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文夫人和魏昭的要求，第二日魏昭寿辰时阿悦全程都很安静, 当个微笑的壁花。

    有眼尖的命妇敬酒时发现, 皇后座前的酒水都已经被换成了温和的果酿, 一些刺激的吃食也不曾出现在食案上, 心思活络者立刻意识到皇后很可能有了身孕。

    帝后本就恩爱，太皇太后也素来为皇后撑腰, 一旦诞下皇嗣，地位只会更稳固。

    一时间，姜家几位夫人出去应酬时总会收到一些拐弯抹角的听, 问她们什么娘娘身子可好之类的话, 倒叫她们摸不清头脑。

    外间的风雨不曾侵扰过阿悦, 她每次被宫婢好生伺候着吃喝, 脸蛋很快圆润了一圈, 有点幼时婴儿肥的感觉, 衬着圆圆的眼倒显得又稚气了点。

    喝了一口银耳羹，阿悦有点心虚地摸着身上的肉，告诉自己这是怀孕所致，才不是她长胖了。

    天色刚暗, 暖过胃的阿悦随意一看，瞥见魏昭正伏案写些什么，不由挪了过去，整个人熊般趴上他的背, 凑过脑袋, “阿兄这时候还在写什么？”

    “嗯？”魏昭停笔, 轻轻把少女抱了过来，护住她腹部，“不会顶着不舒服么？”

    阿悦顺势往下看了眼，“还好，还得很，基本没什么感觉。我也注意了，很轻的。”

    来稀奇，她年纪又是头胎，本该受苦颇多，没想到了这个时候连孕吐基本都没几回，依旧吃好睡好，比猪还安逸。

    魏昭回答她方才的提问，“祖母今日提醒我为宝宝取名，我便随意想了几个。”

    随意？阿悦看着那满满的两张纸，不戳穿他，“是准备男女各取一些么？”

    “嗯。”魏昭顿了下，“我原以为是个男孩儿，但看他这么乖巧，想来该是个喜静的女孩儿，如此，阿悦觉得熙怡如何？熙怡，和乐也。”

    清楚是哪二字后，阿悦赞道：“好名字呀，阿兄取的定没有差的。”

    魏昭莞尔，“我翻遍古籍找了一日，思来想去还是寻常的含义便好。”

    他目色都变轻了，烛光下更显柔和，吐露的每一个字都饱含了对这个尚未出世的宝宝最真切的温柔。

    不管平时再怎么玩笑着宝宝不懂事，阿悦知道魏昭定比她更加期待、深爱这个孩子。即便如此，她也兴不起一点醋意，大概是知道……面前这个人对自己的爱意并不会因此而减少半分，宝宝也从来不是将他们分隔的到来，而是让他们联系更加紧密。

    阿悦口中还是玩笑道：“阿兄对宝宝真好。”

    她窝进魏昭怀里，眨着眼道：“以后对我们二人可要一样好，不许偏心。”

    魏昭故作沉吟，“阿悦能做到么？”

    “当然可以。”她翘了翘鼻子，很骄傲的模样，让魏昭忍俊不禁，“只怕我是难以做到了。”

    “为何？”

    “因为……”魏昭俯身亲亲她，“我无法想象，今后会有谁能让我对他比对阿悦还要更好。”

    语罢，怀中少女的脸色瞬间成了晚霞，连同脖颈一起，变成了粉嫩的颜色。

    阿悦直起身抱住他，忍不住轻声道：“其实我也一样呀。”

    爱其实是不可能对等的，如每个人对父母和对子女，天生就分多少，而对将要陪伴一生的伴侣就更为不同了。

    阿悦不知道其他人如何，但她清楚自己，就算将来再疼爱宝宝，阿兄在她心中依旧是第一位的。因为宝宝会有自己的未来，而他们二人的生活，在大婚的那一刻就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闭上眼，阿悦声嘟哝，“困了，我们歇吧。”

    “好。”魏昭抱起她，提醒她漱口后也去简单洗漱了遍，带着些许水汽回到床榻，就被阿悦当成抱枕般抱住了。

    他很习惯地没有动作，把自己当成一个最称职的抱枕，阿悦想要什么姿势都有。

    天渐渐凉时阿悦喜欢抱着他睡，但并不喜欢被他抱着入眠，因为每晚都相拥而眠其实并不怎么舒服，她大抵只是贪恋他的温度。魏昭包容度向来高，只是这点要求而已，他完全可以满足。

