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换狸猫
盛柯虽谨慎, 排兵布阵有板有眼不见破绽,可到底萧央等三人都算是高手,他们一路进了盛柯临时堆就的土城, 然后摸索着到了大营深处, 竟也无人觉察。
沈灵犀蹲在一棵树冠之上,声抱怨:“怎么这么多人?”
兰亭和萧央表示无语, 盛柯集结了五万人马来贵南,现在只守不攻, 大营里没有人, 那应该有什么?
被鄙视的灵犀, 就有些郁郁,她继续道:“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烧粮草?还是去抓了盛柯?然后杀了他?”
萧央无奈地叹息,他轻声道:“灵犀, 杀了盛柯,你我都走不出去,而粮草,现在尚早, 不着急……”
“不着急?”灵犀更加抑郁,“爷千里迢迢从月华城到这里,就是为了爬在树上数星星不成?”
萧央却不去理会她的怨怼, 竟对着兰亭道:“此时,伙房最是僻静,适才我已经看过,只守着一个上了年纪的伙夫……”
兰亭轻轻点了点头:“可以动手了, 只是,我们先抓一个,还是一次抓够三个?”
“抓三个,虽动静可能大些,总算抓成一队的亲卫,我们行事更加方便,彼此间也能互相遮掩……”萧央向盛柯的营帐望了望,“子夜之时,他们应该会换班,四人一卫,多余的那一个,你想办法给不动声色废了吧……”
灵犀听二人对话,听得一头雾水:“怎么抓人还要论数的,什么多不多的?”
兰亭忍不住白了灵犀一眼,也不管这无边夜色里,自己的眼神能不能被看到,他恨铁不成钢,道:“我的爷,你也用用脑子好吗?咱们抓了三个亲卫,再易容成他们的模样,然后就可以呆在盛柯的身边了,这样探听消息,岂不是更加便宜?”
“易容吗?”灵犀并不怕其余二人嫌弃自己太笨,本来她的脑子就不是用来思考问题的,心肠也没有那九曲十八个弯弯绕绕,此时因为要做的事情新鲜,就有些激动,勉强压抑了声音,问兰亭,“你会易容的,是吧?”
兰亭行走江湖也有些日子,怀里自是备着些现成易容的材料。
于是,等子时过罢,盛柯帐前换了班准备歇息的那四个亲卫,有气无力地往自己之处走去之时,三人就从树上悄然落下,幽魂似的跟在后面。四亲卫的地位不低,竟然是住的单独一个帐子,这倒是比之前他们想把人给拖去伙房审问的计划更加方便。
这四亲卫才要洗漱睡下,就蓦然被人点了穴位——萧央与兰亭同时出的手,各自“伺候”了两位。沈灵犀轻功差了一些,眼见他们得手,才从远处蹑手蹑脚过来。
被点到的四人瞠目结舌看着萧央三位,惊得几乎要咬掉自己的舌头,他们再想不到有人可以神出鬼没至此。我们要知道盛柯谨慎的性子,他选的亲卫自是百里挑一,身手也绝非泛泛,要被人如此轻易算计,出去也实在脸。
可是,如果这几位倒霉的亲卫听过江湖上:“含藏天步”“追云望月”与“风闲七步”三种绝世轻功的话,就不会再太过吃惊,因为很不巧,萧央与兰亭两人的轻功步法,恰好占那绝世轻功的三分之二。
“他们哪一个身材最不合适?”还没有走上沙场,萧央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开始冰冷,他审视这眼前的三个人,颇有些像挑选牲畜的意味。
兰亭皱了皱眉头,眼前的四人身材挺拔,因在军营里,大多吃不好睡不好的,十分纤瘦,与自己等三人相差不大,唯有个头,灵犀是哪一个看起来都不适宜。
要,灵犀从习武,兼继承了自己父亲的身高,骨骼亭匀,别女子,在男子中也算是适中的身材,偏眼前的亲卫,显然是盛柯专门挑选过的,四人中偏矮的那一个,也要高出灵犀几分,且她之后要与萧央站在一起值守,这样更会衬托出灵犀的个头异样来……
灵犀不以为然,个子矮那么一点点,把靴子垫一垫就好,这个不算烦难。
的确算不上烦难,三人动手折腾了近半个时辰,才算是给灵犀垫好了一双穿起来还算舒适的靴子(好在靴子大一些,颇能垫的进去些材料),而萧央与兰亭也把从两名亲卫脚上扒下来的靴子削平,三人此时站在一起,倒是不甚显得怪异。
唯一的问题是,灵犀没有受过穿高底鞋子的训练,何况靴子大了一些,这么一来,走起来也就显得不怎么稳重……只是时间紧迫,三人暂时顾不上训练灵犀走路,眼前当务之急,还是要审问地上躺着的,被点了穴的那几位。
几位亲卫老老实实倒在地上,看着萧央三人折腾一晌才想起自己,心中实在有些怨怼。
可是真等被想起了,亲卫便更觉悲戚,因为兰亭往他们的口中一人喂了一颗丹药,然后,笑得一副风轻云模样:“断肠散,四位仁兄啊,此时你们肋下三寸,可疼痛难忍?”
