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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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维希出宫,国王赐了八驾的马车送她。

    这阵仗太大,伊维希于心不安。

    国王便让瓦尔克送伊维希出宫,瓦尔克没什么异议,轻松就答应下来,倒是伊维希,面上隐隐有忧色。

    瓦尔克有意打趣她:“我纡尊降贵送你出宫,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摆出这么一张脸,难不成是嫌我不够格?”

    “我是觉得你太尊贵。”

    面对瓦尔克,伊维希话更直接,“你来送我,显得我好像比你还尊贵,这叫捧杀。”

    “什么‘杀’?”瓦尔克表情奇怪,“你怎么回事?怀疑这个怀疑那个,那你要相信谁?”

    通常情况下,瓦尔克是脾气最爆的那个。而且他不笨,一点话头就能顺藤摸瓜往里猜出深意,但大多时候他只是个骑士长,并不多掺和事情,只因为现在在他面前话的是伊维希,他也毫无防备,得直接。

    伊维希蹙眉:“这是事实,怎么能由你来送我?你好歹是个王子,这根本不合规矩。”

    她显然是很久没有这样过话,瓦尔克和她对着呛声,她也不虚:“我之前受封星辰骑士都没有这个待遇,现在佐证了魔王并没有被我打败,这就算是事后的荣耀也不通。”

    为什么突然回来反倒有这么大张旗鼓的尊崇了。

    她要是真的做成了他们期待的事,这算是事后追加的赏赐,但她根本没有做到,顶多只能是和魔王两败俱伤。

    瓦尔克却猝然别开脸:“好了,我早就不是王子了,顶多是个王室中人。”

    伊维希顿了一下。

    瓦尔克的身世并不复杂,简单来,当今陛下和他算是远方的表亲同辈。瓦尔克是上任国王的晚年独子,幼时万千宠爱,是不作他想的唯一继承人。瓦尔克十几岁那年,魔族大举入侵,上任国王遭受暗算重伤,王后与王子瓦尔克不知所踪,帝国上下一片动荡,国王伤重不治,可谓是外忧内患,急需定下继承人。

    上任国王登上王位,是在自己的一队兄弟中厮杀出来的,因此,到了他自己,他非常注重这点,只留了瓦尔克这么一个继承人,还是晚年才生出来,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从王室宗谱中挑来选去,最终发现最近的,还是隔了两层关系的现任国王,这就已经是最亲近的王室血脉了。

    老国王无奈之下传位现国王,对于临危受命的现国王,倒是没有太过的限制,更是为了帝国的安定,直接切断了瓦尔克回归继承的可能——直接将瓦尔克挂名到了另一个王室远亲的名下,避免未来可能会引起的局势动荡。

    不得不,从帝国大局的层面来看,老国王的决策是正确的,是位好国王。偏偏瓦尔克在现任国王登位后,真的和王后一同回来了,王后不满这样的决定,多次试图挽回,身为王子的瓦尔克看上去飞扬跋扈,却很注重大局,劝解王后,王后却更觉得被背叛,郁郁而终。

    因此,瓦尔克心中一直有根刺,认为母亲的郁郁而终有他的一份。同时,瓦尔克也十分讨厌魔族。

    伊维希道:“抱歉,是我失言。”

    “你没有错,是我还在耿耿于怀。”瓦尔克着,回首望了眼巍峨华丽的宫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这里和我没什么关系。”

    他之所以还能自己是王室中人,只是承认他是父王和母后的血脉。

    但这座宫殿早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伊维希探过身子,没有话,掌在他的肩膀靠后处拍了拍。

    瓦尔克随意地摆摆:“好了,别矫情。”

    伊维希这次不拆穿他的甩锅法。

    -

    伊维希现在的住处,是原来作为星辰骑士时,她自己挣来的一处居所。

    她没打算在家门前停下,而是让瓦尔克将她顺道送去圣殿。

    伊维希从马车上跳下,瓦尔克支着下颌,坐在车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伊维希注意到他的目光,突然道:“瓦尔克,你真的——”

    “你再提我就生气了。”

    瓦尔克气鼓鼓地策马转向,拒绝和伊维希交谈。

    太别扭了。

    此刻已经是黄昏。

    伊维希一脚准备迈入圣殿,又停住了动作。

    她心里产生了一种很难言的预判,直觉某个人已经出现在她身边了。

    伊维希想了想,继续前进的动作,心底的感觉愈发强烈,不容忽视,促使她收回了脚步,转身四处张望,微风阵阵,树影飒飒。伊维希抿了下唇,朝右边走去,七拐八拐,顺着走到了一个死胡同。

    还是没见到人。

    “”

    伊维希撇了下嘴,心情不太好。

    一转身,长发红瞳的人已经站在她眼前。

    没太大变化,但感觉稍微长高了点,黑色的长发在身后微扬,黄昏朦胧时刻,像是从画卷中走出来的美艳妖精。

    伊维希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一步,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萨厄瞥见她的动作,心情不快,蹙着眉不回答。

    一连几日消失不见的人终于出现,伊维希来不及问他这几天的状况,心中的担忧就全被萨厄这副不高兴的样子掐死在了摇篮里。

    在心中数了三秒,伊维希还没等来回答,便迈步往旁边一侧,打算直接走过去。

    见她真的要走,萨厄蹙着眉心,恢复后愈发精致的容貌过盛,总给人一种不可逼视的高不可攀感:“我什么时候来的,你应该能够感觉到。”

    伊维希望他一眼,脚步是停下了,但这次,她不话了。

    两人对着僵持。

    场面似曾相识。

    萨厄等了好一会儿,忍无可忍:“你没什么话要对我?”

