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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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天气,柳惜的飞机整整晚点了六个时。她手机没电了,只能起精神在接机的人群中寻找罗奕的身影。

    她很快就看见罗奕。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接电话,讲话的时候微微低头,眉心很浅的皱着。

    看见柳惜,他笑了起来,挂了电话冲她挥了下手。他穿了件白色的T恤,模样像个接女朋友回家的大男孩。

    “辛苦了,等了这么久。”柳惜先跟他招呼。

    “你辛苦。”罗奕接过她的行李,手掌不由主地伸过去拍了下她的头。

    两人并肩往停车场走,没有手机看的柳惜将注意力放在手里的册子上。这是在飞机上遇到的旅行团导游下飞机后硬塞给她的。

    罗奕偏头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日韩双飞九日游。

    “大阪好玩还是东京好玩?”柳惜总算是找了个话题。

    “京都最适合你。”罗奕。

    柳惜低头笑了一下:“去清水寺求签?”

    罗奕把去清水寺求签的经历讲完后,两人正好走到车旁边。

    放置好行李箱,柳惜坐进了副驾,她手机需要充电。瞥见置物格里有一袋开封的巧克力豆,她问罗奕:“能吃吗?”

    这是罗悄悄之前吃剩下的。罗奕能。

    “我给你买了吃的。”他又。

    罗奕即刻从后座拿了之前买好的麦当劳塞进柳惜怀里,“算是有进步?”

    这是在求表扬?柳惜本想她不饿,只是想吃巧克力豆而已,但她想了想,开袋子吞下了几根薯条。

    手机终于开机,柳惜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半,她消了回工作微信的念头,退出去看短信。

    她看到今天傍晚她有张卡有一笔大额消费,消费地点是某酒店。这张卡是柳恬在用。

    “恬恬今晚不在家?”她问罗奕。着话,给柳恬发了条微信。

    罗奕柳恬大后天就要开学,今天要跟同学出去玩。

    柳恬没回微信,柳惜立刻拨了电话过去,结果被拒接。

    “她最近还那么晚回家吗?”柳惜持续给柳恬电话。

    “我监督了她一段时间,她这几天晚上都没怎么出门。怎么了?”

    柳惜手指按着太阳穴,将提示着对方关机的手机往膝盖上一扣,心乱成麻。

    罗奕弄清楚情况后,给柳艾珍了个电话探底,想先确认柳恬在不在家。得知柳惜还没回家,两人立刻按照酒店地址找了过去。

    酒店的电梯里,柳惜和罗奕双双绷着脸。

    他们俩在路上猜测了各种情况,比如是同学聚会,或者是闺蜜聚会,又或者是发聚会,再或者是她自己心情不好,住住酒店散散心。

    柳恬从到大的各种朋友都被猜了个遍,柳惜忍住了给她最好的朋友电话的冲动,寄希望于待会儿看到的是理想的一幕。

    电梯到站,柳惜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罗奕揽了下她的背,没有话。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担心,不存在谁比谁能理性。

    按下门铃,柳惜抓着自己的衣角,把下唇咬得发疼。

    门铃持续按了三分钟,柳恬才来开门,她没想到是自己的哥哥跟姐姐,转身就往浴室里逃。

    凌乱的大床和衣衫,柳惜一眼在地上发现了她最不想看见的东西。她追进浴室里,蹲在坐在地板上的柳恬面前,气得半天都不出来一句话。

    罗奕立在浴室门口,柳恬衣衫不整,他不方便进去。他背靠在墙壁上,听着柳恬声地抽泣,地上那枚拆开的东西,像根刺似的,逼迫他不敢偏头去看。

    “恬恬。”柳惜扶住柳恬的肩膀,“你哭什么?”

    柳惜只是问了句她哭什么,柳恬“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扑进柳惜的怀里:“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心里好难受……”

    “你哭什么?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哭什么?”柳惜没办法冷静,她推开柳恬的肩膀,捧住她的脸,逼问她:“柳恬,你看着我,我问你,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那个男孩呢?你到底在哭什么?你怎么了?”

