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忆起
五人被赶出去膳楼后, 少年步伐轻快地回到自己那一桌。程溪余光瞥了眼桌上的膳食,发现都是较为辛辣的菜式。
“端一碟无骨辣子鱼给应医师送过去。”程溪对在柜台附近听候差遣的店侍,“就是我送的。”
“是!”年轻店侍利索应下, 动身赶往后厨。
程溪拿起昨日的账簿翻看,时不时地有客人过来结账, 但这些动静并未影响到她。
这三个月来, 龙溪膳楼在兴丘镇名声大噪,每天营收额也跟着水涨船高。程溪犹还记得刚开业那天, 膳楼一天营收才两百多块下品灵石。
膳楼发展到现在,净利润已经涨至五千块下品灵石每日。
再算上客栈, 每天营收额在七千下品灵石左右。这个净利润放在兴丘镇,勉强能排入纯利润商家前五十名的行列。
“掌柜的,这,三楼那位客人他,已经快吃完预存的灵石额度了。”在程溪翻看账簿时,一位店侍急忙跑过来。
三楼是大型聚宴厅,最大的可以容纳上百位客人共同用餐,目前只有五个。这种聚宴厅需要预约,但有一个人例外。
那就是龙溪池。
“吃完的时候跟他一声, 客气把他请出去。”程溪淡定安排道。
“……是。”
店侍犹豫了一下, 颔首应下。
“直接请出去,会不会太伤客人的心呀?”坐在柜台旁的账房听到少女决策, 出于对膳楼声誉的维护, 斟酌问。
“没事,我与他关系不错,他懂我意思。”程溪随口罢,给三楼的龙溪池传音赶人。
正在舔盘子的龙溪池委屈巴巴, “我攒了三个月,才吃这么一顿,连半饱都没吃到。燕逍,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我这是本营生,你赚得少,吃得多。放任你一直吃下去,我这膳楼迟早会破产。”
程溪向他传音道:“你要么控制着少吃点,要么就想法子多赚点资源。身兼数职,另辟蹊径,都是积攒资源的好法子。”
知道买惨没用的龙溪池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她的建议上,经过这三个月的磨砺,他对修仙界也有了细致观感。
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傻乎乎被骗。
程溪每天正午在膳楼柜台雷不动坐一个时辰,有来膳楼找应长庭的,也有来找她的。
作为兴丘镇短短三个月崛起的新星,就连临原城的城主府驻派在此地的筑基期修士,都来找她商议新的生意。
例如开设引气入体的学馆,一方面能增加修士数量,为兴丘镇填充新血,另一方面还能赚点钱。
“你们啊,好苗子跟那些家族瓜分。一些费力又不大讨好的活计,倒是找起我来了。”程溪兴致缺缺道:“道友另找他人吧。”
被拒绝的筑基期修士也不在意,拱了拱手表示要开个包厢,他轻笑道:“要这膳食啊,还是程掌柜的龙溪膳楼独树一帜,回味无穷。”
“便是最普通的猪肉,品质都格外精瘦,可见是费了心思的。”这位筑基期夸赞道。
一旁的账房先生听到这话,下意识坐直背脊,为自己是膳楼的一员而感到骄傲。
程溪神色淡然颔首,自从人炼魇养的那批猪出栏,投入到膳楼的食材中,她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有关猪肉品质好的夸赞。
甚至还有不少修士向她听猪肉的出处与提升品质的法子,程溪也没隐瞒,但对他们来,根本不可能实现。
程溪余光随意一扫,发现正在品尝无骨辣子鱼的少年白净额头冒着一层细汗,唇色格外殷红。
