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人言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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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秋雨一阵凉,自中秋后,接连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场雨,天气就突然的冷了下来。

    时间转眼就进入了十一月,在南京举办的南洋劝业会也进入了收官阶段,虞记可以算是赢家之一,不但提浆月饼获得了银奖,便是虞记桂花糕也获得了优秀奖。

    消息传到虞记,整个虞记自是一片欢腾。

    之后,虞记糕点的销量又趁着年末这一个旺季节节攀升。

    虞记这边一片红火,然而时间进入十一月份以来,随着几大钱庄和几大票号倒闭,上海金融业除了外资银行外,可以是一片哀鸿偏野。由此,整个上海市面经济越显得动荡不安,两江总督张大人几次救市均未有明显成效,此后朝廷又传出消息,要将铁路收归国有,这一下子,本来就动荡不安的市面更显出一种紧张的气氛。

    尤其最近传出消息,同盟会要在上海建立中东部总会,用以策划中东部革命。这一消息传出,自两江总督,到上海道,再到上海县立刻对各码头和车站进行了严加盘查。由于盘查人手不够,新任上海道刘大人又通令上海自治公所,要求李总董通令上海各商团协助朝廷封锁整个上海交通。

    而各商会商团有感于市面的动荡不安和国势的紧张,为了保证自身利益不受侵犯,便又借此进一步扩大商团规模……

    清,虞景明带着桃一头钻进虞记的时候,天开始飘起了碎碎的雪。桃颠着脚。

    车夫老赵正拿着一块麻毡子盖在马车上,见着虞景明两人进来,便笑呵呵的招呼:“东家大姐,桃姑娘,下雪了。”

    “是哩,今年这第一场雪比往年可早些了吧。”虞景明搓着手。桃一脸欢喜的重重点头。

    “那可不。”老赵点头。

    虞景明笑笑,作坊前经过,桃朝作坊里望了望,作坊里一排排大炉子全都烧得旺旺的,虞景明和桃两人便是在门外都能感受到里面的温暖。

    “大姐进来暖和一下。”许开源先是看到桃,又看到虞景明,便声招呼。

    虞景明点点头进了屋,看着四周一片热火朝天的情形便问:“事情还忙得过来吧?”

    “还成,我跟戴政,还有长青商量了一下,现在我们这边几间作坊再加上各分店的作坊也全力开工,这一拔生意还能顶得一下来。不过明年要还是这样,东家大姐,这作坊就要扩建了。”许开源笑哈哈的,指着坐作坊里间出来的戴政和长青道。

    戴政和长青也一脸笑意。今天虞记的上半年和下半年可以完全是冰火两重天,当然糕点业的旺季也基本就在下半年,但往年的下半年可也没有今年这般红火。

    所以危机常常伴随着机遇,东家大姐带着虞记便是从危机中一步步闯过来的。

    这点,几人心眼里都服气。

    生意红火,便是再累些,大家那心气儿都高。

    这段时间,几人一起在想方设法的提高作坊的利用率。

    “成,明年要还这样那就扩建。”虞景明应下。

    “这明年的事情还得看火候。”门外响起许老掌柜的声音,虞景明朝门外一看,许老掌柜和莫老师傅正朝着作坊里望,看见虞景明在跟许开源话,两人便踱着步子进来。

    莫老师傅这回南洋劝业会一行,可谓是居功至伟,但这一趟也着实累坏了,再加上快年边了,虞景明便让他多休息,作坊的事情不用亲自动手,需要的时候指导就行。

    有闲时,莫老师傅便去找许老掌柜聊天,尤其是这冷天,两人常常围坐在火炉边,一壶茶聊上一上午,往往的虞景明,戴政,长青,卞维文,余翰,赵明,许开源,红梅等虞记新一代的也会加入,聊天时常常能学到很多,连带着一些虞记的经营事务也会决定下,这几乎成了这些天大家的工作方式了。

    果然,这会儿两人身后还跟着卞维文,余翰,红梅,赵明几个,大家都搓着手,天气实是有些冷了。

    一帮人一进来,作坊这间不大的屋一时间挤的满满当当的。

    不过这间屋子本来就是茶水间,虽然挤的人多,倒是不影响工人干活,桃给大家泡茶,几人或坐或站的便聊了起来。

    余翰手里拿着单子:“这是赵明刚刚收集来的数据,这阵子物价的涨的厉害,米,面,绿豆,糖都涨了,听各家糕点铺子的价格也涨了,我刚才跟许老掌柜的商量,咱们的价格是不是要涨一涨?要不然,利润空间就相当薄了。”