    柳恬哭得越大声,柳惜就越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最后还是冲她吼了起来。

    柳恬不再话,只是一味地哭。罗奕听着,心揪成一团,他尽量控制好自己的语气对柳恬:“恬恬,你保护好自己了吗?”

    “我……他跑了,他骗了我……”柳恬不敢去看柳惜的眼睛,将头埋在膝盖里面,“姐,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你跟我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对不起我了吗?你现在这样是后悔了对不对?你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

    “姐,姐……我也好讨厌现在的我,你不要告诉妈妈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你不要告诉妈妈……”

    柳惜再次将柳恬脸抬起来,她用力地拨开她脸上跟泪水粘连在一起的头发,“柳恬,我告诉你,如果今天开门,你是开心的,哪怕你跟那个男孩正在开心地做些什么,我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我一直以为你是有分寸的,所以给了你自由,我选择了信任你。你告诉我,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他骗了你什么?你能清楚吗?”

    “我也很想知道!”柳恬在柳惜的责问中突然情绪失控,特别是听到那句“他骗了你什么”。

    她也大声朝柳惜吼了起来:“我十八岁了,我爱他,所以我愿意把自己给他,这有什么错吗?就算是现在事情变成了这样,我自己可以承担!”

    “你怎么承担?我问你,你们到最后一步了吗?地上的东西用对了吗?”

    “用不着你教我!姐,你也谈过恋爱,难道你还纯洁吗?你会在乎以后你男朋友和你的老公嫌弃你是被人用过的吗?我告诉你,我根本不在乎这些,你要是想跟我谈这个……”

    柳惜在柳恬失控的宣泄中惊愕地抬起头,与此同时,门外的罗奕终于出声断她:“恬恬!你知道自己在什么吗?”

    柳恬抬头看向门口:“哥,我错了吗?你之前的女朋友应该也不会做你老婆了吧,那你会在乎你未来的老婆不纯洁吗?你应该不会吧,毕竟裴之越就不是什么好……”

    “够了没有!”柳惜彻底失控了,拿起柳恬跌落在地板上的一次性拖鞋砸在了她的脑门上。

    罗奕听到声音,心中一惊。

    柳恬更是怔住了,一大颗泪水“唰”地落了下来,她彻底崩溃了,她捂住自己的头对着柳惜哭喊:“我好讨厌你,柳惜,我真的好讨厌你,你从就喜欢教训我,逼着我学习,逼着我做你跟妈妈心里的乖女孩,我明明比你优秀,可是妈妈还是偏心你,我今天这样的事情,难道你没有发生过吗?你有什么资格跑来教训我?”

    在柳恬的哭喊中,柳惜从地上站起来,她手臂撑在盥洗池,手指尖都是麻的。她怎么能她的妹妹呢。她最亲爱的妹妹怎么会讨厌她呢

    她从镜子里看着门外的罗奕,他的侧面,是个虚幻的影子。

    罗奕挪开了脚步。他去床上把床单扯了下来,走进浴室,用床单盖住柳恬,他:“惜惜,你先出去吧,我来跟她谈。”

    “恬恬,我在这里陪着你,好吗?”他又低声问柳恬。

    看到柳恬在哭声中无意识地点了点头,柳惜出去了。

    罗奕把门关上了,柳惜也无意偷听。她走到床边,蹲下去,看着那枚拆开的东西发呆。然后,她发现这个东西并没有被使用。

    床头柜上有盒烟,大概是男孩抽过的。柳惜走过去点燃了一根,又走到窗边,开了窗,听外面的雨声。

    她不会抽烟,就只是看着烟雾飘散在雨雾里。

    半个时后,柳恬和罗奕前后脚出来。

    “姐——”柳恬看到柳惜蹲在墙角,遮住脸,地上有几滴血,一下子慌了。

    “惜惜……”罗奕快步走过去将柳惜搀了起来。

    柳惜的鼻子和嘴唇上红了一大片,她刚刚流鼻血了,现在血已经差不多止住了。

    罗奕抽出柳惜手里握着的几团带血的纸巾,领着她去浴室里清洗。

    罗奕拿凉水轻轻拍她的后脖颈:“气着了?我问过了,有些事已经做了,但没我们想得那么糟……没到最后一步,恬恬发现男孩不是第一次,就没同意,那男的一气之下跑了。”