虽然被辣得满头大汗,但还是用筷子去捞鱼肉,可见这位应医师是真的很喜欢吃辣啊。
程溪在心里感叹。
因为是心仪的姑娘所送,所以拼着爆辣也要吃完的应长庭根本不知道程溪心里所想。要是知道,他定然会地……抗议一下。
当天晚上九点,膳楼准时关门。
程溪待在四楼不设隔音的话,能明显听到街上一些带着口音的交谈,大多都在谈论自己的雄心壮志与梦想。
还有一些则是探讨各自家乡的特色,这些人都是来客栈投宿的。
得今天那位筑基期提醒,在柔和灯盏照耀下程溪来到书桌前,拿起毫笔沾染墨水,盯着宣纸边思考边在墨盘刮去多余黑墨。
引气入体是世俗人成为修士的必经之路,但在缘仙城乃至大一些的城池里。孩诞生后在灵气熏陶下,自然而然就完成了这个步骤。
程溪回想自己当年的修行,也经历了引气入体的阶段。她仔细回想自己掌握的学识与经验,慢慢将其串联成体系。
[引气入体步骤详解]
程溪手执毫笔,在宣纸上轻快写下这几个字。考虑到是给纯纯的新人,程溪就每个步骤划得格外细致,连写近二十张宣纸才画上句号。
“娃娃,沼州那边的瘴气你还记得吗?”木傀儡忽然传音道:“我今日从春芳坞回来,发现沼州的瘴气有所增长。”
正收拾宣纸的程溪手臂一顿,木傀儡不她还真给忘了。
想到自己之前答应过裴游时,她干脆道:“我抽个时间过去看看,顺便把那些瘴气一块解决。”
程溪望向窗外,看了眼月光朦胧的天色。她拿出丹炉前往静室,琢磨着是时候开始阵丹的进阶练习。
从一千里传送距离到五千里传送距离,这是一个质的飞越,其中难度也不言而喻。
程溪一直忙到凌,炼废四炉阵丹,终于成功了五颗。但这仅够一次五千里的传送,程溪又开了五炉。
炼成后就是体验效果,程溪确定沼州方向,直接激活阵丹。
沼州离兴丘镇大约有三万里距离,程溪见都赶了五千里的路。决定顺势去趟沼州把瘴气解决,也好了却一个承诺。
程溪连续激活三回阵丹,余下距离用的是天珠链。
抵达沼州后,程溪遇上了一窝藏匿在此的炼火宗派余孽。她虽不能杀人,但配合雪缎剑废了他们修为与修行,这比死更痛苦。
尤其是沼州还有炼火宗派这些余孽抓来用作实验的海兽,之后的发展有点血腥。程溪听着惨叫声,清理沼州瘴气源头。
程溪在沼州忙活时,膳楼照旧开业。
等到正午,少年几乎是踩着点前来的,他目光下意识望向柜台后方,却发现往日总是坐着人的太师椅空了下来。
少年踏进门槛的步伐一顿。
他看了看神色如常的账房与店侍,只以为是少女临时有事耽搁,所以才没有过来。
压下心中空落落的感觉,少年走近自己平时常坐的那一桌。许是他每天都来,久而久之,膳楼特意给他留了这个位。
“应医师,您看今天点些什么。”
店二将菜单递给少年,殷勤道。
应长庭接过菜单,粗略看了眼,有些提不起劲道:“与昨日一般吧。”
“好嘞!”店二麻利应下,习惯性地给客人倒了杯茶,正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
应长庭忽然叫住这位店二,他又看了眼柜台后方空荡的太师椅,心里琢磨着许是耽搁了,但还是忍不住问:“药姑娘可是有事?”
“您掌柜呀?的也不知道,一整个上午都没见掌柜下来。”店二摇头。
应长庭心中不由浮现担忧,有些走神地道了谢,坐在木凳上思索。
这一顿午膳,他吃了将近一个多时辰。连茶水都换了两轮,都未见到少女出现。
好不容易等到膳楼的管事过来,应长庭抿着唇放下茶杯,主动走近询问道:“我找药姑娘,有些事,管事可知她去了哪?”
