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尖叫狂欢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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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台底下发生了一点稍显荒唐的混乱。

    西装革履的部分成功人士,因为一条勾了丝的普通白袜子,闹了笑话。

    情况有点像足球比赛看台上,为了争抢球星扔下台的球衣而大打出的一些疯狂球迷。

    怀姣因为0这个不合时宜的笑话,已经踩上绳索的脚,都忍不住颤了两颤。

    别怕,会有人接住你。

    怀姣明白0的用意,一点玩笑是为了让他放松下来,但他不懂后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有谁会接住他,底下讨厌他的观众吗。

    脱了袜子之后,赤着脚摩擦力显然大了很多,怀姣脑袋很空,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重新站起来的,颤颤巍巍地踩着麻绳,后背出了满背的冷汗。

    连带着白色衬衫,快要把外面的马甲也洇湿。

    以至于等他安全无恙地摸到梯柱,动作缓慢,爬下去的时候,抬脚绊到了地上铺的垫子也没能引起他的一丝注意。

    马戏团观众用来表达热烈喜爱的方式,是在节目结束,演员谢幕时往舞台上扔玫瑰花。

    那属于演出的最高礼仪,只有前排的贵宾才能买得起大把的新鲜红玫瑰。

    阿戈修斯原本只抱着看一看的念头,他当然不清楚那张揉皱的广告纸上的亚裔,就是他心中所想的漂亮亚裔。

    以至于他现在十分被动。

    旁边有人高站着,踩在椅子上,神情激动地往台上丢玫瑰花。

    应该用“抛”更为合适,绅士们甚至细心掰去了花杆上的刺,以免划伤那位演员的娇贵皮肤。

    再成熟的男性,在展现个人魅力时,也不忘会抽空踩一脚与他存在竞争关系的其他同性对。

    戴金边眼镜的某个年轻男人,单脚踩在面前的桌上。哪怕保持着这样一副“不入流”的轻挑姿势,他斜眼瞥向阿戈修斯的视线,都是鄙夷,又略带一丝攀比的。

    阿戈修斯顿了一下,空着的右,不自觉地摸到西服外套掩盖下的左胸口位置。

    平整外套底下,像有什么东西咯着,微微突起。

    里面躺着一条被使用过的白色腿袜。

    刚从舞台上飘下来,在无数人炯炯目光下,被他指微跳地,坦然收进西服夹层里。

    年轻男人看到他“炫耀”般的下意识动作,脸色变了两变,怒哼出一口气,咬牙撇回脸。

    鞋子不知道丢去了哪里,袜子也不知所踪。怀姣打着赤脚,从嘈杂又混乱的舞台上,走回了后台帐篷里。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怀姣没有仔细去看。他走到之前化妆的位置上,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垂着脸,慢吞吞擦着自己的脚。

    明明帐篷里呆着两个人,空气里却安静得诡异。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那人才有了点动静,怀姣听到了帐篷撩开的声音,不一会儿又再次落下。

    有人走到怀姣身旁,往他腿边丢了样东西。

    动作稍有些随意,怀姣垂下眼看过去,是自己不知道丢在哪里的那双鞋。

    “在发脾气吗?”

    丑蹲下身,抬眼去看怀姣的脸。

    他很少像这样,用可以称得上是好声好气的口吻,去跟怀姣话。以至于他自己还没注意到,怀姣倒是先愣了一下。

    只是这样好像也没能引起他的多大反应。

    两人维持着一高一低的姿势,一个曲腿坐在凳子上,一个半蹲在凳子面前。

    jker左撑着化妆台,空余的右捉上了怀姣的脚腕,“嗯?”

    他的笨蛋学生没有出声,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嘴唇微微抿起。

    摆明了是不想理他的样子。

    有点难办,丑轻微皱了下眉,“哄女孩子”的活儿可不在他的能力范围内。

    而且还只是个仅仅长得像女孩儿的男生。

    或者用“骗子”更贴切,jker莫名觉得有点好笑,这个骗子因为一场未提前告知的演出,反倒在跟他闹脾气。

    他可能忘了自己曾告诉过他的一些话——“必要的一点惊喜,是为了演出时更为真实的表情和反应。”

    “口味再刁钻的观众也很吃这一套。”

    事实证明他的一点也没错,除了意外发生的一点情况,怀姣的最后这场演出,可以是久违地达到了马戏团的热度顶点。

    黑色亮面的平底皮鞋,被jker拿在里,平整放着时,看上去比他的一只也并没有长多少。

    “脚真。”他语气稍怪地嘀咕了句。

    东方鬼和正常外国男人的身高体型差,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拿着个用来装扮漂亮玩偶的配饰鞋子。