    在柳惜心里,柳恬没有那么弱,也没有那么傻。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从镜子里看了眼自己的脸,捂住心口低下了头,姐妹连心,那些伤害如果真的发生,她们都会痛。

    同样的,伤人的话出了口,谁也不会好过。

    柳惜再抬起头时,对上罗奕担忧的眼神。她握了握他的手,表示自己没事。

    出了浴室,柳恬就等在门边,柳惜手伸过去拉住她的手,先示好:“现在能跟我好好话吗?”

    柳恬又流眼泪了,刚刚在浴室里,罗奕跟她了很多的话,眼下她只剩下后悔跟无措。

    姐妹俩坐在沙发上,柳惜手掌扣着装了一层烟灰的烟灰缸,拿起来又放下。她刚刚想了许久,要怎么开口跟她的妹妹谈论这件事情,最后发觉,还是只有拿自己事才最有服力。

    柳惜和盘托出她不算圆满的第一次,坦言她和对方连男女朋友都不是。事情发生后,她痛恨自己、耿耿于怀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欧洲的低谷期,查出来长了肿瘤之后,一场失意的放纵……柳惜云淡风轻地就把自己最隐晦的秘密暴露在她最亲的妹妹和喜欢的男人面前。

    她话的时候没有羞怯,也没有任何保留,语气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故事里的彷徨、无措和遗憾被她描述地轻飘飘的,可在听的人眼中,这才让人感到唏嘘。

    “恬恬,既然没有到最后一步,那就忘了今天吧。你一定会遇到你更爱也更好的人,等你准备好了,他也准备好了,你还会拥有最美好的初次。第一次,一定要和相爱的人,真正爱你的人会保护好你,不会骗你。”

    ……

    回去的路上,柳恬她害怕回家。她情绪的确还没有走出来。

    “去我那儿,或者大哥那里?”柳惜问她。

    她摇头:“我想自己待着。”

    “那去你赵嫣姐那里吧,行吗?你不想看到我们,可你去别的地方,我们会不放心。”罗奕对她。

    最终柳恬去了赵嫣那里。送完她,罗奕和柳惜走回车上时,柳惜蹲在路边哭了。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安静地流眼泪。罗奕想将她扶起来,她却难过地动也动不了。

    凌两点的夜,刚下过暴雨的城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又阴晦的味道。这本该是个凉爽美妙的夜晚,却成为三个人不可忘怀的一天。

    罗奕单膝跪在地上,将柳惜搂进了怀里,他轻声安抚她:“你是不是在责怪自己一直没有抽时间找柳恬谈话,那我告诉你,我也早就发现她有问题了,是我没有监督到位。这些天你不在家,不怪你的。”

    柳惜窝在罗奕的心口,听见薄薄的衣料下,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他又:“恬恬不会真的讨厌你,你要相信她。那只是气话。”

    柳惜手指抠着马路的缝隙,心似乎碎成了很多块,怎么也拼凑不完整。

    罗奕像哄罗悄悄睡觉那样,手掌轻轻地拍着柳惜的后脑勺:“惜惜,你很好,真的很好。你没有错,不必自责。你保护好了自己,你没有违背道德,没人可以质疑指责你。如果错,这是另一个男人的错,怪他没有早点参与你的世界,是他不配得到你的好,更不配得到你的爱。你根本不必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