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林瑶把许咚家地址发过来的时候, 陈靖寒才发现两个人原来是在一个区。
他新装修的那套房子, 跟许咚离得并不远。
许咚正在仓库里忙着, 陈靖寒直接把车开到了她工作的地方。
离远看的时候, 她还是那样地瘦弱。
许咚总是习惯把裤脚挽起来, 更显得脚踝瘦得不存在一样。
陈靖寒有时候不明白,她这样瘦的身体里为什么会蕴藏着那么坚韧的力量。
他在远处看着她把快递清点好,认真而又专注地记录着, 然后又返回来,再数一遍。
陈靖寒那一瞬间觉得这个人很陌生, 陌生到俩人似乎第一次见面,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交集。
他像个行尸走肉一般,站在了许咚面前, 许咚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想要让助理把他发走。
她没有看他,而是算从他身边绕过去。
然而,陈靖寒高大而又固执地堵在她面前的路,失魂落魄地, 看起来很反常。
“你到底想干嘛?”许咚察觉出了他的异样。
陈靖寒把她扯到没有人的地方,然后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一样才问出这句话:“我问你, 许咚,你跟我分手之后是不是怀孕了?然后一个人去把孩子给做掉了?”
听到他问出这话的时候,许咚眼睛刷地就红了。
她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 重新提起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这么地难过。
她那样艰难地缓慢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还没有回答,眼泪先掉了下来。
然后她喘着气,就像是一条被搁浅的鱼一样,胸口一下一下急促地起伏着。
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上来,一切言语都卡在了嗓子里,化成了心酸和委屈。
许咚从未觉得这样难堪,她不想在陈靖寒面前哭的,她不想这么卑微,这么没有自尊。
可是,她除了哭,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能压抑地,望着陈靖寒,然后任凭眼泪淌下来。
陈靖寒从她的反应里知道了答案,他心里就像是被人用针狠狠地戳了一下,痛不可抑。
他看着许咚,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恨过她,恨得咬牙切齿,恨得肝肠寸断。
“凭什么?”他握着她的肩膀问,声音像是来自地狱,“那也是我的孩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不要他的孩子,宁愿瞒着他自己一个人把所有的苦都给咽下了都不愿意找他负责。
许咚此时像是飘零的浮萍一样,晃来晃去,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
她只能听到陈靖寒重复的声音,“为什么?”
陈靖寒觉得她太狠了,林瑶知道,宗柏也知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唯独他不知道。
她这是要让自己背负着愧疚过一辈子啊。
“我告诉你有用吗?”许咚终于忍不住了,情绪崩溃得一塌糊涂,她推开陈靖寒,大声地吼道,“我告诉你有什么用?还不是要掉!况且那个时候你已经有新的女朋友了,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你凭什么站出来指责我?陈靖寒,全世界的人都有资格指责我,只有你,没资格。”
“如果你当时告诉我,我一定会让你生下来。”
“生下来?你不觉得可笑吗?我都替你觉得可笑,你妈会同意我们结婚吗?”
“不用她同意。”
“那现在这个有什么用呢?朋友早就没有了!”
