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福祸相依
两人逛长街巷,逛的尽兴后,踩着夕阳的余晖走回了王府。
一路上,周琼对她还不错,不时还关切着几句,就是偶尔眼神交汇时会有些闪躲。她只当是自己多心,继续竭力在人前维持着深受宠爱的王妃形象。
然而,自两人回王府后,周琼不仅没主动来过琼花居,还没来传话。这一点,王府上上下下的人暗地里奇怪不已,没一人敢半字。
要知道前些时日,两人在王府内关系冷冷淡淡的,某一天就开始如胶似漆,好的不得了。现在,两人像是又回到了关系冷淡期,指不定哪天有和好如初了。
当事人之一,探春,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从西山岭回来后,对方就变冷淡了。然而,这在某种程度上,也让她变的稍稍有些轻松。
从两人同去郡主府开始,周琼在她面前,做戏一日比一日像,要不是她明白两人的立场,三番两次的撩拨,或许还真信了,周琼喜欢着她。现在,周琼不来搅她,出府后再入戏下角色,她还是挺乐的自在的。
她无比清楚的定位自己,默契无间的合作对象。
就是这手上的玉牌,莫名的扎着手,还是心不安理不得的收着,还又还不回去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
转眼的功夫,预言的这天到了。
清澈的河畔,岸边绿树成排,底下有零星花瓣,散散落落的开着。
天气有些干燥,空气里偶尔会有些凉风,带着河水的凉意,吹得人舒适而享受。在一片绿荫之下的空地上,临时搭建好一处高台,四周彩带高悬,遍插锦旗,旁边还有石锁和铁器。
高台之下,设有雅座,如王爷郡主还有官宦人家在其中落座。雅座后,站了一群侍卫,侍卫后,聚集着附近的人群,纷纷到此来看王妃向上天祈福这事。
此时,深受本地崇拜的神明化身,周闵,如平常一般,穿着一身白衣,气质冷淡的扫视着底下的人,偶有神情微动,引得不少女子的欢呼。
探春坐在前列的雅座,只觉得这些女子也太夸张了点,分明是把周闵当偶像样追捧,也难怪红杏是周闵的恩人,提出的要求会是要周闵娶她。
还好,她对周闵还有些知底,不至于蒙骗了过去。
她转过头,又看向周琼,此刻高束墨发,仅用一根玉簪紧紧箍住,着玉白底镶金边生丝袍,无比冷静的坐在旁边。
这高台上的人连同雅座上的某些人,谋划着要在此刻翻盘,给她一击。
周琼今天的举动,未免也太有些冷淡了。
她越想越有些烦,要是这“蚂蚁写字”真让她有性命之忧,到时可就顾不得身份,非出来不可。
“我会确保你的安全的。”突然,周琼附在她耳旁呢喃道。
她转过头,有些惊讶的看着周琼:“真的?”
周琼眉眼含笑,点了点头,再没其他话。与此同时,她能明显察觉到有视线探究着自身,四周人多口杂,再往下聊,可就不好了。
“祭祀正式开始,望上天护佑,保万世太平。”言罢,周闵缓缓下台。
随后,有女子抑或男子脸上涂抹着奇怪的颜料,穿本地节日服饰登台,跳着探春不是很清楚的舞蹈,嘴里还念念叨叨着奇怪的话。
在这些人登台表演时,周遭异常静谧,肃穆的看台上表演,而这些人奇怪的动作,看多了,也看出是在尝试与上天对话。
她细细看来,发现有两支舞蹈还颇对胃口,观赏性还是挺高的。本地的祭祀文化无意中推进了舞蹈的进步,想想还是不错的。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周琼忽然推了推她的手腕,示意上台,其余人也纷纷朝她看来,无不期待着。
原来,到最后一位,也是最关键的一环了。
她稍稍凝神,起身离座,长裙曳地,走向高台。台下无数目光在这一刻聚向高台,而日光快到晌午,面上还带有周闵送来的面,具,渐渐有些热意,立在高台上的感受还是有一点点不好过。
伴随着泉水叮咚的音乐响起,她轻展水袖,自顾自的在台上舞动,步伐姿态间妖娆曼妙。
要是放在现代,哪怕是领导催她上台表演跳舞,她都是不愿的,到了这处,为着自己的命,还特地临时学了一遍祭天舞,真是不易。
待她舞尽时,台下的族民还如痴如醉,有些不舍,时间刚好卡到了晌午这个点。
然而,这天还是亮堂堂的,毫无变化,微风不时撩起她的墨发,只觉得如画中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这些族民从痴迷中渐渐恢复冷静,一时不知该斥责道公周闵预言有误,还是王妃的祭天舞不正,原来肃穆的场合有些躁动。