“唉。”
今天被逮住问了几十回的刘管事深深叹了口气,摇头道:“应医师,在下是真不知道啊。我去四楼敲了门,掌柜一直没回应。”
“兴许是有些急事,掌柜临时出门了,想来过两天就会回来。”刘管事安抚道。
都不知道她去了哪……
应长庭心直往下沉,仓促地应了声,留下灵石离开膳楼。
程溪平时对膳楼的管控并不严,甚至可以称得上松散。她不在,除了账簿没人看外,并不影响膳楼乃至客栈的正常营业。
接下来第二天、第三天,少年总是带着期待来到膳楼,最后失望而归。当程溪离开的时间长达半个月,连管事们都有些稳不住时。
龙溪池恰好从山脉里出来,一听都在着急掌柜不在,担心她遭遇不测,他随意道:“她去办事了啊,办完就会回来,这有什么好急的。”
“就算你们都死了,她也没事。”龙溪池话直来直去,惹得几个管事脸一黑,但同时也稍松了口气。
他们已经踏入修士行列,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炼气一层。这个修为是怎么来的,几人心如明镜般。
若没有龙溪膳楼的灵石月俸,饶是他们再渴望,也决计达不成这个奢望。
离了龙溪膳楼,他们什么都不是。如果掌柜真是外出办事,那么把膳楼与客栈守好,就是他们的职责。
一时间,几位管事格外振奋。
程溪在沼州花了近一个半月,才把瘴气彻底处理。并且给裴游时传讯,让他过来签收。
程溪用丹阵与天珠链赶回兴丘镇时,恰好是晚上。兴丘镇除主街设有路灯外,其余地方一片漆黑。
且时间一旦超过凌,除去娱乐场所,其它铺子都紧闭门户。
程溪的两栋建筑在兴丘镇街尾,毗邻草木葱郁的山脉,位置称得上一个‘偏’字。
但在龙溪膳楼与客栈的客流量带领下,这一开始被认为偏僻的地盘。目前是兴丘镇除主街外,唯二设有路灯的地方。
这路灯全长约两百米,负责更换灯芯、灯油与维护的是客栈伙计。
程溪趁着夜色在垒实的泥地街上散步,她余光留意到在龙溪膳楼旁约五十米的位置,多了一栋两层建筑。
这建筑刷着杏白的漆,色调与竹门竹窗乃至整个款式,都给人一种温润平和的感觉。
在竹门上方,挂着一个空白牌匾。
程溪走近后抽了抽鼻子,闻到了很淡的药材味。药馆?还是医馆?开错地方了吧,这地方能有几个正经求医的伤者啊。
能来这里的人,多是品尝美食与投宿。从建筑的崭新程度来看,这医药馆才开,也不知是哪位愣头青这么莽。
程溪很快便将这个插曲抛之脑后,她直接回了膳楼四楼,算等明天再跟管事接洽。
次日上午。
程溪让店侍把管事叫上四楼书房。
随着程溪回来的消息传遍膳楼与客栈,所有店侍都有种主心骨回来的感觉,连干活都格外有劲。
书房里,程溪听四位管事把这一个半月的变化依次汇报。她虽然不在,但膳楼水准在线,每天的营收额都在稳健增长。
“现在有一个问题。”
膳楼刘管事斟酌道:“咱们膳楼的银钱已多达五万两,这还是在购置完大量普通食材的情况下所剩余的。”“的以为,膳楼的菜谱定价,是不是应该略作调整比较好?减少银钱营收,用碎灵石取代。”
兴丘镇的碎灵石是世俗人之间主流的交易货币,这碎灵石虽然比不得完整灵石,但好歹也有点灵气。
这还是膳楼带动下,掀起的一股月俸风气。现在纯给银钱的铺子,身强体壮的世俗年轻人根本不带瞧的。
“五万两银钱也不多,连二十立方的空间都占不满。菜谱是应该调整,把最上档的那批菜式,在原价基础上,再提升两成。”
程溪对从世俗人身上搜刮碎灵石与银钱兴趣不大,倒是能吃得起最上档菜式的,几乎都是兴丘镇那些家族势力的人。
从他们口袋里挖资源,程溪觉得还挺有成就感。
随着程溪的命令一条条有条不紊地传达下去,她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已处理好自己一个半月不在所堆积的各种事务。
她伸了个拦腰,起身前往一楼。
账房先生见到她,格外激动:“掌柜的您可算回来了!这段时间来找您的,探踪迹的,简直络绎不绝。”
程溪心念微动,忽然想到那位清隽俊美,容易害羞的少年。
“都哪些人找我啊?”