听到这句话,陈靖寒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辈子自己还能心痛成这样子,悔恨和难过在他体内疯狂地撕扯起来,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将他所有理智都翻在地。
他上前一步,紧紧地攥住了许咚的手腕,然后摁住她的后脑勺,疯狂地吻了上去。
许咚拼命地挣扎着,但却不敌他绝望般的激情。
陈靖寒执拗而又激烈地吻着许咚,他用舌尖撬开她的唇齿,不顾一切地在她口腔里搅动着,仿佛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一样,让人无法抗拒。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传来,是她以前熟悉的气息。
往事涌上心头,许咚闭上眼,狠狠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
咸咸的血腥味传来,伴随着一阵痛觉,这更加刺激到了陈靖寒的神经。
他不仅没有松口,反而把搂在她腰上的手往自己怀里紧了紧,继续疯狂地在她唇舌间探索着,宣泄着自己全部的愤恨,不甘,狂乱,以及这阵时间的所有不安。
许咚毫不留情地在他唇上撕咬着,品尝着眼泪跟鲜血的味道。
最后,她感受到了绝望。
她跟陈靖寒之间的关系,就像是现在一样,变态而又疼痛,互相伤害,互相拉扯。
渐渐地许咚不再反抗,她感受到陈靖寒的动作也温柔了下来,他温热而又绵长的喘息着,两个人唇齿之间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淡。
许咚依稀还以为,回到了很多年前。
他们在路灯下旁若无人地接吻,那个时候,许咚仰起头,觉得他在发着光。
于是,许咚愣了愣。
陈靖寒也感受到了许咚的顺从,他松开她,凝视着她的眼睛,然后吻她的下巴,嘴角,脸颊,耳垂还有脖子。
趁她没注意,他便在她脖子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故意留下一枚吻痕。
许咚战栗着,寒毛从背后竖了起来。
她听见陈靖寒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她,“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许咚闭上眼睛,抿着唇不话。
“我错了。”陈靖寒的声音颤抖,“我真的错了。”
他犯的错,可能要用尽一生去弥补。
她辛苦了,他很后悔,之前在一起的时候,没能对她好点。
可是许咚还是用尽力气去推开了他。
“我们都冷静一下吧。”许咚,“等会儿我们公司的员工要过来了。”
陈靖寒抬起手去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原来她的手已经一片冰凉。
“放手。”许咚冷冷地。
陈靖寒乖乖地放了手,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陈靖寒喘了口气,仍然觉得头疼得要命。
他要是早点知道自己犯下的孽债,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刚跟许咚分手,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找什么新的女朋友。
他是为了气她,所以才故意发的动态,那个跟他合照的女生,只不过是一般的朋友。
后来,去了国外,陈靖寒也没有心思再继续谈恋爱。
直到两年后家里人介绍了盛妍,他也表示拒绝,后来不得不接受,只是他再也没能喜欢上谁。
可能这就是惩罚,他不配得到爱情。
许咚回到了仓库,但是却没有半点心思再去工作了。
助理看着她活蹦乱跳地出去,却一脸失魂落魄地回来,有些疑惑地走上前问:“老板你怎么啦?”
她这才细心地注意到,许咚V领毛衣的上方多了个淤紫的草莓。
助理没多问,揣测了半天然后回到了自己办公位上。
她看着许咚走到卫生间,换了一件高领的毛衣,然后涂好口红才出来。
许咚一向热爱工作如命,没想到那天不到中午就走了。
“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你们好好工作,有事的话再给我电话。”许咚临走前。
她需要好好地休息,昏天黑地的休息,才能减淡刚刚发生的一切带给自己的冲击。
林瑶的电话及时的了过来,她心虚地发问:“我哥是不是去找你了?”
许咚点头,然后才意识到电话那头的她看不到,于是回答:“嗯。”
“我哥刚刚……突然冲进来,问我那件事,我觉得他是已经知道了,所以也没再骗他。”林瑶听得出许咚低落的情绪,于是更加愧疚起来,“你他是从谁那里知道的?”
许咚:“不重要了,他来找过我了。”
“他没什么吧?”
“他问我当初为什么没有告诉他。”许咚,“我们吵了一架,现在我要回家睡觉。”
许咚有个习惯,只要遇到了什么事,不管是多么令她伤心的事,她都会想要拉上窗帘关上灯,睡上一觉。
只要睡好了,她就能够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林瑶心疼地连声应好,“你睡吧,我不扰你了。”
许咚缩在被窝里,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她梦见之前做手术之前她求来的平安符,突然掉进了水里。
她梦见自己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裤子被扒了下来,然后她绝望地看着头顶上空的手术灯,眼泪不住地掉下来。
医生叫她放松,后来孩子被拿了出来,破碎的血肉,模糊一团。
之前做完手术的那段时间,她会重复做这样的梦。
很久没做了,仍然会有心理阴影。
许咚大概晚上的时候,被电话铃声吵醒,送外卖的在她门外敲了半天,许咚穿着拖鞋去开门。
“我没点外卖啊,你是不是送错了?”许咚看着他递过来的一大堆水果跟饮料问。
“没有啊,这上面写的就是你这个电话号码。许姐是你吗?”
