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将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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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南城墙上的兵士, 被眼前突兀而不寻常的一幕幕震惊地不出话来,而焦浩然也在最快的速度站在城楼上往下俯瞰。

    他看着城门下的四个人,命将士们喝问:“来者何人?!”

    萧央抬头朗声道:“皇城禁军卫中领军, 圣上亲封平东将军, 升平将军府,萧央在此!”

    灵犀与兰亭皆肃立马上默默而无言。

    修蒙却被吓得仰倒。本来, 做劝降使,于他已经是天上掉下来的震撼, 没想到刚刚离开大营, 身后却是火海一片, 兼火.药炸响的惊天动地,若不是被眼前三人裹挟催促,修蒙恐怕会立刻转身回军营救火。

    且, 这明明是来做劝降使的,怎么“晋鸣”大哥如此敢讲?升平将军府萧央,他到底知不知道升平将军府对从军之人来讲,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是个怎样的传?

    果然,城墙上的焦浩然沉声喝道:“兀那来人,将火石着, 照着脸孔,仰面向上让我等端详清楚!”

    修蒙暗自着急,这,还不如直接讲自己是劝降使, 虽身后军营异状可能会让焦将军生疑拒之门外,可也好过当面撒谎被人戳穿吧!真怕城楼上的人觉得不对,立刻就是箭雨一阵,让自己等人被射成刺猬——从军不应怕死,只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实在有些窝囊了。

    修蒙心中慌乱尚能支撑,可眼前的一幕却再一次吓到了他——只见萧央在脸上一抹,半天火光映衬之下,那本来粗犷平凡的面容竟然变得清秀英挺,再被“李端”拿着的火镰照着,更显得熠熠生辉。

    果然是有备而来吗?修蒙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对劲儿,可他的脑子已经浑浑噩噩起来,太多的震撼,让他已然不及消化,更遑论思考,眼前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然,城门当真已开,焦浩然迎了出来,三军之帅,竟然亲自抢上前来。萧央等人赶忙下马,匆匆迎了上去。

    相见未及细细相叙,萧央便急切道:“请焦将军速速拨五千兵马与属下,属下要趁乱劫营!”

    艺高人胆大啊,这红口白牙的,就准备骗焦将军五千精锐人马?!修蒙激动地微微发抖起来,惹得焦浩然忍不住向他瞥了一眼,修蒙觉得自己瞬间受到了劈面而来的重压,头颅立刻低了几分,掩饰着内心的惶恐。

    修蒙心如鼓擂:会信吗?一贯谨慎的焦老将军会如此轻信眼前这个“易了容”的“萧央”吗?

    而焦浩然果然不多询问,他的谨慎在看见萧央从怀里掏出的令牌之后,就已经荡然无存。于是,焦将军毫不犹豫地调度了驻地萧家军的人马,跟在萧央身后,杀向盛柯的大营。

    修蒙被眼前的兵马震撼了,整整五千骑,所有的战马都裹了马蹄——修蒙曾听闻,所有萧家军入夜即裹马蹄,从来不问是否有战,从来不问是否有需,从来不问是否有令。

    五千骑,行动如风,齐整整地出了城门,跟在萧央的身后。

    兰亭与灵犀亦紧紧跟着萧央的脚步,修蒙在愣怔过后,才发现自己被兵马挤在一侧,没来得及反应,等他要跟上的时候,焦浩然忽而出声:“将军留步!”

    “将军”,是自己吗?修蒙下意识地回头,焦浩然已经遣人拦在他的身前,道:“将军且留在城中歇息,等萧侍卫凯旋而归。”

    所以,自己是被当做人质了吗?为什么是自己一个人?还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谁事先预演过的情节,却没有告知自己吗?

    修蒙根本来不及思考,但是,他直觉着哪里出现问题了,但是,他不敢去想,太过骇人,所以只能浑浑噩噩反而容易接受。他就这么被带回了贵南城内。

    焦浩然吩咐人好生待他,果然有人送来酒菜,只是,修蒙不能下咽,他还在想,是不是要捋一捋自己刚刚到底遭遇了什么?

    他没有亲见,却在第二日听闻了萧央领兵大胜的消息。

    ……

    当时,盛柯的大营一片混乱,被洒了火.药而烧得凶猛的粮草,被点燃的极其重要的军.火和军需……

    望着那漫天的火光,盛柯才忽然意识到有什么是不对的。

    当然不对,那一队的亲卫,通通不对!

    自己这是被人算计了,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的人都在狼狈地救火,流火似的季节,蔓延的火海,距离那么远的水源!!!

    是为什么而挪营来着?

    是为什么而派那队亲卫去贵南城劝降来着?

    盛柯被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击彻底击垮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噩梦远不止于此!