程溪看着堆在柜台下方的一沓厚厚账簿,她根据时间,把这些账簿颠覆上下。拿起最上面那本,边翻看边问。
“嚯,那可就多了。”账房先生笑着,开始报一些常客的名字。
程溪记忆力很好,对这些名字都能对上号,她听了几十个名字,但都没有听到想听的。
她不由抬眸看了眼少年平时常坐的位置,当下天色已临近正午,但那里依旧空空如也。
“那些人都不算什么。”
账房先生完,喝了口店侍端来的粗茶解渴,视线扫过大堂砸舌道:“来自从掌柜的出门,应医师都不常来用膳了。”
“嗯?”
程溪来了兴趣,随口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您出门快有半个月吧,应医师起先还是隔一天来一趟。但发现您一直不在,之后就隔两天,或是隔三天。”
前不久突破炼气一层的账房先生脸上浮现过来人的笑容,侧头看向少女,调侃:“的以为,应医师是太久没瞧见您。连吃饭都没食欲又怕触景生情,这才不来的。”
“你很懂啊。”
程溪的视线从账簿移到账房先生身上,随意。
“惭愧惭愧,的年少在世俗跟随师傅学管账,师傅有个娇滴滴女儿,占了的数年光景。”账房先生回忆道。
程溪从他神色略有怅然就可推敲出,这个故事结局可能并不好,她断道:“好好收账。”
“好嘞!”
账房先生收敛思绪,爽快应下。
半刻钟后,天色正值正午,少年依旧没来。程溪翻账簿的动作都慢了很多,时不时看一眼膳楼外的街道。
在程溪短暂发愣期间,一位店侍手里提着食盒穿过柜台前面,匆忙往外跑。
“又给应医师送呢?这回可记得跟他一声,掌柜的回来了。”账房先生对店侍笑着。
“等会。”
程溪的敏锐反应在这时派上用场,她一句话轻易叫住刚跨出膳楼门槛的店侍,视线落在他手里提着的食盒上。
“给应公子送的?”程溪温声问。
“回掌柜的话,是的,应医师就住在隔壁医馆里,他叮嘱的每逢正午就送膳食过去。”店侍紧张回答。
“那个空白牌匾的医馆?”程溪问。
“对。”
店侍点头。
程溪:“……”
啊这,原来那座新医馆是他的吗?
“这个食盒,先放在这,你去忙别的吧。”程溪言语示意道。
店侍顺从地收回腿,把食盒放下,行了一礼匆忙去了后厨帮忙。
“自从应医师开了医馆,每天可忙了,人都瘦了一圈。”账房先生感叹道。
程溪:“……”
她怀疑这话是特意给自己听的。
“好好守着,我出去一趟。”程溪罢起身把账簿放下,提起食盒走出膳楼。
应长庭新建的医馆与膳楼只有大约五十米距离,程溪走个几十步就到了。确实如账房先生所,医馆里面人满为患,外面还排着一堆人。
程溪提着食盒轻易拨开拦路的修士,很快便见到坐在看诊桌后方。自己脸上气色苍白,还得帮伤者看诊的少年。
真的瘦了。
程溪看着清隽的眉眼轮廓略有加深,两颊清瘦,身上衣物穿着都有些显宽松神色淡泊沉默的少年,心脏像被刺了下。
许是程溪的注视过于强烈,没什么表情的少年微微抬眸,见到她的刹那,他黯淡星眸微睁,有种重新焕发神采的感觉。
“药……”少年怔怔盯着她看了两息,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后,他清冽声线微哑地轻喊了声。
像是在问她怎么才回来。
程溪瞬间被戳到了,恨不得抱住他好好安慰一顿。
但碍于两人认识才几个月,程溪担心把人吓到,她只能放轻嗓音解释:“去办了件急事,已经解决了。你瞧你,都瘦了,先吃饭吧。”
“好。”
少年当即起身,对正在看病的伤者言简意赅交代两句治疗方案。而后拨开人群来到程溪面前,主动接过她手中食盒。
“后院清净,你要不要坐坐再回去?”应长庭星眸清澈,认真注视着眼前少女。
“好呀。”
程溪爽快答应,跟着应长庭来到医馆后院。比起医馆,程溪觉得这里更像一座私人住宅。
毕竟前面光是容纳四五十个人,就已经挤得不像话了。而门后院,真就只是个四方竹亭与几棵青翠竹子的后院,没有住宅。
少年带着程溪来到竹亭,主动给她倒了一杯茶水。他轻车熟路揭开食盒,将里面的膳食端出来。
份量很少,也就她离开前,在膳楼大堂里吃的堂食三分之一的份量,难怪这段时间瘦了这么多。
“这么点,够吃吗?”程溪坐在石凳上,瞧着少年关心问。
“够了,这些天医馆很忙,也没有时间吃太多食物。”少年手执筷子,轻声细语解释。
程溪近距离瞧着少年文雅品尝膳食的动作,闲聊问:“医馆里只有你一个人?”