    保持着这样舒适的养猪生活，阿悦孕相到中期也出乎意料得好，转眼就到五个月了。

    早在一个月前基本稳定时，魏昭就宣布了皇后有孕的消息，朝堂上自然是连声道贺，也少了许多私下的非议。

    近日有位柳将军解决了悍匪一事，大胜归来，魏昭大悦，对他多加赏赐。正好这次柳将军的父亲六十九大寿，曾经也是一名悍将，魏昭便赏面亲自去了柳府为其贺寿。

    柳府寿宴摆的规格不高，但人来得极多，宴席也持续到了很晚。

    魏昭喝了点酒，正有些许酣意，转头才发现天色已经很晚，阿悦想必正在等着他回去就寝。

    他要提前离场自然不成问题，柳将军闻讯赶来挽留，“已经这么晚了，陛下不如在寒舍将就一晚？”

    “不了，皇后还在宫中。”魏昭一摆手，脚步倒是稳健，看不出是醉酒之人。

    柳将军道：“娘娘自有宫婢精心伺候，天色已晚，臣恐路途太暗惊了陛下御驾，反倒叫娘娘担心。不如暂歇一晚，陛下也方便不是？”

    闻言魏昭沉思片刻，但想到阿悦每晚都要抱着他入眠的模样，到底还是没能停下脚步。

    柳将军不料这么晚了陛下还坚持回宫，但也是真担心这么晚会出什么意外，不由道：“臣早已让人备好香汤，陛下在这里沐浴歇息一番，明早再走，岂不舒适？”

    他一笑，身旁自然走出几个美婢，“这几个婢子正是来伺候陛下的。”

    几个美婢各有千秋，但相貌身形皆是百里挑一的美人，柳将军这话不可谓不暧昧，嘴角也是那种男人间都懂的笑容。

    魏昭一顿，目光淡淡扫过几个女子，令她们羞涩低首，最终沉声道：“不必，朕回宫了，皇后还在等朕。”

    罢率人而去，留下柳将军一脸懵逼，对夫人道：“我怎么感觉陛下好像不高兴？”

    夫人幸灾乐祸，“陛下和皇后夫妻情深，夫君却给陛下送美人，这不是挑拨他们二人感情么，陛下能高兴？”

    “不，我这也不是送美人啊。”柳将军不解，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这几个美婢给陛下舒舒服服伺候一晚上而已，享用或不享用都随陛下的意，怎么就成挑拨帝后感情了？

    皇后都有孕五月了，男子都有正常生理需求啊，这难道不是普天下的正常操作吗？更何况陛下身为天子，难道还需要委屈自己吗？

    柳将军实在想不通，陛下不仅为皇后空置后宫，难道还准备守身如玉么？

    夫人斜睨他一眼，“夫君真是想得简单，假如你是女子，辛辛苦苦怀有身孕时，你夫君却在外面风流快活，你能高兴么？”

    柳将军夫人当初没经历过这遭，因为那时候柳将军直接在战场上呢，哪有时间风流。

    柳将军一沉脸，“又胡了！这种事哪来的假如，不过是一夜添香而已，并不影响什么，只你们妇人想得多。”

    和他这种人显然是不清道理的。夫人早明白这点，要不是自己有个强大的娘家，早被这人气死了。

    她冷哼一声不再解释，转身回房去。心中忍不住在想方才陛下提起皇后时脸上的温柔之色，不禁感慨又羡慕。

    像陛下这种身份的儿郎竟能对皇后如此痴情，可不叫人欣羡。

    但是……两人毕竟还是夫妻，年岁不久，待时日长了，陛下这份真心是否还能保持呢？

    柳夫人真心希望，陛下能始终如一。

    ***

    魏昭在深夜赶回宫，不出所料寝殿的灯仍亮着，想必是在等他。

    他心中一暖，放慢了脚步进门，见阿悦已经背靠床榻歪着脑袋睡着了，手中还倒了一本书。

    阿悦睡得不大好，魏昭一动被褥就惊醒过来，“……阿兄？”

    “嗯，是我。”魏昭缓缓坐下，“抱歉，我回晚了，让阿悦久等。”

    “没事。”阿悦睡眼朦胧，下意识用脸蹭他温热的掌心，软软道，“我方才做了个噩梦，梦里有很多人，就是没有阿兄，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你了。”

    “梦都是反的。”魏昭轻柔地托着她，“继续睡，我去沐浴很快就回。”

    阿悦摇摇头，以十分乖巧的姿势看他，“没事，也不差这点时间，我等阿兄回来。”

    魏昭含笑，“好，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