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的夜晚像白天一样亮堂。

    顾铭跟付堰吃过饭，玩了会儿桌球算消食，最后承包了一整个屋顶泳池。

    老实，就这个四月份二十度的天儿里，顾铭实在不大想下水。

    “来来铭哥，给我拍张照。”付堰在水里头扑腾，最后站起来。

    像个土嗨中年男人那样将手臂伸出水面，比了一对剪刀手。

    顾铭披张大毛巾站在泳池边，咔嚓咔嚓给他随便来了几十张，让丫待会儿自己慢慢删。

    “哎你光站着干嘛，咋不下来呢。”付堰游到边缘，在水里上下跳跃，“我还以为你忙着搞音乐迟早变肥宅，原来肚子上线都还在呢。”

    “快没了。”顾铭叹口气，写歌这一个月他基本完全没运动过。

    顾铭将身上毛巾拉了，朝楼梯那儿走，裸露在外的肌肤瞬间给夜晚的冷空气包围了。

    他本来就挺怕冷的，下水的那刻都快给冻上了。

    “我操。”顾铭深吸了一口气。

    “你这好歹也是搁偏北的地方住了两年，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啊。”付堰抬手就给他拍了一脑袋水。

    “上哪儿不穿衣服？往北我就多穿两件，跟现在能比吗？”顾铭往外游，他现在全身上下没一处地方是不冷的。

    但水就是这样，多泡会儿就适应了。

    这儿修的无边泳池，四年前就有，付堰隔三差五就来，没想到现在还爱来。

    “我还以为，你会玩点儿更刺激的呢。”顾铭。

    “她不大喜欢，慢慢都得戒了。”付堰笑了笑。

    “我先听听。”顾铭根本不信，毕竟付堰这人前二十五年的人生，基本就是由无所顾忌地吃喝玩乐组成的。

    “信不信由你，我现在烟都不抽了。”付堰。

    “哎，可以啊付堰。”顾铭挺震惊的，“爱一个人爱到这种地步。”

    “也不完全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付堰拍拍水，“毕竟要想跟个人顺利过一辈子，你总得改变改变自己不是。”

    顾铭笑：“我好不适应啊，你跟人一夜成长似的。”

    “是，我自个儿也不适应。”付堰摸摸鼻子，“我今晚为什么来这儿，你知道吗。”

    “为什么？”顾铭问。

    “看见天空没有，看见大地没有。”付堰大声，跟诗朗诵一个节奏。

    “对着鲜花彩虹发誓，你这辈子只爱嫂子一个人？”顾铭一脸平静地接上。

    “操，你他妈肯定没法儿领悟。”付堰看看他，“这是责任。就今晚我看天看地，满脑子都只有上哪儿玩玩。但从明天开始，我看什么，都成了要怎样让她过得好。”

    顾铭没话，付堰脸上表情挺悲壮的，让他有一瞬间怀疑付堰到底想不想结婚。

    “走吧，别泡水了，没意思。”顾铭爬上岸去，浑身都淌水，“我们喝酒去。”

    -

    周喻坐在沙发上，低头划拉着手机刷微博，消毒水的气味儿让他觉得不舒服。

    “你可以从图上看见的，这里有个孔。”许青兰的声音还是老样子，像机器人似的。

    欧笑面色凝重地坐那儿，看许青兰一张张展示那堆彩超图，还有另外一些乱七八糟的折线图，脸上的表情像得知自己得了绝症。

    然而周喻没多少反应，那些图他一张都看不懂。

    就是心情燥，想赶紧离开这儿。

    “我的建议是别再拖，把本来完全可以治好的病变成顽疾。”许青兰看了周喻一眼。

    “烟酒我都没碰。”周喻脸色有点儿冷。

    他不大喜欢许青兰，这女的偶尔会流露出“你没按我的来你该”的表情。

    “他确实最近把烟酒都戒了，就是体重上不去，我也特别没办法。”欧笑叹口气。

    许青兰还跟欧笑你一句我一句地着话，周喻手下刷着微博，实际什么都没看进去。

    最后就是每回都要听的医嘱，许青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周喻回去记得忌烟酒忌食辛辣，保持…”

    “保持良好心情适当增涨体重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平躺可缓解症状。”周喻起身，一口气接了下去。

    许青兰沉默了会儿，最后只：“嗯，另外车也别开了，差点儿出事对吧。”

    周喻看了欧笑一眼，这显然是欧笑给许青兰的。

    “不管如何，希望你早日康复。”许青兰补充。

    周喻静静看她一眼，径直戴上口罩出去了。

    康复他大爷！

    外头天已经黑了，医院的长走廊冷冷清清的，欧笑踩着高跟鞋跟了一路，上车才骂他。

    “你发什么脾气？你自己病治不好，跟医生发什么脾气？有点儿素质成吗周喻，还大明星！喜欢你的眼没瞎吧！”欧笑拉上安全带。

    “治不好就不治了。”周喻冷声。

    “你的什么话？”欧笑瞬间就急，“什么叫不治了？你是不想反悔？顾铭给你写了一首歌尝到甜头了想接着唱第二首第三首？”

    周喻一句话不，只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你别不话啊周喻！你自己当初答应不管多难都治的，别跟个孩儿似的耍性子，病是你好就能好的吗！”欧笑还在喊。

    “别嚷了成吗，”周喻睁开眼，“没听许青兰吗，去国外也是碰碰运气，很多人花八年、十年都…”

    他没往下了，喉咙像是哽住了，酸胀得厉害。

    “周喻，你听话。”欧笑语气放柔了点儿，“不管你花多长时间，你总会回来的，到时候再让顾铭给你写歌。”