“嗯。”
少年轻声应下,许是等了很久的人终于回来。他发现平时吃着没什么滋味的膳食,忽然变得好吃起来,让他忍不住加快动筷的动作。
程溪倒是想跟少年谈一谈医馆的建设,但他明显饿了,她看了一会起身往外走。
“你要去哪?”应长庭蓦地停下筷子,抬头盯着少女紧张问。程溪回头朝他显出一个温和的笑,温声道:“去膳楼,再给你带些好吃的过来。”
“嗯……多谢药,姑娘。”应长庭心下稍松,有些不好意思道。
程溪赶回膳楼后,直接截胡了二楼包厢刚出锅的上档次菜式,用食盒装了满满当当的四个碟子,还包含一壶清茶。
她嫌兴丘镇的粗茶一般,为了搜刮那些势力与家族的资源,特意进的一批‘高档茶’。
这茶在兴丘镇是挺高档的,但放在城池里,就又变成一般般了。
程溪提着这些东西又赶去医馆,前面就诊的伤者有增无减。在她眼里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伤。
但经脉痉挛,暑热症,骨折,对于世俗人乃至炼气期修士而言,仍旧是足以伤筋动骨的大事。
程溪赶到医馆后院,把已经吃了大半的膳食直接收起来,端上自己新带来的膳食摆在石桌上。
“快尝尝,都是刚出锅的。”
程溪轻快地招呼少年。
闻着膳食里溢散的食材与调料的馥郁香味与辣味,应长庭胃口大开,也没有与少女讲客气。
程溪原本是不算吃的,但看少年吃得这么香,程溪又恰好看见新食盒里还有一双筷子与餐具,她默默拿了出来。
迎着少年辣得星眸泛着水光的注视,程溪言简意赅地解释:“看你吃得好香,我也想尝尝。”
“很辣,要备好茶水。”应长庭着,提起茶壶倒了杯茶水,轻轻推到少女手肘附近。
程溪笑着道了声谢,拿筷子夹了一块无骨的辣子鱼片。乍一入口,就被这辛辣给辣到了舌头。
好在鱼片没有骨头,程溪忍着辣意吃完这一块,连忙端起茶水解渴,有些不敢置信道:“好辣呀,我之前试吃都没这么辣的。”
“鱼片有分辣档,这应该是顶辣的。”应长庭着,主动提起茶壶给喝空茶水的少女又斟满,关心道:“你尝尝别的,这个太辣了。”
“好。”
程溪缓了缓,筷子目标落到绿椒爆炒的牛肉上,她再度品尝,结果差点辣得飙泪。
她这才想起来她截的全是一个包厢的菜式,也就是按他们口味,全是顶辣的。一壶清茶程溪喝了大半,最后还是少年主动从井水里提了一桶清澈冰凉的山水灌注在茶壶里,程溪就着喝了两杯才缓过劲来。
看着双手捧着茶杯白净额头满是细汗,慢慢啜饮的少女,应长庭抿着唇犹豫一下,拿出一块纯杏色的干净方帕。
“这是平日我备用的,没有用过,药姑娘可以擦擦额头……”少年抵着方帕的手臂有些轻抖,像是鼓足了勇气。
虽然掐个术法这汗渍就会一扫而空,但程溪还是伸手接过了方帕,笑盈盈道:“多谢长庭公子!”
