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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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景初睡容安静,呼吸声轻浅。

    溪午从身上的暗兜里,摸出个黑色的香炉。香炉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铭文,两侧是似龙似鱼的佩饰挂耳。

    她点燃两枚香丸丢了进去,放置在床头上。

    烟气袅袅间,桑笙将几个纸人交给孟妩。

    “待会溪午会同我入梦,你就在这儿守着。若是有人来,你知道怎么做吗?”

    迎着桑笙的眼神,孟妩握着那把纸人,咽了咽口水,忽觉压力山大。

    “老大,我不怕,我就是有点慌。”

    桑笙无奈笑笑:“知道了。”她从口袋里拿出两块包好的糯米糕。

    溪午搓搓盘腿坐在床上,桑笙看一眼孟妩,上床同柳景初并排躺好。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溪午。

    溪午将两人的交叠在一起,自己轻轻握住。她闭眼,耳边是耗子窸窸窣窣偷食的声音。

    “等我们入了梦你再吃。”

    孟妩顿住,掐着块糯米糕,默默等他们入梦。

    香炉中烟气汩汩流出,汇到空中并不散开,而是聚集到一处。

    很快,烟气越聚越多,汇成一朵絮白的云。

    云笼罩在三人头顶,溪午盘腿入定,丹唇轻启,吟唱出一连串晦涩的咒语。

    桑笙随着轻缓的声音,将思绪放空。她看到了一片迷雾下,笼罩着重重森林。

    浓密的树冠遮住了上方的天空,桑笙抬头,看到了乍泄的天光。

    林中有潺潺的水流声,桑笙向着水流声靠近。

    林中的黑暗被稀释,空气中带着清晨独有的草木香气。桑笙拨开横在身前的杂草和枝桠,寻到了潺潺的溪流。

    水清澈,几尾鱼顺着水流游走。她抬头看向橙红的东方,有光芒泄出。

    沉睡的山林渐渐苏醒,飞鸟扑棱着翅膀自林中飞出,叫声带着刚睡醒时的喑哑。

    陆续有飞鸟扇动翅膀,从林子上空飞过。第一只鸟叫声响起,山林彻底醒过来。

    桑笙听到林中有哒哒的蹄声,她循着声音看过去。须臾,一只体型优美的鹿跳跃至溪流下游,俯身喝着清水。

    它抬头,两只水漉漉的眼睛盯着桑笙。片刻后,向下游的方向去。

    桑笙脑中回响着一个声音:跟上它,跟上它。

    她跟着鹿前行,一路溪流汩汩流淌,几尾鱼虾作伴,一直行到能看见袅袅炊烟处,鹿不见踪影。

    桑笙回身四望,周围景象陡然一变,不见山林,不闻溪声。

    只有条条青石巷。

    是古镇。她很快接受这一转变,沉下心观察现下的处境。

    岩青色窄巷深处,只漏进一缕阳光。现下又是雨季,青石的夹缝中长满了青苔。

    她打量着巷子和周围的房屋铺子,在脑中搜寻周围古镇的特点,试图与眼前的巷子对上号。

    正瞧着,脑门后忽然挨了重重一巴掌。桑笙没防备,险些被拍倒在地。

    冷眼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妇人。妇人腰间系着围裙,现在正双叉腰,满脸怒气盯着桑笙。

    桑笙被迫仰起头,她看着犹如被放大两三倍的妇人,一时语塞。

    “让你出来给弟弟拿药,你又跑哪儿野去了?”

    桑笙皱眉,往四下瞧了一眼。四下里无人,只有不远处,有几个人看热闹般瞧着她们。

    她直觉不对,低头一看,细胳膊细腿,细嫩的中拎着几包中药。

    她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褂子裤子肥大又老气,一看便是拿谁家孩子的旧衣服改制的。

    妇人见桑笙不理人,还自顾自地发呆充楞,脸上怒气更甚。

    她扬就是一巴掌,桑笙只觉脸上一痛,随即发麻。

    妇人劈夺下她中拎的药包子,转身大步迈进一旁的门内。

    “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

    她愣愣地歪着头,脑中嗡嗡作响。

    长这么大,还没人给过她巴掌。短短一会儿的功夫,竟是接连挨了两下。

    桑笙深吸口气,压下涌上的怒意。

    她想起溪午曾跟她过,初入他人梦境时,作为入侵的旁观者,会随安排给她一两个角色。

    这个角色或重或轻,只要主梦境不偏离溪午的掌控,这就只是支线剧情。

    现下,只等溪午将柳景初的梦境引导出来,她这条支线才能渐渐回到主线中去。

    她深呼吸,抬轻轻摸了下鼓起的脸,舌尖抵住后槽牙。

    有怒骂声从门内响起:“你不赶紧死进来帮我看弟弟,还在外面浪什么?”

    这是个梦,只是个支线。桑笙闭一闭眼,沉下气向着昏暗的门洞内走去。

    巷子拥挤,巷子内的房屋也挤在一处。

    桑笙进了门,被妇人骂了一顿,中随即塞过来几包中药,和一个沉重的药罐子。

    “熬药去,你弟该醒了。我给他做饭,吃完就该喝药了。”

    妇人絮絮叨叨,在灶台前忙活着。

    灶里的火光映红了桑笙的半张脸,她拎着罐子在原地立了片刻,默不作声到廊下去熬药。

    火苗窜起,桑笙坐在廊下,盯着掌心磨出的茧子发呆。

    这双又嫩又,指腹和掌心里却生了茧子,还有几道浅浅的划痕。

    想来平时做了不少的活儿。

    桑笙陷入沉思。梅久娘并不娇惯她,但在家务一事上,从不许她插。所以,桑笙的一双养的皙白修长。

    练字画符不可避免会磨出细茧,梅久娘调了香膏,晚间睡前让她将泡软,然后涂上厚厚的一层。

    梅久娘去后,桑笙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一段时间。

    没人替她调香膏,没人帮她在水中滴上花露,也没人在她捉鬼时指指点点万家灯火,只有自己守着一盏孤灯,彻夜难眠。

    后来,后来桑笙成了阴界执法处的执事,下多了几个人使唤。

    姑娘孟妩,将梅久娘的爱美学了九成九。她将梅久娘在世时的习惯,一件件倒腾出来。

    比如,桑笙睡前必喝碗汤,泡澡必滴上半瓶花露,丢几个草药包子进去。

    桑笙在里头泡着,泡出了一身的浊汗。这叫养灵。

    再比如

    桑笙正出神想着,身后忽然趴上来一个软乎乎的身体。

    她一惊,下意识想将人拉开。

    身后没半点威胁,这具身体的力量,她仅仅将圈在脖子上的胳膊扯开些。

    回头,是个脸色透着不健康白的孩。

    孩不过五六岁,他瘪着嘴:“姐姐,不要拉我嘛。”

    他五官生的很漂亮,只是有些病容。那双圆圆的眼睛,委屈地垂下来望着她。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