    一队兵马从西北方向而来,直接扑进大营。是的,像是饿虎向着羔羊,直直地扑了过来,恣意的厮杀。己方正在抢救粮草军需的将士们看起来,已经不像是军人了,更像是凌乱无措的百姓,其实与百姓何异呢?手无寸铁,没有阵型,没有铁甲,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所以根本未曾抵抗,不及逃离,就这样被收割了头颅……

    当所有的人终于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勉强集结了将士们准备抵抗的时候,一切却都已经过去了。

    那狼群似的军队已经准备撤离,他们竟然在这样的情形下还兵分两路,一路冲散了刚集结来拦截的兵将,一路却闯入了马棚,放了那些已经受惊的马儿——除了训练有素的良驹,那些普通些的战马已经被纷纷乱乱的大火吓得烦躁不安,此刻,因为本性,跟着敌军的战队,一同向着西北的贵南城狂奔,绝尘而去。

    “追!”盛柯咬牙切齿地喊出了这句话,他知道楚秀分兵之后,焦浩然的城内也许根本就不足两万人马,他要咬住眼前的军队,然后趁势攻入贵南,将焦浩然杀得片甲不留!

    可是,终于是来不及的,仓促间集合的队伍,速度远远比不上那些来去如风的兵马,他们太快了,似乎已然不是一支人的队伍,更像是神兵,来去都那么迅捷!

    他们在回城的路上,甚至还回过身来,射出一片箭雨。

    盛柯彻底傻眼了,为什么?怎么可能?!他一直以为自己五万大军压境,焦浩然的性子是根本不敢出城的。

    那么,到底是什么让不可能成了可能呢?

    是了,那根本不是一般的人马,那是萧家军!萧央来了!升平将军府的萧央来了!

    萧家军一直都在贵南,在这个易守难攻的城池里。皇上从来都是留着后手的,他提防着湘州,也包括襄州,所以楚家军在贵南,焦浩然在贵南,萧家军自然也在贵南。

    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率领萧家军,也许,楚秀也不可以。所以楚秀率重兵入襄州的时候,萧家军仍然留在贵南,他们在等,等升平将军府的萧央。

    如今,萧央终于来了吗?萧央来了,萧家军才是萧家军,以一当十,以一敌百的凶猛。

    所以,破晓点查损失。盛柯发现了折损了一万余的人马,是的,一万余的人,还有一万余的马匹!

    可昨夜来营的,撑死只有五千骑啊!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盛柯觉得唇齿间有些腥甜的味道,他生生咽下。

    这些,都是修蒙在兰亭处听来的。兰亭性子随和,他不忍心看修蒙懵懂,所以回来之后,不顾自己人困马乏,寻着修蒙,认真将来龙去脉讲得清楚,询问修蒙,要不要从今后洗心革面,不再跟着叛逆倒行逆施,而投明主安之。

    修蒙还能怎样?他投诚了,完全没有选择地,却也心甘情愿地投诚了,即便李端大哥,晋鸣大哥以及姜平大哥都已经变得不再是自己认识的大哥了,可是依然还是能罩着自己的大哥啊!

    ……

    兵马大营内修整了半日之后,盛柯就将所有的能用的兵将,屯于贵南城下。

    军前叫阵,盛柯朗声大喊的是焦浩然前来迎战。于是山呼海啸的声音都在谩骂,骂焦浩然是乌龟养的,不敢出城。

    等终于有将领登上城楼的时候,他们却看见,那不是焦浩然,是沈灵犀。

    灵犀已然恢复了自己本来俏丽的模样,可是,她依然自称沈家大公子。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月华城里那段关于真假婵娟的传的,所以,人们对兵部尚书的公子,都有着几分由衷的客气与亲近。

    于是,此时的灵犀在万众瞩目中登上了城楼,她一身银甲,更衬得面如满月,唇如含朱。倘若她的嘴角不挂着戏谑,言语不那么刻薄的话,盛柯或许会觉得,自己是喜欢这样朝气蓬勃的少年的。

    可沈灵犀的口中偏偏吐出了一句话:“将军大喜啊,您建功的时候到了呢!”

    那是李端的声音啊,至少,盛柯有那么一段时间,以为那真的是李端的声音。

    这一次,盛柯终于没有按捺住胸中的翻腾,有鲜红的血色,从他的唇角溢出。

    属下的将士赶紧上前,他们想要搀扶盛柯,将自己的主将护住回营,可是盛柯不许,他瞪着一双虎目,如铜铃一般狰狞,他大喝:“儿何人?!”

    儿何人?我本是沈家公子,戏谑怒骂纨绔间;我本是月华双璧,熠熠生辉御驾前!

    将军啊!我本是沈家灵犀,天涯并辔来军前,戏弄三军将帅游戏般,取尔等性命如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