“对,是我。”
“那就没找错。”外卖员肯定地,然后把东西交到她手上,转身走了。
许咚愣愣地拎着一大兜水果,然后提了进来。
知道她详细地址的人不多,熟悉的人里只有林瑶,应该是她刚刚感觉自己不开心,所以帮她叫了份外卖。
许咚没有多想,拆开包装袋,拿出鲜切的水果。
种类很多,有进口的蓝莓、西梅、蔓越莓,还有葡萄、芒果、提子。
每一样都是她爱吃的,芒果是切好了的,旁边放着几根精致的叉子。
许咚吃完甜甜的水果,觉得心情好了一点。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又有外卖送过来,这次是四红补血粥。
糯米软烂香甜,熬得稀烂,许咚喝完,觉得浑身上下都热了起来。
林瑶真好啊,生病了还不忘关心她,许咚觉得有个好闺蜜真的比有个好男朋友要幸运得多。
双十一上新活动,许咚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联系好的工厂也如约把货给发了过来。
跟陆骞的联名款早就被预售一空,许咚发现网上有人把价格炒的纷纷扬扬。
本来一件普通的T恤,加了四五百块钱的价格,为的就是买个陆骞的印花图案。
许咚知道,他迷妹众多。
但是没想到,会闹出那种事。
双十一活动的现场,许咚在商场实体店门口剪彩宣布开业。
她那天穿了件黑色及膝的大衣,裙子更短,里面是长靴,为了方便,特意穿了个平跟的。
由于是开店第一天,所以还邀请了陆骞过来。
陆骞出过一本画集,索性跟二楼的书店联合,在商场中心开了场签售会。
过来买画集的人,可以享受许咚店里服装全场八折。
许咚看着排队的人,绕了商场好几周,叹了一口气,又累又觉得开心,这下有得忙了。
几个助理围在陆骞旁边,虽然戴着鸭舌帽,却依旧挡不住他帅气阳光的气质。
活动那天,陈靖寒刚好也知道。
开车经过的时候,他鬼使神差一般让司机停了下来。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他可以放下手头的工作,只为了看她一眼。
走进商场,站在三楼往下看,陈靖寒凝视着许咚忙碌的身影。
他仍然沉浸在昨天的震撼中无法自拔,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几乎一夜未睡。
他无意识地抬起手,用手指轻轻摸了下嘴角,他的嘴角破了,许咚咬的。
今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他看到伤口已经结了痂。
公司里所有人看到他这副模样,都止不住好奇地量,他无视各种各样的目光,丝毫不在乎他们怎么看自己。
他只想知道,许咚是怎么想他的。
许咚完全没有注意到楼上有个男人一直静静地看着自己。
有两个女学生模样的人,站在队伍的最末处,正在盯着许咚议论着什么。她们两个声而又激动地看着许咚,表情有些怪异。
陈靖寒皱眉,走到商场楼梯那侧,看到其中有个人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什么东西,亮晶晶的,刚好阳光反射了下,被陈靖寒注意到了。
他心下大叫不好,看到背着书包的女生朝着许咚的方向走了过去,与此同时陈靖寒也快速地顺着电梯的扶手,一路飞快地下滑,然后利落地跳下来,惊呆了旁边电梯上的行人。
他如果不是穿着西装裤,有点紧,或许还能更快一点。
等他下到一楼的时候,发现那个女生已经走到了许咚的面前,正在跟她着话。
陈靖寒飞也似地冲过去。
“许姐我很喜欢你的作品,你能帮我签个名吗?”女孩子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了月牙,足以让人卸下所有防备。
许咚点点头:“好啊。”
“啊那真是太好了,签在我的笔记本上吧。”
着,女孩子便转过头从书包里翻找,似乎是在找她带来的笔记本。
找了半天,女孩子像是在书包里摸到了什么,回头看了许咚一眼,许咚注意到她的眼神有一丝反常,恨意一闪而逝。
“去死吧,绿茶婊!离我们家陆骞远一点!”