程溪放下茶杯,用带有淡淡幽香的方帕擦拭额头细汗。应长庭静静看着这一幕,喉结微动,轻声唤道:“药。”
他不爱添上姑娘两个字,总觉得两人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沟壑。
“嗯?”程溪折起方帕擦拭脸颊两侧细汗,应了声。
“往后你若离开,可不可以让店侍知会我一声?我很担心……”明知或许有些逾矩,少年还是毅然了出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担心才不会显得唐突,知晓她半月未归,去向成迷,他甚至在噩梦中惊醒过。
他已经很喜欢眼前姑娘了,只是他发现,自己的本能似乎更喜欢。
虽然严格来讲,程溪没有向其他人报备行程的必要。但对少年她还是蛮有愧疚感的,尤其是他短短一个半月清瘦了这么多。
看着就让人心疼。
“这回是我不好。”程溪主动承认错误道:“下回我出远门一定告诉你,好不好?”
“嗯。”
应长庭心中紧张骤然一松,目光注意到少女正用方帕擦拭唇角。他视线像被烫了下,连忙收回目光。
这顿午餐程溪陪着,两人吃了将近一个时辰。
程溪把方帕洗干净用灵力烘干后,又还给少年。她提着两个食盒回去时,发现街上寻医问药的伤者排着两条长龙。
有点担心少年吃不消,程溪把食盒丢给店侍去处理,她又原路折返回了医馆。
正好坐定在看诊台后方的少年见到心心念念的身影,不自觉浮现一个笑,清冽嗓音格外温柔,“你怎么来啦?”
“医馆就你一个,我担心你忙不过来,所以过来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程溪回以一笑,直白道。
程溪看着少年后方的药柜,主动自荐,“要不我帮忙抓药好了?药典方面,我也有所了解,不会出错的。”
程溪原本想的是帮少年一块治疗伤者,但除非少年主动邀请,不然她主动请缨反而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
想来想去,程溪只能退而求其次。
“好。”
应长庭轻快应下,不忘叮嘱道:“若是累了,可以放着让我来。”
“捡拾药材怎会累,应医师忙吧,到时候直接报药材名与份量就好。”程溪来到药柜附近,轻松道。
应长庭轻应了声,注意力放在伤者身上,观察伤者所呈现的伤口。
“三钱草三片,苦根藤一根……”
在应长庭不疾不徐的诵念下,他听到身后的药柜传来开合声音,程溪本身作为医师对伤势用药量就极为敏感。
应长庭最后一个药材话音落下,程溪只慢了两息将其拿出来,而后动作熟练地了个包装。
“包好啦!”程溪利落道。
“一共三块下品灵石。”应长庭对伤者罢,示意下一位。
程溪:“???”
听到三块灵石的程溪人都懵了,这还包药材,做慈善呢这是?
看着感激道谢的伤者拿出三块下品灵石,程溪虽然惊愕但还是把药包递给了他,并目送他离开。
有程溪的配合,再加上应长庭状态好转,将近两百位伤者,在短短一个时辰里已经全部解决。
程溪原以为自己有机会不着痕迹点拨一二,结果她发现自己想多了,少年的医道基础格外扎实。
“累了吧?”应长庭看完最后一位伤者,起身望向身后少女,嗓音轻柔问。
程溪摇了摇头,手肘搁在药台上,手掌托起半边脸颊瞧着清隽俊美的少年轻笑,“这不算什么,以往也这么忙呀?”
