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蛇的吐息
怪只怪,丫头看起来太好骗了。
也只不过?是“看起来”。
碧水涌击石壁的声?音,比无?声?还要寂静。
浴池里那一点刻意的温情,被那些底下隐藏着推论的问?句切碎了,气氛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准确的,是戏坊班主单方面的剑拔弩张。
言音只是靠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怀里的白猫顺毛,面上的神?情还是乖巧无?害,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在放学路上跟老师问?了个“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
好像她还那么,不知道有些问?题是不应当问?出来的。
就如世间有些阴暗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戏坊班主唇角扯出了一抹笑,刚想?开口话,言音便抬起一根指,放在唇边:“嘘”
“还是先不要回答我好啦。”言音笑笑道,“你鬼话连篇,油滑得像是一条蛇。之前话的样子虽然有趣,可?看久了多少让人有点不适。”
哎,谁知道她刚才忍得有多么辛苦。
“那句‘我是为你着想?啊’,呵,得真好,还真像拉皮条的老鸨会的话,你在她底下长大的姑娘们听到这句话该多么高兴呀,然后就会心甘情愿地奉献出自己,去?做她的摇钱树,让她赚的盆满钵满。”
“原来这就是语言艺术。”言音点头赞叹道,“厉害,受教了。”
戏坊班主微微扬起的嘴角又落了下去?,那张艳丽的脸此时并不好看。
对面的丫头沉着气等待了那么久,久到让人以为非要听到她的回答不可?。
可?实际上,这个丫头根本就没有和?她对话的打算。
这只是一个心理博弈。
对话本来应该有来有往,是思想?的相互交流或侵蚀,把握节奏的一方才能拥有主动权,得到主动权的一方便能轻易的引导思路,将对引入歧途。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个丫头引入了歧途。
可?现?在却是自己被打乱了节奏。
言音抬起“啪”的一合,声?波和?水一起震荡:“让我来猜猜?”
“或许那位邪祟打从一开始就不想?杀人,
她一直以来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就是想?把自己的冤屈传达给你。”
“可?她已经是一个邪祟了,一无?所有无?能为力,发不出声?音也拿不到东西,就连脑子都不够好使了。唯一拥有的,还只是个要坏不坏的‘天赋’。”
“就当你刚刚了句真话好了,一开始,死去?的是你们戏坊里头的人。这可?能是她的第一次尝试,她用?自己生前的‘天赋’,找了一个传声?筒,拼了命咕咕咕的叫了七天。”
“可?能她已经死去?太久了吧,也忘记了,自己的天赋根本不仅是让人做噩梦那么简单。鬼车,最擅长的应该是——‘烁人魂气’。所以每一个人在唱到第七出最关?键的时候,就会因神?魂耗尽而死去?。”
言音揉揉自己额头,叹道:“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给你传一句话可?真不容易啊。”
现?在太阳穴还突突突的疼。
“不过?或许根本不需要我来传达啊,她已经在你们的戏台上唱了那么多遍。每一次你都在这池子里边泡澡澡边听吧,听得舒服了不定?还会跟着咿呀几句。”
“她那么努力想?要传达的东西,怎么会没让你听到呢?其实你早就听到啦。”
言音从怀里拿出那张戏贴,夹在指间,那上头的包公洗冤四个字黑的有些发红,透出血一样干涸的颜色。
“真是个绝妙的主意。有谁能想?到混血一个疫变的混血,会成为凭着执念在一隅徘徊的邪祟呢?”
言音看了看那上头的字:“传中,鬼车脖子上的血滴在谁身上,噩梦就会找到谁身上——我想?这你是再清楚不过?了。在戏坊的灯奴唱了七天去?世之后,你便想?到了这个法子:让那位邪祟继续徘徊在戏坊,而你寄出了这张带有鬼车血字的戏贴,引你想?杀的人来到戏坊。”
“一切都如你所料,那些对疫变混血颇有研究,且有着极大偏见的修士们,完全没有办法想?到混血的天赋,也没办法想?象疫变混血居然能变成邪祟。在这一出戏里,这座戏坊表现?得全无?破绽,完全是一幅不想?闹大的生意人模样,谁能想?到,你才是戏文里头,操纵女鬼嫁祸于她的真
凶呢。”
“此外?唯一无?法控制的,就是那位邪祟非要在戏坊里唱最后一出。她想?向你诉冤的执念太深了,深到连你也无?法想?象,甚至让你们无?法把这座戏坊给彻底撇清。”
言音伸,丢下那张戏贴,淡粉色的纸被湿气浸润。
她淡淡道:“这点应该还是让你满苦恼的吧?她做了你的刀,却还这么吵闹。”
对面戏坊班主在水雾中的脸越来越不真切,默默听完了言音的所有推论,没什?么可?反驳的,她显然已经掌握了所有真相。
两?个风格与气场截然不同的人在水雾中对视,此时连言音面上都没了笑意。
有什?么可?笑的呢。
这就是一个悲剧的落幕。
两?个互相都看不顺眼的人何必维持虚伪的表象。
戏坊班主呼了口气,慢慢浮游到浴池后去?,她靠在石壁上,纤托着下巴,柔声?道:“你真的比我想?象中有意思。我对你感兴趣了。”
“被你这样的家伙感兴趣。”言音道,“我很不荣幸。”
“为什?么呢?因为那只鬼车?”戏坊班主笑道,“明明你根本不认识她呀,怎么就对她产生了同情呢。”
言音没回答。
“所以我也没错啊,你就是个孩子,不知人间险恶,太过?温柔的孩子。”
戏坊班主问?:“那么,仙尊打算怎么处置我们呢?处置这戏坊数以百计的混血。”
“不知道,或许问?问?我师父?我听从过?来人的经验。”
“那我们这些混血可?能都会死哦。”戏坊班主在水里划拉,漫不经心道,“仙尊不考虑同情同情我们吗?”