    但这句话显然惹恼了本就不怎么高兴的那个人。

    怀姣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胆量和脾气,在丑拿着他的鞋子,意图给他穿上时,腿一挪,放下脚就躲开了对方的动作。

    jker那只布满纹身的,就那么僵在原处。

    “我们的大功臣怎么在这儿。”

    门口突兀响起的声音,让僵持中的两人,同时转过头。

    威廉正带着一群成员走进来,他面上带着前所未有的真诚笑意,朝怀姣道:“虽然你连最基本的谢幕仪式都忘记了,但还好你走得快。”

    “台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j。”

    “那群有钱的贵族,疯了一样地争抢你掉在舞台上的那只袜子。”

    威廉语气夸张感叹道:“这才是雄性的角斗场,马戏团的真正意义。”

    威廉怎么能不感叹,他比谁都了解,最古老的马戏团演出,就起源于古罗马斗兽场。

    血腥、残酷,雄性动物间的决斗厮杀,最后演变为滑稽取乐的表演节目。

    虽然不大相同,但看着那些西装革履的成年男性,因为一只脱下的袜子,蜂拥冲上舞台,甚至大打出的时候。

    威廉看着那场面,古怪又违和地,感觉到一丝兴奋。

    红色的玫瑰花瓣散落一地,混乱中被皮鞋跟踩出泥汁,从昂贵变得廉价只需要一秒钟。

    实在太过低俗了。

    低俗的表演,和低俗的观众反应。

    像荒唐的闹剧一样不真实。

    每一次演出结束后,马戏团都会准备一场庆功聚会。

    长长的一条桌子,上面摆着烛台,鲜花和金银餐具,水晶点缀着高脚酒杯,玛瑙用来固定餐巾。

    其实一点也不符合马戏团的粗犷作风,特别那些奇形怪状的成员们,还穿着夸张又暴露的舞台服装。

    一切显得搞笑且浪费,但这好像是西海岸唯一的绅士威廉团长执意要这样做的。

    两天前还属于马戏团编外人员,吃饭都心坐在角落的怀姣,第一次坐到了团长以下的首席位置。

    他穿着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朴素服装,短短的南瓜裤,袜子不知所踪,光脚穿着双皮鞋。

    怀姣对面就是jker。

    他再一次意识到jker的地位比想象中还要高,哪怕他今晚没有演出,他也可以安稳坐在高位。

    因为这场演出的格外成功,团长威廉显然极其高兴,餐桌上的食物都能体现出来。

    点心,蛋糕是配角,烤羔羊和烤乳猪勉强算得上是主食,还有从八百里开外的豪华酒庄运过来的美酒,以及特意摆在怀姣面前,非常新鲜的鱼子酱。

    怀姣试了一口,稍微有点点腥,不算多喜欢的味道,威廉却执意往他面前推。

    怀姣抬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把递到嘴边的勺子推开。

    好像才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威廉收回试图喂食的银勺,面露一点无奈:“你应该高兴一点的,j,我从菲铂斯里特意要来的鱼子酱。”

    “我以为你会喜欢。”

    怀姣懒得去想演出结束的这么短时间内,对方是从哪里准备的这个“特意”给他的食物,他更不认识什么菲铂斯,他只知道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这个男人的嘴里好像从没有一句实话。

    不管是“鱼子酱”,还是“和平常彩排一样的普通演出”。

    他的不回应和不话,让威廉“总算”察觉出了他的不高兴。

    “你生气了吗?”男人问出了和不久前jker差不多的话,他轻微挪了下椅子,像个平易近人的好脾气领导,屈尊坐到了怀姣身旁,“在你出现意外的时候,我们已经铺好了救生垫。”

    “你不会有危险的,j。”低沉腔调出来的温柔话,像念给少女的情诗,“我们会保护你。”

    除了让怀姣感觉到恶心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0也是头次遇到有人用这么咸/湿的腔调讲话,特别看到怀姣瘪着嘴,一副马上要吐出来的搞笑表情,哈哈。

    怀姣因为对方嘴里的救生垫,想到自己经历的第二副本,曾经也有个很坏的反派警察,对他描述过这个东西。

    “底下和上面的视角,一点都不一样。”怀姣垂着眼睫,出句奇怪的话。

    餐桌上莫名其妙安静了一瞬,不仅是身旁的威廉,连对面一脸冷漠的丑,都抬眼朝他看过来。

    “你们不会知道我会掉在哪里。”