女孩子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她快速地掏出一个黑褐色的玻璃瓶,拧开瓶盖,冲着许咚的脸泼了过去。
许咚知道自己要闪躲,可是那一瞬间,竟然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反应不及。
她愣神的瞬间,感觉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给抱住,世界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淡淡的檀香传来,她贴在了一个温暖的胸膛前,前方是男人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陈靖寒扬起胳膊,背过身,生生替她挡下了那瓶硫酸液体。
他的大衣顿时就被硫酸给腐蚀出了黑色的窟窿,手臂上血肉模糊一片跟羊毛大衣黏在一起,发出布料烤焦了的刺鼻气息。
他的皮肤就像是火烧一样,发出撕裂般的剧痛,陈靖寒忍不住咬紧了牙齿,青筋凸起,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嘶——”
许咚惊讶万分,慌乱地抬起头去查看他的伤口,“赶紧电话,赶紧去医院啊!”
伤口有些不堪入口,陈靖寒觉得整条胳膊废了一样,疼得他失去了知觉。
但是他仍然庆幸,幸亏自己及时替她挡住,要不然毁得就是她那整张脸。
肉,体上的痛还尚可忍受,不比他昨天跟许咚对峙的时候,心里排山倒海的痛来得彻底。
这样一来,倒冲淡了他内心的几分痛。
闹事的人已经趁乱跑了,许咚的助理慌忙报了警。
有商场的监控录像,她应该跑不掉。
陆骞也放下手头工作急忙跑过来询问。
许咚手忙脚乱地查询着百度,让陈靖寒赶紧把衣服脱了。
陈靖寒痛得无法动作,于是许咚只好帮他把大衣扒下来,然后脱了衬衫和毛衣。
帮他解扣子的时候,许咚心情很复杂,不清什么原因,可能一半出于害怕一半出于愧疚,她的手一直在抖个不停。
陈靖寒一直垂眸盯着她的头顶,意识有些恍惚。
衬衫布料跟伤口黏在了一起,生生撕下来估计连皮带肉,许咚低下头拿指甲刀帮他沿着伤口的边缘剪了下来,看到那可怖的烧伤,像是流脓一样往肉里腐蚀,许咚的心忍不住颤抖了下。
陈靖寒身材很好,他脱光以后,上身肌肉匀称,形成了完美的倒三角,他低头看着伤口,嘴唇苍白地咬紧,脸上已然没有半点血色。
因为陈靖寒本身皮肤就很白,所以伤口显得更加肮脏可怕。
整个左手的臂,连带着胸口的几处,被灼烧得已经不成样子,宛若剥了一层皮。
许咚因为还要忙活动,处理善后,所以暂时走不开,让助理陪陈靖寒一起上了救护车,然后临走前冲着陈靖寒的背影了声,“谢谢。”
陈靖寒的背影僵了僵,他的脚步似乎顿下了,继续往前走去。
“你朋友受伤了?”陆骞看起来是最愧疚的那一个,“我刚刚听了事情经过,那个女孩我认识,她是我的粉丝。我在每个城市开的画展她都会来……上一次,她还穿着婚纱来跟我求婚,我没想到她年纪这么轻,竟然会作出这么冲动的事。”
陆骞低头道歉,“咚,对不起。”
“没关系,这事不怪你,而且我也没受伤。”许咚仍然心有余悸,“受伤的是陈靖寒。”
这事许咚不怪陆骞,那个女孩是个成年人了,她应该要对自己行为负责,什么粉丝行为偶像买单,那都是扯淡。
可是,这事儿还是无可避免地上了新闻。
女孩没有名字,被媒体叫做“陆骞的狂热粉丝”,这一切都在影响跟消费着陆骞的名气。
许咚给陈靖寒了个电话,得知他跟林瑶一个医院,俩人只是在不同科室。
许咚觉得,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过去看看,陈靖寒是因为她而受伤的。