“嗯。”
应长庭轻应,目光落在少女沾着药材颜色的葱白手指上,主动道:“等会我去伢坊,请两个伙计来,这些事往后交给伙计做就好。”
“你对伙计有什么要求?我可以让管事去跟他们谈,你就在这好好休息会吧,都忙了大半天了。”
程溪声线轻快道。
她原先还以为少年在无差别地做慈善,但实际上他均是因人而异,给予无声怜悯。
修士与世俗人的伤哪怕一样重,价格也会有所差异。而一些衣着金贵的,更是翻了个倍。
但不论怎么翻倍,跟市面上的药堂比,应长庭的医馆还是格外实惠,且他医术还非常给力。
应长庭完简单的要求,程溪回到膳楼交代了刘管事,让他去伢坊挑到合适人手后,立即送去医馆让应长庭挑选。
虽然医馆很忙,但好在应长庭会在傍晚六点准时关门,据是要赶着回家。
不是工作狂就好,程溪在当晚又召集四个管事,把引气入体的步骤详解一文拿了出来。
表示这个将会是膳楼与客栈旗下所有店侍,做满一年的年终奖。
这可把四人高兴坏了。
这比给灵石还要更加实在,而且一年后,就算月俸再低的人都能攒个百来块下品灵石。
只要不是没有灵根,引气入体成为修士,基本上是铁板钉钉的事。
“这个事我只是提前跟你们一声,不要宣扬出去了。”程溪叮嘱道。
“掌柜的放心,我们一定保守这个秘密!”刘管事主动道。
另外三位管事也纷纷点头。
有这个宝贝,他们还能省下一笔买相关书籍功法的资源,这个奖励简直给到这些人心坎上了。
谈完正事,程溪让四位管事下去休息。她拿起代表着膳楼与客栈总营收的储物袋,灵识往里面扫了一眼。
四个半月,
净利润已经达到六万下品灵石。
想到兴丘镇上,上千块下品灵石就算大宗生意的交易市场。程溪发现自己好像,还挺富有?
不过这种富有比不上看着膳楼与客栈人气值一点一点增加来得有成就感,程溪连夜去了趟后山。
已经开发好的山头目前开垦出上百亩农田,都已种上新鲜的作物,附近一个山坳位置,还被挖了个大水塘出来。
即便是夜里,这山头还有人提着灯笼巡逻,防止外人偷菜。
人炼魇的黑雾凝聚成黑色兔子,趴在一张藤椅上晒着月光,看起来颇为惬意。
如果忽视掉肉猪奔跑的惨嚎,这也算得上一副田园美景。
“有没有觉得无聊?”程溪走进兽棚里,吹着夜晚凉风问。
“不,无聊。养猪,有意思。他们,聊天也,有意思。”人炼魇断断续续道,“我看了,兽肉价,很贵。膳楼,暂时,养不起。”
“要,想法子,让,镇上,修士,变多。这样,就能卖,更贵价。”人炼魇提议道。
程溪:……好家伙,这都开始考虑膳楼与兴丘镇的以后了。
木傀儡的精力在春芳坞,人炼魇在这里。至于龙溪池,似乎也品尝出自力更生的快乐最近正在纠集猎兽队。
程溪最初选择兴丘镇,主要还是念旧,但现在,原因很多。
“我跟他们谈谈吧,兴丘镇这附近即便不能形成城池,也能让一方修士安居乐业。”程溪爽快道。
人炼魇明显有久待的意思,而程溪想到那位天姿仙容的少年,暂时也舍不得离开。
既然确定短期内不走,那么兴丘镇的兴旺就很有必要了。
次日,程溪让管事准备请帖,去请兴丘镇目前排得上号的势力在膳楼的宴客厅相聚。
上午十点,所有势力都派了能做主意的代表前来参与。
一个修士聚集地,最重要的要素就是得有灵气,程溪在宴客厅里望向在场的三十五位筑基期修士,言简意赅地提出这点。
她的话得到所有人的赞同。
“我的想法很简单,目前兴丘镇全靠西岭山脉大灵脉溢散的灵气来修炼,咱们集资在兴丘镇布下聚灵大阵。”
程溪干脆道:“这样一来,可以提升兴丘镇整体灵气水平,也能应对附近一些镇的分流。”
兴丘镇方圆百里,还有五六个镇子。之前程溪懒得管,但现在她算久待,那自然得把兴丘镇的竞争力搞上去。
“程掌柜啊,这聚灵大阵需要金丹期前辈才能制作,而且覆盖整座镇子的阵法,更是难上加难,这可不是一笔数目啊。”
一位筑基期家主。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有个朋友专门搞这方面。你们只要备好灵石资源就行了,方案我都拟出来了。”
程溪边分发方案边:“算上我三十六家,每人只需要出资二十万下品灵石。”