    周喻歪那儿，像睡着了似的，最后欧笑叹口气，把车开出去了。

    “你心要放宽，好歹人顾铭的处女作是你的。”欧笑开着车，一路还絮絮叨叨的，“等他多练一两年，你回来了，他技术更好了…啊我是他写的歌更好听了。”

    欧笑一个人跟神经病似的，一直个不停，主要是她怕周喻心态上撑不住。

    这种病反反复复快三年，治来治去除了恶化不好转，换谁都撑不住。

    结果她刚到红绿灯，听见后排周喻吃吃吃地笑。

    “干嘛？你真神经病啦？”欧笑没忍住回头看了周喻一眼。

    周喻缩后座上，头低着，手机屏幕的光照得他脸发蓝。

    五官看着更立体了，确实是帅得能看一眼就心动的脸，尤其是这么笑着。

    “看什么啊，笑成这样。”欧笑心软了，有时她真有种错觉，觉得周喻就像她亲弟弟。

    周喻抬起头，笑没停，将手机屏幕转过来让欧笑看了眼。

    去他妈的，又是顾铭。

    不知道是谁给周喻传的照片，里头顾铭刚从泳池边缘爬上来，只穿了条黑色泳裤，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要腹肌有腹肌，要人鱼线有人鱼线，腰、腿、手臂都养眼。

    “唉哟，这身材可以啊。”欧笑真情实感地夸了句，“咱们干脆把他签进来兼职模特。”

    周喻笑，将手机拉回来存图，“我家顾顾，世界第一好看。”

    “你世界第一变态。”欧笑再次启动车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人顾铭上哪儿都有你的眼线——”

    “我好想上顾顾啊，”周喻一头栽后座椅子上，“明人不暗话，我就是想上他。”

    “可闭嘴吧变态，别躺我车上发情啊！”欧笑怒吼。

    -

    “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

    付堰举着麦克风，唱得脸都梗团儿了。

    像人便秘似的，顾铭一脸疲惫地坐旁边喝酒，付堰从跟他玩到大，但在音乐造纸上还真一点儿没受熏陶。

    调跑得三路十八弯，难听得让人想呕吐。

    想想他这是最后一天单身了，顾铭也就原谅他了。

    付堰的感觉他也不是完全不能领会，他结婚不能是没爱，但更多的可能是种顺势而为。

    正好到合适的年龄了，遇上个正好合适的人了，正好合适过一辈子。

    顾铭自然没什么，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轰轰烈烈走到一起的。

    “哎铭哥，你怎么不唱呢，你以前初高中不是最喜欢拿麦吗。”付堰将麦克风给他推过来，硬是逼他唱《向天再借五百年》。

    “不唱，我快吐了。”顾铭朝另一边挪了点儿地儿。

    “吐？我去不是吧哈哈哈你这么快就醉啊。”付堰笑得很大声。

    “我是被你唱吐的。”顾铭。

    付堰接着笑，半点儿没在意，抓着麦克风继续高歌，什么好歌都给他毁了。

    直到机器最后播到周喻的《无心》，顾铭才皱皱眉，起身踢了付堰一脚：“起开，这歌我的。”

    “哎你咋不人是你的。”付堰没踢得莫名其妙。

    顾铭一手夺过麦克风，人估计有些微醉，现在顺着调子随心所欲往下唱。

    还是有水平的，当然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儿音乐设备给美化了。

    MV里也是周喻，穿一身白的，站在一个红白线交错的空间。偶尔是带剧情向的镜头，偶尔是周喻坐在钢琴前唱歌。

    眼神转过来，正好朝向顾铭，就跟录歌那会儿一样。

    顾铭把视线移开了，一首歌匆匆忙忙地结束，麦克风再回到付堰手里。

    凌两点，付堰拉着他蹲在酒店阳台外边喂蚊子，顺便开始讲他的情史。

    跟嫂子怎么遇见的，怎么有好感的，谁先告的白再怎么慢慢到谈婚论嫁的。

    “唉，这真的就是我谈过的，最平淡的一段了。”付堰叹口气，“但是就是和她在一起了。”

    “平淡，才长久。”顾铭和他碰了碰啤酒罐。

    “你呢铭哥，还单着呢？”付堰贱贱地笑了笑，“恋爱又不是为了嘿咻，你对人不硬就不硬嘛，多追求点儿精神层次的…”

    “滚你妈。”顾铭一手把啤酒罐砸了，晕晕地起身弄付堰：“你要不看看我拳头硬不硬？”

    付堰笑得特大声，手里酒全洒了。

    行，是好兄弟。

    “我最近…”顾铭重新一屁股坐下来，开了罐新的，“好像那…不硬的症状，无缘无故好了。”

    “我操。”付堰直接笑了三大声，“好了？咋好的？你对谁硬了？”

    顾铭头晕乎乎的，突然就笑了笑，朝付堰招招手，“我跟你，你别往外。”

    付堰酒量显然比顾铭要好，知道对方这是醉得入状态了，也没憋住笑，把脑袋凑过去：“哎您，我保证不跟别人。”

    “就，”顾铭喷他耳朵边上，一口酒气，“周喻。”

    “哦。”付堰都没惊讶。

    “我看见他看着我，就有种…不大好的念头。”顾铭着，站起来指了指他：“别往外啊！敢出去把你袜子塞你嘴里的。”

    那眼神，又凶狠又认真，妥妥的言出必行。

    “啊啊啊好！坚决不撕破嘴不！”付堰屁滚尿流地，赶紧伺候大魔王重新坐下了。

    作者有话要：

    怎么之前没人猜出顾顾硬了呢抽泣。

    搬砖的日子可算结束了但上课的日子又回来了作者今天抽抽搭搭的像条失恋的老狗。

    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