    [十二米,不高的,你掉下去顶多被山风带偏一点,砸在充气垫角落,滚在地上。]

    [救生垫的厚度会让你受一点伤,但不会太重,也许只是脚腕扭伤]

    [也有可能腕骨断裂。]

    警察细细描述的话涌入脑中,很奇怪,怀姣在经历那么多副本之后,在完全不一样的情景中,居然每个词每句话,都能全部想起来。

    “所以我摔断腿也没关系。”

    睫毛上晕了一点水汽,鱼鳞亮片把每簇粘在一起的睫毛,都点缀得像水里倒映的星星一样闪。

    “反正我只是个讨人厌的骗子。”

    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这场聚餐的后半部分。

    马戏团里新来的,任人欺负的懦弱鬼,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没有任何预告地掉了眼泪。

    沾着闪粉的水珠,“啪嗒”一下,砸在雪白餐盘中,留下一点亮晶晶的痕迹。

    细微水花让旁边的威廉像被施了定身术,直接顿在椅子上。

    那只不客气的右,还尴尬地搭着怀姣的肩膀。

    “喂,你”

    “怎么哭了?”

    实在尴尬,实在不知所措,虽然不算多风流的人设,但威廉花言巧语哄骗过的少女,绝不在少数。

    当然,一般只限于正常的社交距离。

    可是面前声音也没有,只了两句话就开始掉眼泪的男生,绝对是他头一次遇见。

    餐桌上一阵怪异的骚动。

    如果不是那个亚裔实在看起来太了,像个刚成年的孩儿,脾气火爆的马戏团成员们,开口的第一句话就会是:你是女人吗,哭什么哭?

    而不是长发男人伸着脖子,嘴里结结巴巴的一句:“没,没人欺负你啊?”

    眼前场面让他们无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种在欺负孩子的可怕错觉。

    “谁要摔断你的腿了?”

    怀姣知道自己是在借题发挥,进入这个副本后,他总在被欺负和被误会之间连轴打转,憋的有点太久了。

    如果威廉或者丑今晚再对他坏一点,他也许还能再忍忍。

    可是、就算是花言巧语,为什么一定要在已经对他很坏之后,再用明显骗人的口吻,跟他,我们会保护你。

    这算哪门子保护。

    明明一直一直,在耍他。

    把他当讨人厌的骗子,和头脑不聪明给块面包就可以随便哄上台的可笑丑。

    怀姣觉得很丢脸,在舞台上很丢脸,在餐桌上当着所有讨厌他的人哭也很丢脸。

    他只能尽量不发出更讨厌的声音,乱七八糟掉点眼泪就收场。

    心里想着,如果他们好心一点,能不能把接下来的嘲笑话,忍到明天再对他。

    “我发誓,真的不会有任何问题。”

    昂贵又丰盛的食物已经冷了,原本整齐坐在餐桌旁的马戏团成员们,看热闹一样,都自发围到了前面。

    椅子被挤得四仰八叉,只有怀姣一个人坐在原处,还有他面前,因为他一直不抬头的姿势,不得不屈膝蹲在地上的威廉团长。

    威廉伸抬了下怀姣的下巴,僵硬又尴尬地,给他抹掉下巴尖上挂着的水珠,嘴上诚恳道:“真的,没你想的那么危险,救生垫是摆给观众看的”

    “为了增加一点紧张气氛。”

    男人表情无奈,整齐西装都乱了一点,稍有些狼狈。

    他不明白,也想不通,以往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就因为这个骗子来就来的一点眼泪,把一切搞得这么被动。

    “jker会接住你的。”

    威廉扶着怀姣的膝盖,不得不解释道:“他就站在幕帘后面,你只要稍微打一下滑,他马上就会接住你。”

    骗子吸了下鼻子,睫毛都没抬一下,很显然并不相信。

    眼皮上的亮片被揉得乱七八糟,脸颊上也有,鼻尖上也有,湿漉漉沾着点透明水汽,像在召显他有多可怜。

    “大魔术师无所不能,就是你从十二米的高空上掉下来,他也能接住你。”

    威廉只差赌咒发誓了,旁边围着许多马戏团成员,紧张看着他们。他实在太尴尬,指要碰不碰地撩了下怀姣的头发。

    将它别在耳后。

    “你别哭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