四亲卫默默无语,只能眼神示意:咱们都明白了,好汉有吩咐,一定配合。
于是,接下来的审问就显得十分顺利,四亲卫配合至极,他们心中惶惶,百般表现,满足了萧央等三人提出的各种略显得诡异的要求——比如走一走啊,讲几句口头禅啊,一自己的秘密以表示真诚啊,与他们熟识的人的特征与姓名啊……
其实,若他们也闯荡过江湖,在这些蛛丝马迹中,就应该明白萧央三人的意图。可这几位显然都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即便也曾听过些相关的传言,此刻因为过于想要活命,才会完全没有尝试去揣测这其中的怪异之处……
配合良好的俘虏最后也还是难逃一死……当旭日东升的时候,萧央三人已经处理过其中三名亲卫的尸身,唯一留下的那一个,被兰亭“做”成了心疾猝死的模样……
此时,兰亭正用侍卫姜平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大喊:“快来人,传军医,冯阳,冯阳他死了!”
这声音实在惟妙惟肖,沈灵犀自叹弗如。她作弊用了些药粉才显得嘶哑的嗓子,仍然与李端不怎么相似,好在军中的男子,声音大差不差,大家都是汉子,心思自然也就不够细腻,不细细分辨,只怕也没有谁能够留意到,灵犀刻意学习过的语调与李端之前有什么不同之处。
萧央却也省事,他所扮的晋鸣,是个清冷而话绝少的。原本他们是想着让灵犀省心,顶了这个不怎么话的角色,谁知,竟然遭到了灵犀的反对。因为,灵犀自诩是个话唠,倘若不话,恐怕更容易出事,最终无奈只得作罢。
军医来了,无非也只是走个过场,他自然是看不出来——被兰亭做过手脚的——冯阳的尸身有什么怪异之处,只是有些同情地:“怕是劳顿引发的心疾,看起来,倒是旧疾,你们怎么平时也不曾听他起?若是半夜惊醒一些,早些发现,怕还能留条性命,现在……”
兰亭,额,不,“姜平”亦同情且自责道:“都是昨夜值夜,回来后蒙头睡得沉,实在不知……”
那军中的大夫看“姜平”面上的戚戚然之色实在真诚,倒不忍心再多责难,只摇了摇头,道:“早点收殓了吧,天气炎热,万不可再引发时疫。”
人走茶凉无非就是如此的凉薄,很快就有人抬走了冯阳的尸身,随便找了一处僻静地方草草掩埋,且,过了不久,就有人补了冯阳的缺,来人叫做修蒙,年纪不大,所以在“姜平”等人面前就显得资历过浅,于是态度十分恭谨,可谓有求必应,有问必答。如此一来,更是省了萧央三人许多麻烦。
当日后半夜的时候,三个人,并新来的修蒙,就肃穆地站在了盛柯的大帐前面……没有人察觉到异样。
若意外,唯有换班之前一个姓胡的侍卫,忽而撞了灵犀的肩头,带着几分下流地笑,问:“咋地,李端,昨个是不是被姜平给整了,步子都带出来了啊?”
萧央和兰亭虽家教严苛,到底一个在军中待过,一个在江湖下九流中也混过的,听了这话,面上皆是一黑,得亏脸上蒙着鲛皮面具,才看不分明。
灵犀却听着新鲜,她虽不懂那话里的孟浪,却也知道“整”绝然不是个什么好词,于是乜斜了眼望着兰亭道:“就他,呸,爷整他倒是还行!”
兰亭面色更加难堪,用手扯了灵犀便要远离了姓胡的亲卫。
“大帅帐前呢,怎么就拉拉扯扯了?李端,你又大话,爷还不知道你?看你那怂样儿,还会有在上头的时候?”那姓胡的亲卫笑得更邪气,声音虽轻,却满含着不屑,可他忽而瞧见了新来的修蒙,于是啧啧两声,示意“李端”,“这个可不错,你早点下手,别等姜平再捷足先登!”
灵犀懵懂着点了点头,叹了气道:“可怜冯兄,怎么没就没了。”
听灵犀起冯阳,姓胡的亲卫不再多言,虽彼此间算不上亲近,可到底有些兔死狐悲之意,也叹了口气,默然走开了。
他们几人在帐前的三言两语,也没有引起盛柯的注意,因为此时夜深人静,盛柯早就入睡,抑扬顿挫的鼾声从帐子里传了出来,让人在这浓浓夜色里,平添了些睡意,可是鼾声的确太大,些许的睡意也就很快消散去了。
灵犀只立了片刻,就有些支撑不住,她倒不是不能吃苦,站桩立马都不曾含糊,只是这会儿听着盛柯的鼾声,不能静心敛气地练功,而平白站着,又实在无聊,她左顾右盼:盛柯的大帐左右,也就是他们一队亲卫,其余的侍卫,并不靠近,只远远的逡巡。
于是灵犀便想要做些什么,比如到盛柯的帐子里面逛一逛……
自养成少爷心性,何须想那九曲回肠?十年混得风生水起,怎去管他天高地厚?率性随心,若得自在不需愁,此生亦可无欲无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