二十万下品灵石。
这个价位高不高,便宜也不便宜。程溪保证十天内阵法到位,并且众人形成兴丘镇盟会今后互相扶持,确保不会有人落单。
短短半个时辰内,方案全票通过。
因为这个事没带临原城驻兴丘镇城主府的人一块玩,双方生了间隙,但阵法已布下,甚至引发出临原城的金丹期前来想要敲。
结果那金丹期也找不出阵法的痕迹,只能悻悻而归。临原城直接撂了担子,表示不管兴丘镇秩序了。
这可把其它势力高兴坏了,聚灵大阵一出,兴丘镇的灵气有明显提升,他们对兴丘镇的归属感达到前所未有的高点。
别人不来管家,他们自己管。
程溪被他们三天两头拉着开会烦得够呛,直接退了盟会让他们自己玩。
终于有一天中午能在膳楼里安静呆着,程溪正琢磨着该找个什么理由去隔壁送膳食,谁料少年自己来了。
“药……姑娘,这几日很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应长庭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的少女,俊美脸庞浮现愉悦浅笑。
“是有点,不过可算消停了。”程溪笑着,“你医馆还好吧,有伙计帮忙,应该没之前那么忙了。”
“不忙。”
少年轻轻摇头,情绪雀跃地走向大堂那方桌子。
程溪原以为自己能在兴丘镇待个十几年都不会被搅,但半个月后,气候入冬。
她在傍晚收到高行浅传递来的信笺。
[十万修士诡异丧命,疑筑祭坛。惨状神似神州血魔所为,请程师助我云州,急!]
疑似神州血魔所为?
想到在山头里安心养猪的人炼魇,程溪都快被炼火宗派这群余孽的嫁祸行为气笑了。
当然,或许也不是嫁祸,而是算再制造出第二个人炼魇。
程溪用灵火焚烧信笺,交代木傀儡看住兴丘镇,她带上人炼魇特意看了眼紧闭的医馆。
应长庭并不在。
程溪只能给几个管事留讯,表示要出门一趟,归期大约一两个月。
云州离此地约有六七万里路途。
程溪琢磨着前往方案时,忽然想到一个被遗落在记忆深处的捷径,就在临近西岭山脉的一座山谷里,有个传送阵。
是他留的。
但他是谁呢?
程溪想不出来,她索性不去想,缩地成寸,不过短短几十息,已经抵达山谷附近。
程溪拿出一块愿力灵石,她本想直接通过山谷的传送阵抵达,但被主山谷半山腰的灯火给吓得连忙落地。
她记得这里一直没人居住的!
为了不草惊蛇,程溪连灵识都没有外放。
她收敛气息心翼翼靠近,而后在院子里看见了盘坐在屋檐下,背靠墙壁,手里捏着一个雪白毛绒玩偶把玩的少年。
看见玩偶的那一瞬间,程溪大脑意识轰然一炸,一直藏在记忆深处害怕想起来的那回忆,在这一刻悉数涌上脑海。
程溪受惊太大,直接变回了本体。因回忆来得太过突然凶猛,喉咙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眉眼清隽俊美的少年听到这个明显动静,反射性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他清隽眉眼微拧,那似乎是某种兽的呜咽。
听起来,很痛苦,连他心脏都跟着揪起来了。
应长庭珍重地收起手中这个毛绒玩偶,毫不犹豫起身朝发出呜咽声的位置靠近。
察觉少年动作,程溪第一反应是赶紧跑。她扭头就往草丛里钻,连回忆都顾不上看。
结果这反而给了少年追踪的线索。
草丛发出被拨动的轻微窸窣声,应长庭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快步追了出去。
等到他远离半山腰,在寂静漆黑的山林里环顾四周时,已经没了那只兽类的线索与踪迹。
他心脏猛烈跳动,就像珍重之物从眼前掠过,自己却没有抓住一般惶恐,他一整晚都在认真寻找。
程溪藏在岩石与草堆聚集的角落里,把深藏的回忆全部消化后,她心里只剩下满脑子的卧槽。
她居然跟自己男人傻乎乎地眉来眼去几个月,还没大胆A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