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百七十六章 恨火焚我快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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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白剑气像摔落的瓦片般崩散,青濛濛的剑光却是犹然凛立,停在蔺九星和洛海棠之间。

    蔺九星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根本未受影响。

    至少,他的出没半分的停顿。

    他轻挥浅白冰剑,再次斩出三缕剑气。无有先后,连成一线,向前掠去。

    一道潇洒飘逸的身影出现在剑光旁。

    其人倒提长剑,步法凌乱宛如喝醉了一般,可挥洒出去的剑光似月华朗照,凛聚天地之韵。

    每一抹月华,都打在剑气上,随后一同化作琉璃色的冰屑破散开去。

    蔺九星终于没有再出,仔细端详其面前的来人。

    丰朗疏旷,狂放不羁,无论是剑眉入鬓,还是眼眸似星,都透着一股子侠气。

    当然。

    这是放在平时的。

    现在的他,双眸透着猩红,直似大哭过一场,却又杀意分明。

    剑光之主,自然是纳兰若。

    离开绾沙,他几乎是拼着亏损元气,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辽阳。

    可是,当他的神识终于能感知到海棠山庄的那一刻,却还是知道,自己来迟了。

    如果。

    如果能早些到,应该就可以掌控局势吧?

    然而。

    这点为自己开脱的理由最后也被碾碎了。

    感知到蔺九星的气息,纳兰若意识到,就算自己在,恐怕也讨不到好处。

    他知道,那是仙人。

    纳兰若悠游天下,看似放荡不羁,其实自己再清楚不过,从那人死后,留下的不过是一缕孤魂。所以,他和李墨有些像,又不太一样。但至少,他和李墨确实是不错的朋友。有些秘辛,李墨会和他。有些,却不会。因为,他还不够强。他其实已经足够强,但并非不能更强。那些真正的隐秘,只有他到了黄囚月、韩澹抑或是李墨的境界,才有资格知晓。只是,他的性子素来洒脱,不觉得自己非要知道那些隐秘,所以便没有在这上面纠结,李墨当然更不会强求。而他自己也是非常清楚,对于现在的他来,想要再有进益,实在是太难了。所谓难,并不是难在没那个能力,而是难在没那个念想。心已倦了冷了,又该从哪里去找往前走的理由。

    但不管如何,至少眼下的情况证明,从李墨那里了解些此界乃至上界的秘密是挺有用处的。

    否则。

    他也不会那么确定,竟然,真的有仙人出了。

    他也不会那么确定,原来在绾沙城外感知到的那股隐晦气息原来也是仙人。

    他也不会那么确定,为了对付陆念情和洛海棠,竟然逼得上界这般大张旗鼓。

    他觉得荒谬,无法理解,继而就是不可理喻,愤怒。

    这么多年来堆积的情绪仿佛在一瞬之间就凝到一块爆发了出来。

    纳兰若甚至觉得,中握的,不是采桑子,而是自己的怒火。

    他的杀心从未这样炽烈过。

    炽烈到,他忽然感到,这好像,可以成为自己存在的意义。

    失去意义,已经很久很久了。

    嬉笑怒骂于尘世,可纳兰若一直认为自己不像一个人,而更像孤魂野鬼。

    直到此时此刻。

    纳兰若忽然觉得,自己终于又是纳兰若了。

    忽然觉得,她如同精灵似的飘在他背上,修长的藕臂从身后环到面前,两只柔荑玉紧紧攥在一起,像是要永远守护他。

    杀!

    纳兰若的心中只剩下纯粹的一个字。

    ******

    蔺九星此刻的想法也很纯粹。

    噢,有来一个人,似乎稍微强些,这样该是更有乐趣吧?一台戏,总是要不断推陈出新才好。

    他依旧握着剑,左却是轻轻抬起纳兰若抬起,微微勾了勾。

    来,尽管来,让本座看看,修行者的极限到底在哪,是否真的能取悦本座。

    纳兰若咬牙,双反持采桑子,与其是握剑,更毋宁是提刀,步伐如越天门,向着蔺九星迎去。

    蔺九星似乎又被挑起了兴致,并未尽全力,以中浅白冰剑,轻松悠然地和纳兰若相斗。

    不远处的云少晗看了眼蔺九星和纳兰若,看了眼厮杀中的齐红羊等人,身形微动,出现在洛海棠面前。

    他面容肃然,再一次道:“快走,带着孩子,就去榣山,什么不要管。只要你和孩子活着,就有希望。”

    他没有给洛海棠应答的会,纵身杀进了齐红羊等人战团中。

    显然,他对局势有着清晰的判断。

    仙人,确实很强,同样足够高傲。

    这种高傲,白了,就是蔑视一切。

    蔺九星有资格这样做,但在云少晗看来,这也注定会成为一个会。

    所以。

    一刻都耽误不得。

    谁知道蔺九星会不会什么时候玩兴过了突然乱杀一气?

    洛海棠同样清楚这个道理。

    这次。

    她没有再犹豫。

    刚刚的片刻迟疑,已经让她几乎丢掉性命。

    洛海棠有了决断,却不是云少晗或者齐红羊的决断

    她确定下的,是自己的决断。

    绯红光晕微晃,洛海棠消失在远处,再出现时,却是在月瑶身边。

    化血神刀非同可,月瑶伤势很重,加之换天经本就是代价极大的禁法,她几乎失去了战力。或许,还能出两三式,但一定都将是杀招。杀别人,或许也杀自己。她保护着墨衣紫衫,斟酌着出的时,要将仅剩的力量用在最合适的地方。

    夏鸢也站在靠近月瑶的地方,约莫是右前方的位置。她同样没有加入战团,却时刻拉弓撘弦,银光灿灿的长弓飘着幽微的气息,随时准备射出下一箭。她箭术很高,反应快,注意力更是足够集中。她每一次射箭,都能让东方鬼帝等人出现片刻的骚乱。只是,要每一箭都足够完美,实在太难了,她消耗很大,脸色苍白,本来白玉般的双浸着鲜血,却依旧执拗地坚持着。如果秋滢还醒着的话,会轻松些,箭的威力也会再强些。可是,秋滢已经不知道会不会醒来了。她很痛苦,心中偏偏又守着似乎有些无理的信条——越悲伤,越要坚持。

    洛海棠的目光很快两人身上划过,又很快从月瑶身后的墨衣紫衫身上划过。

    她不敢停下哪怕一刹。

    或许是因为时间紧迫。

    或许是因为停下就会有锥心之痛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