。”

    他记不太清这辈子有没有跪过人。

    或许这是第一次。

    不以天地为拘的人,真正能够将之拘束的,便只有情意。

    红衣知道,眼前人其实不算严格意义上的陆念情,可她愿意相信,眼前人就是陆念情。

    既然相信了,她就更加清楚,对于陆念情来,下跪意味着什么。

    这才是她不敢相信的事情。

    她觉得思绪有些发僵,除了怔怔地看向伏在地上的魔影,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而这一刻,白发女子微微侧首看向了两人,眉眼依旧清冷,可心中却满是悲伤。

    而这一刻,玄夙常三息的倒计时终于归至尽处。

    玄夙常出。

    蓄势后的他,此刻的声威又大有不同。

    火行雷动,烈红色的雷光在其中汇聚,如同唳鸣的雀鸟。

    他纵身挥出中的雷光,像是挥斩一柄刀。

    明明动也未动,却好像切过了虚空。

    他的时间把握得极好,若是换作常人根本反应过来。

    但表面看起来侧过首的白发女子实则一直注意着玄夙常。

    她无比敏锐地反应过来,雪白长剑向身后画弧,宛若燕子归巢。

    可是。

    有人比她还要快。

    那是一缕缕绯红色的光芒。

    像晚霞般穿过白发女子的身躯流溢向前。

    甚至连雪白长剑引出的剑意都被那绯红色光芒凝聚。

    是魔影。

    是魔影中的花剑。

    白发女子的心中随之响起一道嘶哑的声音:“前辈,拜托了!带她走!”

    白发女子听出了两重意思。

    一重,希望她们能去辽阳救人。

    一重,希望红衣没事。

    其实,在感知到玄夙常、赫连谌的存在后,她就知道,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以她的实力,在放开施为的玄夙常下,能走出十余招恐怕便是极限了。此前两个来回的交,她就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红衣没有看出来,但或许魔影看出来了。就算是赫连谌,别看模样狼狈,但实力仍在,拼起命来,与她也就是在五五之数。更何况,暗处还有许多强大的气息。虽然都远远不如玄夙常乃至赫连谌,但都是她没法无视的存在。

    也就是,如果单算她和红衣,就是必死之局。她们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带魔影走。

    相反,唯一的变数,在魔影身上。

    当然,这一切,白发女子都没有。

    她不在意生死。

    如果,这世上,还有她在意的,那就是红衣了。

    红衣留下,她就会留下。

    红衣的心愿,她会尽其所能实现。

    哪怕红衣想要和魔影同生共死,她也不会阻拦。

    所以。

    是否要听魔影的话,还是看红衣。

    白发女子看向红衣。

    红衣痴痴地转过头,看向身如海棠花瓣往前飘飞的魔影,又看向白发女子,坐倒在地,仰天痛苦嘶喊。

    白发女子闭上了眼,是为了让揪心的感觉轻一些。

    而那一直向前的魔影,心中的痛又岂止一星半点。

    可是。

    再痛苦。

    也只能深藏。

    为了以后。

    为了就算看不清也要努力触碰的以后。

    为了那些必须守护的人以后好好的,有可能的话,也为了自己以后开开心心的。

    魔影没有回头。

    因为一回头,就没法向前了。

    还不如早早忘记。

    嘶喊过后的红衣站起了身,调转步子,朝向东面,用颤抖而哽咽的声音:“师傅,我们走。”

    红衣没有回头。

    因为一回头,就没法向前了。

    还不如早早忘记。

    白发女子睁开了眼,深深叹了口气。

    她没有犹豫,挥剑带起一阵风雪,裹挟着自己和红衣,向辽阳的方向飘掠远去。

    而这时。

    绯红剑芒与烈红雷光相撞。

    玄夙常和魔影两人的目光相撞。

    都是无比的决厉。

    区别是。

    一个只是决厉。

    一个却是此去不还。

    雷光在魔影身上翻腾,红芒也于玄夙常身上游弋。

    片刻的僵持后,一道红色光柱冲天而起,撕裂云霄。

    当红色光柱熄湮,魔影和玄夙常又一次隔数十丈遥相对峙。

    玄夙常汇聚雷光的右遍布血丝,颤抖不止。

    而魔影,也是满身布血。

    从最早的黑衫,到后来入魔时的黑袍,再到现在的紫青衣衫,鲜血已经浸染了足足三次。

    血不流干,死不旋踵。

    注一:引自仙剑奇侠传一仙灵岛赵灵儿诗,本文引用非指原意,有另外的延展和自己的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