出事的时候在上午,她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陈靖寒病房的门虚掩着,许咚在门外忐忑地站了很久,看见一会儿就有一个护士在他病房里进进出出。
许咚听见走廊里的几个年轻的护士在讨论他长得好看,许咚躲着听,心虚得不行。
“十七号来了个大帅哥,长得真的挺帅。可惜了,他送过来的我都差点被吓傻了,整条胳膊被硫酸烧得不成样子,肌肉都露出来了。”
“造孽啊,谁下这么狠的手。”
“不会是跟前女友分手闹的吧,那帅哥一直板着张脸,一副不想活了的样子。”
“啧啧啧,跟我在一起多好,我一定好好对他。”
许咚想起陈靖寒看自己的那种眼神来,眼睛里没有一点光,死死地盯住。
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放弃了挣扎和游泳,就那样任凭自己漂浮在虚无的黑暗里。
她犹豫了半天,然后才轻轻敲了敲门,把门给推开了。
陈靖寒正在休息,他侧躺着,左手手臂朝上,被裹上了一层纱布。
许咚进来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水雾,没有任何焦点。
许咚把手里的水果跟刚去医院楼下买的补品轻轻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看着他问:“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她莫名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很奇怪,有种不上来的别扭。
可能是因为,她没想过,分手后还能认真地坐下来跟他再话。
陈靖寒面无表情地:“我感觉要比昨天好得多。”
昨天的话题,她已经不想再去提。
“谢谢。”许咚完就要走。
“等下。”陈靖寒叫住了她,“刚来就要走吗?”
许咚转过头,拧起眉头去看他,“还有事?”
“扶我去趟厕所。”陈靖寒的手上还在挂着消炎的点滴,许咚看了看他确实行动不便。
“那我叫个护士。”许咚。
“护士都是女的。”陈靖寒固执地。
“那我也是。”
“不一样。”陈靖寒着就要撑起胳膊起身,眉头皱得很深,好像很疼,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许咚连忙走过去,心地架着他,把他上半身给扶起来,然后踮着脚把点滴瓶拿了起来。
陈靖寒直起身坐在床边,许咚低下头帮他拿了双拖鞋。
拖鞋被踢到了床底,她够了半天才够到。
陈靖寒在她弯腰的时候盯着她的脖子看,她为了遮挡他昨天留下来的吻痕,特意系了条丝巾。
看得陈靖寒想给她解下来。
但是他清醒地知道,他不能。
由于离得太近,许咚站起来的时候一下磕到了陈靖寒的下巴,许咚“啊”地一声捂住头顶,痛得他当时眼泪就要掉下来。
“你离我那么近干嘛?”许咚揉了揉脑袋,看着他想要发火,但却生生憋了回去,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陈靖寒今天太惨了。
她架着他去卫生间的时候,陈靖寒一直在揉下巴,脸一直黑着没有话。
“我遇见你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陈靖寒到卫生间门口的时候这么。
由于行动不便,他在卫生间鼓弄了半天。
许咚在男厕所门口等他,路过的人都要另眼看她几眼。
她尴尬极了,转过身去。
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许咚转过脸去,陈靖寒低下头,鼻尖刚好从她脸颊旁边擦过,一阵温热的呼吸拂来。
他:“行了,回去吧。”
许咚便扶着他,一步一步往病房里挪。
有那么一瞬间,陈靖寒希望这条路能够永远走不到尽头。
他可以就这么一直搂着许咚,任性地不松手不放开,陪她一直走下去。
但是很快就到了病房的门口,许咚把他架到了床上,很快就要离开。