“你没什?么可?同情的呀,如果你是担心下的话,我可?以劝师父从宽处理哦。”
“从宽处理?”戏坊班主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样,捂着嘴哈哈大笑起来。
“仙尊啊,你连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吗?灵昀仙尊洛曲生——他?可?是亲身经历过?疫变,在那场灾害中损失惨重的幸存者,他?会对混血从宽处理吗?你怎么能这么天真呢。”
“落在他?里,我们只会死得更加凄惨。”
言音道:“是吗,那你是希望我‘从宽处理
’?”
戏坊班主抹了抹自己笑出来的泪花,闻言笑道:“这么,仙尊心里其实是有别的打算咯?”
“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给你一晚上苟延残喘的时间。如何?”
“一晚上?苟延残喘的时间?”
言音环视这个浴池,道:“野兔都知道挖几个窝,你们敢在弗泽眼皮子底下,把日子过?得这么张扬,挖的洞只怕不止三个。一晚上,应该够你们撤退了。”
“那我应该谢谢仙尊开恩吗?”
“不用?呀。把你尾巴收回去?就好呀。”言音低下头,看见椅子下的一截巨大的碧青色蛇尾。
尾巴尖还俏皮地冲她翘了翘。
没有毛,差评。
言音嫌弃的抬起来头,摸了摸怀里的猫猫求治愈。
浴池里的水慢慢失去?了温度,那些水汽也逐渐从阁窗消散出去?。
整个浴池壁上盘绕着一条巨大的蛇尾,碧青色从水底延展开来,没想?到那一池的水原来是那样清的眼神?,之前的碧色是因为底下藏着这条蛇的尾巴。
那纤细玲珑的上身,自腰腹以下都是蛇的模样,冰冷锋利的鳞片开合,在石壁上摩擦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空气里是冷血动物特有的嗜血吐息。
“仙尊,知道我为什?么你天真吗?”戏坊班主的尾巴围绕这片浴池,阻断了出路,“这样独闯敌营的孤勇,是你师父那样的修为才配有的哦。”
“所以我也没错。”言音回头看看,门?已经被蛇彻底堵死了,“你没什?么值得同情的地方。”
事?到如今,这蠢货还想?杀她。
戏坊班主:“呵。”
“仙尊放心,我念着您的恩,也顾忌着灵岛的威,是不会取您性命的。不过?,您也知道,混血总有些不太一样的天资。”
她纤托住下巴,指尖轻敲几下,娇笑道:“只怕您以后,就没办法怎么聪明了。”
那一浴池的水突然翻涌起来,那双娇媚的眼睛刹时变得妖异且狰狞,巨大的蛇尾收紧,扭动间产生的力量感让人心惊。
她要绞缚住椅子上那个丫头。
在越来越近的森冷感里,言音拿出了道纹。
猫睁开了澄金色的眼睛。
就在此时,身后的门?轰然洞
开,劲风突起,吹得言音长发乱舞,衣袖振凛,那条挡在门?前的巨大蛇尾,在娇媚却凄厉的痛喊中,被这道灵气毫无?抵抗之力的掀飞。
浴池弥漫起一室血雾。
“啊啊啊————”
在那条蛇的惨叫声?,几个碧青带血的鳞片纷纷洒洒,掉落在湿润的地上。
什?么情况?
言音回头,见那洞开的门?外?,一道白色身影无?声?无?息的走进来,他?闲庭信步举止悠然,带着令人信服的从容感。
他?低头对上言音的眼睛,唇边浮现?一抹笑意,看起来如此真心实意,令人惊艳的面容比那戏坊班主还要绝色。
言音心砰砰直跳,感觉郁闷得要死。
怀里的从道纹刺摸到了道纹燎
哎。单体攻击不行,得开大。
特么的。
反派也来了。
一对二,她好亏。
言音低头和?怀里的猫猫对视一眼,喵歪头一脸无?辜。
行吧。
一人一猫对两?只混血。
她真的好亏。
作者有话要:言音:居然两个混血对付我一个,好不要脸。
白阙:?
白阙:我是站你这边的啊?
猫: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一只喵喵。
和编编商议之后,将在3月29日,周一倒v,到时三章奉上,请大家多多支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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