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0
从咨询室里出来,徐时礼已经不在办公室里,人不知道去哪了。
温瓷出门往右走到最尽头。最尽头有一扇透明的门,门外一片鹿茵草坪,草坪中央有供朋友玩耍的?滑梯,他?们上蹿下跳,迈着短腿相互追逐,脸庞可爱,笑声“咯咯咯”地像铃铛清脆作响。
草坪周围几张长凳,长凳上几号人穿着蓝白病号服,专心地沐浴这夏日清闲里的?太阳。
阳光渡在他们身上,晒走一身病气。
温瓷推开门,头顶上悬挂着的?风铃清脆作响,划破长夏。
她走去在一张长椅坐下,用给徐时礼发了自己的?位置后看向不远处红黄滑梯上各种喧闹的朋友,看着这?些叽叽喳喳的稚子,温瓷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突然,好像听见有人叫她。
她转眸,看向长凳的另外一边。那是一个年至耄耋,穿着洗得发白病号服的?老年人,老年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里的?书,抬起褶皱横生老态明显的眼睛看她一眼,“你是来看望家人吗?”
温瓷微愣睫毛下垂看见老年人里一本柏拉图理想国的?封面,轻声回答,“我来看病,您呢?”
老爷爷摇摇头,语气平和轻松,“我这?病几十年咯,动过几次术后又反复,如果不是我老伴坚持我还真活不到这个岁数。”
温瓷收回目光,目视前方,“那您呢?”
老爷爷不在意地“恩?”了声。
“您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么些年想过放弃吗?”她问。
老人家突然看向这?个姑娘,眼里划过一丝诧异。
他?合上里的?书放凳子上,觉得这?姑娘问的挺特别的,就没忍住对着她多几句,“姑娘,放弃肯定是想过放弃的?,我们都是凡人之?身,并非金刚之?躯,遇见挫折时心灰意冷难免都会想着放弃的?。可是啊寒来暑往,秋去春来,这?人世间虽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其实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老爷爷,“有些人一直抱怨自己没有鞋子穿,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脚的?人。”
萍水相逢的长者之?言,带着善意的宽慰,
一句句一字字沉甸甸地,像一块大石头砸在了温瓷心上。
“所以啊,姑娘你还年轻,读你的?书,爱你所爱的人,干你该干的?事情去,自怜,自艾这些东西都得尽力去克服,直到有一天你站在生命的尽头回望,发现守住了你爱的一切,你就赢了。”
“我每天坐在这里,看见这?天还是蓝的?,太阳东升西落,老伴中午十二点准时给我送饭,于我而?言就够了。”
“不过她做的?饭还是三十五年如一日那么难吃啊。”
听到这里,之?前酝酿出来的一番情绪全然被打破,温瓷“噗嗤”一声,没忍住。
老爷爷抬看了眼时间,从长椅上起来,“行了,老头子不跟你唠嗑了,我老伴也该来了。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长者口吻平平,拖长了尾音,同时深刻地明白这八个字有多难得才将这?八个字送与她。
这?八个字足以让温瓷瞬间战栗,肃然起敬,心里感触。
天空偶有大白鸟盘旋掠过,白杨树花絮在纷杂繁复的?热气中飘飘荡荡,耳边嬉笑声充斥,这?尘世匆忙了喧嚣,而?不远处一道?身影踏着光走来,走进那种喧嚣那种尘世里,让人尤其心安。
徐时礼拿着串糖葫芦走过来,发现她失魂落魄的?,“怎么了?”
温瓷目光缓缓聚焦落到眼前人身上,鼻间敏锐地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她起身,定定地看着他?,“徐时礼”
天光透过垂落的睫毛在徐时礼眼底扫了层淡淡的?阴影,他?“嗯哼”一声,示意她。
温瓷知道,趁着头脑发热,就得不顾一切。
她咽了下喉咙,低下眼眸,“高二期中考试前我爸就找上了我”
徐时礼一怔,已经感应到了她接下来要的话。
徐时礼没想到这么快。
温瓷顿了顿,淡淡吸一口气,极力用一副平铺直叙的语气继续,“他?让我以后大学志愿报到这里,我没同意。我以为自己将这?件事处理过了,但没几天他现任妻子去学校找我了”
温瓷抬眸,“她威胁我,然后我答应了。走的那天我看到了你信息,我想回的?,也想回去找你的?