    “我听董帮办,最近,江海关那边也有动静,好象要建立仓储制度,到时仓储方面的成本又要提高,可能会进一步削弱利润空间。”卞维文拢着袖子站在窗边。

    往年,虞记的生意大多都是一些零星的客户和跑商,再加上一些的货行,仓储方面的成本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但今年不同,虞记最大的一笔生意是跟李记签的,这个肯定得通过江海关运出去的,另外虞记有好些单子也是在南洋劝业会上签下来的,这同样要走江海关,到时仓储成本提高则是必然。

    “糕点的价格今年不能涨了,有些是早定的合同,还有一些也是冲着人情来的,今年的价格就这样,咱们不涨,大家心里也有数的,明年若是行情没有好转,那该涨也得涨。”虞景明想了一下道。

    众人点点头,也是这个理。

    大体也就是一些闲聊,互相勾通勾涌,然后喝茶。

    “对了,你们听麻师傅的事情了吗?”门外的水池边,几个工人也在聊天。工人嘴里的麻师傅就是虞记桂花糕师傅麻三妹,这回虞记桂花糕在南洋劝业会上得了优秀奖,着实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哟,你是麻师傅跟卞先生那事呀?”另有工人开口。

    “不是没事了嘛,麻师傅好象私下也过卞先生那晚是还她绒线钱的。”另有一人插话。

    “若真是这样,麻师傅当时怎么不清,还落得私下里来澄清这些,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麻师傅倒底是女人,这种事情到最后还不是落牙齿和血吞。”先前那人着,又道:“不过,我今天不是这个,我是听陶记和新桥坊找了钱四海他大哥大嫂来挖麻师傅……”

    “哟,真的呀?”边上人惊讶的问。麻师傅如今可也算得虞记的顶梁大师傅之一了,也算得虞记的一张招牌了,这要被挖对虞记来损失不。

    “那可不,我是听钱大郎他娘子的,这还有假呀?听那边给的价是五十块一个月。”

    “我天,这价是翻了一翻啊,那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难怪早上做桂花糕的时候,麻师傅老是出神呢。”有工人恍然大悟的道,又:“那你,麻师傅会不会走啊?”

    “要我,我不走,五十块钱一个月,这价格高的有些悬乎,不可靠,再了,没有大姐慧眼识珠,哪有麻师傅今日。”有工人道。

    “理是这个理,不过若没有麻师傅,那也没有虞记桂花糕今日这名头,这一点倒不能麻师傅就欠着大姐,更何况,卞先生现在可是虞记总账,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麻师傅的心情就不好了……”

    立时的,便又传来几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轻笑。

    屋里一帮人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你们都太闲了是吧,全给我拉磨去。”许开源冲到门口,将几个工人全赶到作坊后面的磨坊里,那里是专门磨米粉的地方。

    “开源,你记下来,刚才那几个工人这个月每人扣一块钱。”许老掌柜的道。

    “老掌柜不需如此,谁人背后无人,哪个人前不人,些许谣言,不需在意。”卞维文捧着热茶笑笑。他要在意早就在意,这段时间,因为那晚麻三妹的话,永福门里对他的怪言怪语可不少。

    只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而很多时候,别人喜欢议论的只是他们脑海里各自臆测的东西,而非事实真相。

    “这处罚跟卞先生关系不太大,最近因为生意红火,工资提高了,这人心便浮燥了,正好敲一下。”许老掌柜的道。

    卞维文点点头,许老掌柜既然这么,那就跟他无关了。

    虞景明不由侧眼看着卞维文,卞先生在永福门大多数人眼里是软弱,窝囊的,但虞景明却从他身上看到了至刚的一面。

    卞维文感受到虞景明的眼亮,也看过来一眼,笑笑。

    外面的雪不知何时下大了,朵朵飘下来,煞似好看。

    虞景明也笑笑没有多,一方面许老掌柜是总管虞记事情,这是他份内的事情,虞景明不会冒然插手,另一方面,卞先生是通透之人,她多反倒看了他。

    当然,虞景明虽然不什么,但不等于她不做什么,麻三妹是她邀请进虞记的,有些该该的她也要找麻三妹一。

    无风不起浪,虞记这几个月来有些耀眼,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虞景明从作坊工作间里出来,大朵大朵的雪花便落在她的发间,然后上楼,楼上是她的办公室。

    桃去请麻三妹,麻三妹来的很快,虞景明刚在办公室坐下,就听到麻三妹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