    “你没什么话要对我?”

    伊维希直接反问,语气中少见地带了生气的意味,“你消失的这几天在做什么?你的伤好了?如果好了为什么不来见我?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你怎么看待我?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正面砸过来,萨厄猝不及防,得亏他脑子好,接连眨眼数下,他还是跟上了伊维希的旋风节奏:“在养伤。好了。最快速度来见你了。我没怎么想。我在看你。我们是恋人。”

    “噢。”

    伊维希听了,脸上没有多少喜色,只是,“既然你出现了,我们好好对一下当初的事情吧,我记忆恢复了,但我不记得我背叛过你,而且我也不记得我们有谈过恋爱。”

    “??”

    萨厄脸色一下就黑了,“你明明接受了我的礼物,那是我的血液和头发融成的链,你答应过我带我出去,我们一起生活。”

    伊维希:“等等——那是个链?我以为是个剑穗,挂在星辰剑上了,而且我答应带你走不是因为你那时候装穷,我以为你是个被抓去魔界的孤儿。”

    谁知道你是个魔王啊!

    当初头发还没这么长,清清秀秀的又柔弱可怜。

    “什、什么?”

    萨厄大受打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地问,“你那时候还替我挽发,将你的红绳送给我。我亲你的脸,你也并不厌恶,但你——”

    伊维希:“”

    她好像突然也明白了什么:“你觉得那是谈恋爱啊?”

    看上去懵懵懂懂一个没有接触过外界的少年,因为赠送了东西而满怀欣喜、心翼翼地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站在伊维希的视角,怎么也不会对这样的人厌恶啊。

    萨厄看上去好像自闭了。

    画中走出来的人已经被打击得犹如随风飘扬的真画中人了。

    伊维希试图安慰他——不,是安慰也不对,总之就是,她觉得萨厄堂堂一个魔王,现在一副世界崩塌的样子实在是太破三观了。

    “但是”

    萨厄虚无缥缈的声音以随时都可能散在空气中的低音,有气无力地响起了,“我给你写过一封信,正式确认我们的关系,你给我回信了的,你,你爱我。”

    在到“爱”这个字眼的时候,萨厄几乎是含混带过。

    是信。

    太久不接触外界,在萨厄心里,这是最为郑重的表达方式,他的理解还停留在几百年前。

    伊维希:“啊?”

    她非常茫然:“我收到的不是你的战书吗?什么杀了我挂在魔窟以儆效尤什么的”

    萨厄惊悚地看着她:“那你还敢和这种人交往?”

    伊维希:“”

    不是,你把你自己吐槽进去了。

    “我是先跟你相处的,而且我最近在调查一些东西”伊维希一时不清,总结性地,“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我觉得这中间有蹊跷。”

    比如那封堪称关键的信。

    萨厄指一攥,边的墙边上霎时浮现出了大片裂纹。

    伊维希:“”

    她想了想,还是:“即使你认为我背叛你,你却还是和我嗯,我觉得,这点上,我应该没有辜负你。”

    是表态。

    委婉地传达: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萨厄停了停,声音低低的,有点委屈地问:“那你刚才见到我,为什么向后退。”

    “啊?”

    伊维希完全没想到他会纠结这个,愣愣地道,“你太好看了,我得往后退一步,不然怕我忍不住亲你。”

    萨厄明显被她的话哽住了。

    伊维希感觉最近她的每次行动都信息量巨大,站在原地整理了一会儿思绪,她又有了新的思路:譬如星辰剑那么容易被“污染”,不定和那个被她挂上去的链有关。既然如此,塞缪尔那边的嫌疑可以轻点,相对的,知道这点的人绝对会是这次事情的关键,那么——

    眼前的人影突然靠近,这次伊维希钉住了脚步,没躲,脸颊便被某个柔软微凉的东西轻轻地碰了一下。

    “唔。”

    伊维希眨了眨眼,看向了分明是偷袭方却红了脸的萨厄,有种看到了可怜莱安的感觉——这张脸就算变得再好看,委屈起来都如出一辙。

    萨厄憋了一会儿,不大高兴地低声问:“你怎么还不亲我?”

    ——不然怕我忍不住亲你。

    ——你怎么还不亲我?

    作者有话要:  阿斯托亚:草,隔壁魔王真的在谈恋爱,好像我的神魂还在单相思,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伊维希:?我辛辛苦苦理顺事情,你出场就来要亲亲?

    萨厄:在查了在查了,亲了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