”
徐时礼怔然望着她,听着她不自禁有些哽咽地,“如果我假意答应他?大学志愿的事,是不是就没有后来那些事情了。”
她语言组织得不太好,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我的?在场时被我爸摔了,他?也没有给我买新。”
“我自己攒钱买了新后,我觉得那些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已经离我很远了,我这?个人处于一种自顾不暇的?状态,在那种状态结束之?前更不想打扰你。”
那段时间,她看到的一切都是没有颜色的。
她跟莘莘学子一样坐在教室里,听课,写作业,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和?他?们终究是不同的?。
那一年里,她好像又回到了那种状态中,那种事出后被温席城丢去美国寄宿在伯母家里,一个人在美国私立高中上学一个朋友也没有的?日子。
徐时礼怔怔地看着她,喉结艰难滚动,“温瓷”
温瓷沉默了。
为什么一直以来那么难以启齿?
因为温瓷这个人,自尊心又强,又爱钻牛角尖。
没几秒后,她扯着嘶哑的?嗓子艰难地开口“,我只是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值得。”
有些人于暗淡无光的?黑暗中面无表情穿梭得太久了,疲惫不堪的心便会忘记美好是什么感觉,更甚者?会质疑自己是不是本质上就是一个不值得美好,抓不住光的?人。
在温席城的刻薄中,温瓷就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尽管在容城那段短暂的?火红花束盛开的?日子里给她带去了沥沥淅淅的?感动和美好,然那种美好她还来不及深刻去感受就被人夺走了。
徐时礼一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她,听她平静的?叙述,眼眶差点红了,里头克制着某种情绪。
他?之?前想了挺多的?。
可是那天晚上若有所察,觉得事情并非季枚的温瓷想跟爸爸回家那么简单。
他?向来是心思敏锐洞察力强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了什么,尽管没烟瘾,这?几天夜里睡不好觉得心里烦闷就抽了几根。
真正从她口中知道这?些后,他?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好像在隐隐作痛,那种痛感由心脏遍及全身,难受得让他呼吸都一紧。
温瓷轻扯出一抹笑,
故意对着他?,“我还没哭呢,你怎么哭了?”
他?抬轻拂少女脸庞,语气温柔,跟哄朋友似的,“你继续,我想听。”
感受到润凉指腹如视珍宝般摩擦着脸颊,温瓷慢慢地咽了下咽喉,“我挺怕我考不上容大的?,尽管我成绩还不错班主任容大绰绰有余。可是万一我高考失利怎么办?高考前一天我都睡不着觉。”
“恩,然后考完试你就去找我了。”
“报完志愿心里的?石头落下就去了,然后梁子昂你不在那,然后我人傻了徐时礼,我同一天坐了两趟飞又回来了。要是温席城那个傻逼没偷改我志愿,我们就玩完了。”
徐时礼低低地笑,语气带着几许笃定,“不会的?。”
他?擦过姑娘的?眼角一点朱光,叹了口气,突然神情严肃起来,“温瓷。”
“恩?”
“他?真的?不常动吧?”
也不怪徐时礼不放心再问一遍,因为他太了解这姑娘了。
温瓷摇头,“没有,就两次。”
听见这?话,徐时礼脸色止不住往下沉,“还有一次是什么时候?”
温瓷意识到自己错话了,立马噤声。
他?哑着声追问,“什么时候?”
“期中考试之?前,从电玩城回来那个晚上。”
徐时礼几乎马上想起来了。那个晚上温瓷头发湿漉地出去给所谓的?同桌送作业,送了一个半时也没回来。
他?眼睛里充斥着心疼,指尖轻轻触碰姑娘那天被打的?半张脸,“还疼吗?”
温瓷被他?问笑了,弯着唇给他?一道?宽慰的笑,“已经过去很久了。就打的?那一下没有心里准备有些抽疼。”
其实脸倒是不疼,心里不大舒服而?已。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温瓷笑着。
徐时礼,“确实有。”
他?停顿几秒,“饿不饿?”
温瓷茫然地“啊”一声,听见话锋走偏,“我问你饿不饿,快中午还没吃早饭,带你去吃东西。”
“”
温瓷认真想了一下,“有点。”
“行,你在这等我一下,我东西落林医生办公室了。”完,他?把一根糖葫芦塞温瓷上,转身朝那边走去。
温瓷垂眸盯着糖
葫芦看。
他?刚刚出去就是去买这玩意了?
温瓷轻轻咬了一口,将一颗山楂咬到嘴巴里,然后用牙齿咬碎开来,味蕾就尝到了甜到腻的味道。很甜很腻,却不让人讨厌的?味道。
那种甜迅速在嘴巴里融化开,细细腻腻的甜。
没多久,远远地温瓷就听见门上风铃响叮当的?声音,徐时礼推开那扇透明的门从里面出来。
他?朝这?边走来,温瓷眼尖地看见了他?上的?一张纸。
她嘴巴里还有半颗糖葫芦,鼓囊囊地含糊不清地问,“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我一直在哭,哭我没有鞋子穿,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有人没有脚引于海伦凯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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