一点点不安,像是野火般,席卷了高台下的族民,再加上天热难耐,额头间冒着汗,人心也变的浮动。
鬼神之事,官家对此,向来讳莫如深,不外乎要控人心,保安宁。
临到这个点,事情不像是预料发展,收起场可就有点难了,探春自觉再不会有比此情此景更尴尬的事了,看向周闵时,周闵冷淡如初,未动。
“稍安勿躁。”熟悉而清冽的嗓音忽的响起,但见周琼离开雅座,缓步向她走来。
随着他立在高台上,原本躁动不安的族民,渐渐平和,无不崇敬凝神,期盼着他些什么。
周琼目如星朗,衣袂飘飘立于风涛之中,朝台下的人淡淡笑着,开了口:“灾祸大劫将临,欲动乱人心,扰一方安宁,本王怎可袖手旁观,故而来此,与民同在,还望同心,共渡难关。”
他完后,又朝探春浅笑伸出了手,然后感受到有只修长白皙的手主动相牵,白雪似的肤色,肌肤相触间带些雪般凉意。
就这一下子,他又懊恼着不该回避自己的心。
能亲近到她,迷恋这一刻的美好有什么不对。
而台下的族民,见到王爷与王妃同在高台之上,牵手表明决心,不由得的齐声大喊着:“共渡难关,共渡难关,共渡难关。。。”
在这齐心共进的呼喊声中,原本明亮的晌午,带些微风,骤然天地灰暗,日头开始被一口一口咬掉。狂风大起,吹得高台之上的锦旗招展,掀起众人的衣摆浮动,人都有些站立不稳。
星见晦暗,咫尺不辨。太可怕了,他们立马吓得不敢作声,而几个幼童幼女乍遇到这场面,不由得嚎啕大哭,哭声将一切的恐慌推到了高,潮。
天相真的变了。
道公预言非虚。
上天是真要降大祸,还好他们有道公看破天机。族民从对上天的惊骇之中,开始转变为对道公的崇敬,为方才的怀疑而惭愧。
明明是白天,依旧黑着,漫漫的黑夜吞噬着一切,谁也不敢动。不知道人群之中,是谁又喊了句“共渡难关”,这群族民像是受到鼓舞般,又齐声高喊着。
上天像是受到感知般似的,将圆日一点点吐了出来,天地复明,恩泽万物。
王妃真是贵女,一曲祭天舞,消退了灾祸。
倘若她没有来此祈福,可就太糟糕了。
此刻,族民无不是涌动着感激之情,齐齐拜谢着王妃,欢呼着她的到来。
探春立在高台之上,侧过头瞥了一眼周琼,有些疑惑:“你该不会是比周闵,还懂天机,知晓天狗食日要晚点,所以上台来安抚?”
“你觉得我有这么神通广大吗?”
“要是今天无事发生,你的风评不就被害了吗?”她稍作思考,解释问道。
周琼转过头,继续俯看台下的人,口气舒缓,像雨过天晴般:“我不信鬼神,但是你在这。”
这样吗?
内心如同学时养的蚕,大片蠕动在桑叶上,沙沙的响着蚕食的声音。
一丝悸动。
她微垂下头,想不出词回应。
“你们快看,远处巨石上好像有字。”忽的人群中有人大叫,指着不远处的石头,喊道。
众人一下子齐齐看过去,只见石头上写着“凶”字,惊吓不已。
明明王妃祈福,上天也将日头还回来了。
为什么上天还会留下这个“凶”字,难道还有什么不满?
这个猜测,一下子把人心搅乱了。
探春长身玉立在高台之上,底下的人动作看的何其清楚。雅座上的某些人,掩饰不住自己得意的眼色,似磨刀霍霍,久等此刻。
不光如此,原本性情冷淡的周闵,此刻离开雅座,踩着木质的阶梯,一步步踏上高台。
“众位,请听我。我虽看破天机,贵女可为我们祛天灾。但是这“凶”字是不得解。”
连道公都解释不了吗?
众人一下子就有些为难,莫非有惹怒上天的地方?所谓贵女,非王妃而是他人?要想平息上天愤怒的话,可不就得做些什么?
探春一边察觉人心浮动,一边有些恼意的看向周闵,还真是落井下石的一把好手。
寥寥几语,不明,立在暗处,却把罪推到自己身上了。
着济世为怀的旗号,做着心思恶毒的坏事。
呵,浪费了一身的白衣。
下面,该是帮腔造势的人,明着将她推出来,然后收拾她了。
“现下人心惶惶,道公还顾着王爷的颜面,不肯明灾事因王妃而起,我们决不能忍。”人群中,有个长相异常熟悉的人站出来,衣服甚是华贵,脸庞如面团般白,却暗含着恶态。
这人,不就是当日在莲雾山庄里,周琼冒充的王家三公子?好巧好巧,想不到会在这里碰面。
王家三公子的话,听着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再加上有几个德高望重的人也出来附和,气氛渐渐转到周闵那边去,看向探春的眼神渐渐有些戒心。
个中言语,拿捏着人心,一步步到位,形势不容乐观。
她寻摸着周闵那边拟好的剧本,那边差不多到位,该走到自己这边,总该要哭闹几句时,周琼先一步的开了口。
“你们几人在这里妖言惑众,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