陈靖寒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被人抛弃了的布娃娃,待在狭而又黑暗的病房里,等着他的主人来看自己一眼。
卑微如斯。
但却一点也不后悔,反而觉得有点开心。
*
许咚知道,陆骞的那些粉丝,不希望她跟陆骞走得很近,所以她作为陆骞的朋友,也尽量地离他远一点。
因为真正的朋友是不应该阻碍对方赚钱的。
陆骞似乎意识到了,发短信给她,叫她不用在意那些绯闻。
“上次的事查出来了,那个女孩是个未成年人,不久就会被放出来。”陆骞,“我怀疑是有人教唆,故意坏我名声。”
“那你一定要注意一下。”许咚回复他。
“你朋友怎么样了?好了没?我算去看看他。”陆骞问。
许咚把这话转述给陈靖寒听。
陈靖寒:“把他来看我的次数,折合成你来,我不想看见他。”
许咚沉默了一下,“我今天可能有事,实在抽不开身。”
“怎么?我的事就不是事了?”陈靖寒在病房里咬牙切齿,看来无论是什么事都比他要来得重要。
“你现在倒是这么认为了,委屈吧?当初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还不是一样。”许咚语气嘲讽道,“所以我从来不会在你身上找安慰。”
陈靖寒一时语塞,切实把她受的委屈体会了一遍,他有些反驳不上来。
工作之后,宗柏开车来接许咚。
车窗摇开,是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宗柏的脸从玫瑰花后露出来,“今天是我们认识一百天的纪念日哈哈哈,许咚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许咚惊讶不已,“这种日子谁还会特意去记。”
“我就知道,就只有我这个傻瓜会记得。”宗柏下了车替她开车门,“请进,我今天请你吃龙虾大餐。”
“这个季节哪里还能吃得到龙虾?”
“新开的法国餐厅。”宗柏笑了笑。
他是个对吃很讲究的人,这点跟陈靖寒很像。
宗柏在法国生活过几个月,对吃过的地道法餐念念不忘,但却没有在这边找到过合口味的,于是便自己开了一家餐馆。
陈靖寒更加夸张,他以前为了吃到一道地道的西餐,去西餐厅了半个月的工,就是为了偷学主厨的手艺。
许咚有些晃神,她竟然会在宗柏面前联想到陈靖寒。
宗柏不仅带着她吃吃喝喝,还故意发朋友圈让陈靖寒看到。
陈靖寒在医院里住着一直忌嘴只吃清汤寡水的菜,不是什么南瓜粥就是鸡汤豆腐这种,吃一次两次还好,吃多了,嘴里淡出个鸟来。
护士把青菜萝卜米饭端过来的时候,陈靖寒开朋友圈就看到了宗柏发的动态。
桌子的一角露出了一点许咚的胳膊,还有她脖子上的那条丝巾。
丝绸质地的丝巾,花色是复古的孔雀羽毛,祖母绿色,边上是一圈格纹,他那天记得很清楚,不会出错。
陈靖寒把萝卜嚼得稀烂,格格作响。
他翻着宗柏的朋友圈的图恨得牙痒痒,“呵呵,许咚真有你的,跟别的男人亲亲热热地吃烛光晚餐有事,留我一个人在医院里挂点滴吃萝卜青菜。呵呵。”
陈靖寒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今天,气得肺疼,看着受伤的胳膊又觉得心酸,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感觉自己的伤更严重了一些,一时半会儿好像好不起来了。
而这边的法式餐厅里,灯光昏黄暧昧。
照得宗柏五官更加立体深刻,仿佛雕塑一般。
许咚看着面前的宗柏,觉得似乎自己没有再拒绝他的理由。
他很好,无论是内在还是外在。
俩人接触的这段时间,他体贴温柔,而且还了解她,许咚无论做什么他都非常支持。
俩人志趣相投,就算是做朋友也可以非常融洽。
所以这次约会,宗柏跟她告白的时候,她点头答应了。
“我没听错吧?”宗柏满眼都是惊喜,他激动地握住了许咚的手,“你答应跟我在一起了?”
“嗯,是的,你没听错。”许咚点头,笑了笑,“我们还是先试着交往一段时间看看吧,可能了解了我之后,你会觉得不太喜欢……”
“不会。”宗柏非常笃定,眼睛里都是光,“我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那天宗柏开了瓶红酒,许咚也喝了两口,她却好像始终都有心事的样子,一直到宗柏送她回家。
她睡着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脖子上的丝巾滑落了下来。
宗柏停了车,心地帮她重新系好,低头的时候,看到了她脖子上清晰的吻痕。
宗柏的心霎时间仿佛停了一瞬,他愣怔了片刻,然后给丝巾了个蝴蝶结。
许咚红着脸,抽了两下鼻子,睡梦中叫了句陈靖寒的名字,她委屈地碎碎念道:“你欠我的……”
宗柏无奈地笑笑,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把她送到了家里。
*
“我也要吃龙虾。”陈靖寒跟林瑶发信息,“你去买给我。”
“得了吧,哥。”林瑶坐着轮椅直接到了他的病房里,“就你这样你还吃龙虾呢,好好喝你的养生粥吧。”
“我最近这几天都快喝吐了。”陈靖寒皱着眉头感觉非常憋屈。
“我们兄妹俩可真惨,一个瘸子一个杨过。”林瑶叹了口气,“我真是气死了,撞我的那个富二代他今天出院了。”
“然后呢。”
林瑶大学跟男朋友分手后,就再也没有谈过恋爱。
那富二代毒舌得很,没事儿就要来她病房跟她吵架。
羞辱她一通后,把林瑶气得想人,护士把两个病人拉开之后,让富二代换了个病房,这才作罢。
陈靖寒现在对其他人的感情丝毫不感兴趣,他问得面无表情。
病房突然有人敲了敲门。
陈靖寒抬起头看了一眼,林瑶也转过了头。
门口出现的女人让两个人都不禁愣了下,她穿着件黑色的旗袍,外面是刺绣的大衣,看起来依旧光彩照人。
这人是盛妍。
盛妍提着果篮跟鲜花,一走进来陈靖寒就开始皱眉头,“你怎么来了?”
“听你受伤了,我过来看看你。林瑶也在呢?”盛妍微笑道。
“不用,谢谢了。”陈靖寒冷着脸,看向她,“如果你今天是来看我的,那么,人你已经看过了,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林瑶总觉得这女的不像是个善茬儿,有点儿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意思。
于是林瑶拿出一沓文件放在了陈靖寒病房的桌子前,微笑着看向他,“你知道这份文件里面是什么吗?”
陈靖寒皱着眉看着她,并不作答。
“这是我收集整理的,所有关于你涉嫌擅自挪用和转移天澜公司资产的证据。”盛妍,“你要仔细看看吗?”
陈靖寒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在天澜的时候,确实有时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挪用财务,但是当时他是天澜的太子爷,钱也不多,后来他又垫上了,所以压根没人会真的去告他一状。
这事儿,大不大,但是细算起来,应该也是一笔数目。
盛妍这次纯属是想给陈靖寒施加压力,给他添堵呢。
陈靖寒冷笑一声,看着她:“滚。”
盛妍耸了耸肩,转过身然后又停下来问:“你真的要为了许咚跟整个家族对抗?”
他曾经多么不可一世,天之骄子一样浑身散发光芒,现在竟然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盛妍都觉得他很丢人。
陈靖寒没话。
他觉得他是在跟自己的命运对抗,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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