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打骂
昭娘轻松自在的睡着了,可就在离昭娘所在不远的县城中,一个宅子里灯火通明。
朱屠夫喝的烂醉回到家里,看到点着油灯还在摆弄些干花的苏怡,顿时气不一处来,“你这个赔钱货!整日里就知道摆弄这些没用的干花!”
朱屠夫几步上前,一脚将苏怡面前的篓子踹开,苏怡刚刚晒好的干花全都洒在地上。
苏怡被吓了一跳,又看到干花全洒落在地上,大叫一声:“胜叔,不要!”
朱屠夫见她如此,更是气愤,又酒气上头,抬起脚在洒落在地上的干花上猛踩,直到把花瓣都踩烂了,这才收住脚。
苏怡扑倒在地上,看着自己弄了好久才弄好的干花就这么废了,眼眶里涌出泪水,哗啦啦的直往下掉。
她这一哭,朱屠夫更是怒不可遏,“死丫头片子,你哭谁呢?哭?!”
别人家哭丧都没她哭的这么凄惨,几片干花而已!明明就是那阴沟里的老鼠,还要摆弄得自己有多风雅似的。
苏母听到屋外的动静,赶紧出来,就看到女儿被丈夫掀翻在地板上,醉酒的丈夫还作势要她。
苏母连忙扑了过去。
作势?朱屠夫醉酒人什么时候是作势?
蒲扇大的一巴掌下来,苏母直接被扇到地上,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抱紧身下的女儿,任由拳脚落在自己身上,眼中的泪水怎么止都止不住,像是天空哗啦啦倾盆而下的大雨。
苏怡抱紧了母亲,听着耳边拳脚踢中实处的声音,双目赤红。
她的父亲原来是个秀才,却在她十岁的时候得病死了,母亲只生了她一个女儿,便被她奶奶赶了出来。
外祖家也穷的揭不开锅,大舅母瞧着母女二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最后把她们轰了出来。
她的母亲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她嫁给了朱屠夫这个鳏夫。
县城里不少人都知道成安街的朱屠夫是个会媳妇的,他的第一个媳妇就是被他醉酒之后给死的。
苏母也知道,却没有办法,如果她不嫁给朱屠夫,就会带着女儿一起饿死在外面,就算她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只有十岁大的女儿想想。
其实,朱屠夫不喝酒的时候,人很好,从来不无缘无故她,可一旦喝了酒,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对着母女二人拳脚相向,就连他唯一的儿子都没幸免。
朱硕年纪大了,便借口读书,整日里不着家,也是怕了自己父亲喝了酒就人的性格,他不回家,挨的就只有母女俩。
朱屠夫够了,对着地上啐了一口痰,这才吭哧吭哧的回到屋里,倒头就睡。
昏黄的油灯下,母女俩泪流满面。
苏怡此刻无比想念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在世的时候,不仅会把她抱到膝盖上给她讲故事,还会教她识字,从来不因为她是个女孩而有所偏颇,如果不是父亲身体虚弱病逝,她现在又怎么会任人拳脚踢?
“怡娘,日后你晒这些干花,别被你胜叔看见,他见不得这些的。”苏母哽咽着。
女儿喜欢摆弄这些雅趣的东西,晒了做花茶,也是从她亲爹那里听来,可朱屠夫怎么会见得这些?
朱屠夫一直都对她心有芥蒂,倒不是她嫁过人,而是她生不出儿子,又带着个前夫的女儿。
可这是她的亲生女儿,是她肚子里掉出的一块肉,她父亲走了,她不疼着,她日后要怎么办?
苏怡沉默着在母亲怀里点点头,她已经很注意,她知道朱屠夫不喜欢她摆弄那些花花草草,平日里都是在他出门之后才敢把干花拿出来。
今天朱屠夫去了别人的婚宴,苏怡以为他没这么快回来,哪里想得到被朱屠夫撞了个正着。
要是可以,她也不想摆弄这些干花,可是她……这是她唯一能跟那些大户人家搭上话的机会……
她不想一辈子都被朱屠夫拳脚踢,更不想像母亲一样,因为没有钱,吃不起饭,被迫嫁给一个对妻子拳脚相向的人……
母女俩相顾无言,最后还是一起扫了地上已经不成样子的干花,搀扶着进了里屋休息。
……
“怡娘,你这一大清早的去哪呢?”朱硕爽快了一晚上,从外头回来,抬头看了一眼还灰蒙蒙的天空,又看了一样继母带来的这个长得水灵灵的继妹。
这大清早的,是要出门?
苏怡正挎着一只竹篮,看到朱硕也很意外,沉默着点点头,又刻意把头低下去。
朱硕看面前的脑袋瓜子,脸上有片刻的不悦,这吃他家的喝他家的还住他家的,看两眼怎么了?
苏怡不喜欢继兄看自己的眼神,越发将脑袋垂得低低的,嗡嗡道:“昨日儿下了雨,桑葚也该成熟了,我瞧着大户人家的姐们喜欢,算去摘一些来,卖出去,补贴家用。”
朱硕一听,连连摆手,“那你快去吧。”
桑葚酸酸甜甜的,也就只有女儿家喜欢,他无甚兴趣。
况且,一篮子桑葚也卖不来几个钱,浪费他时间。
想到自己昨天钓到的一只肥羊,朱硕嘿嘿的笑了笑,从苏怡身边跨门而入。
苏怡觉着身后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她这继兄,向来不务正业,用着家里的银钱去书院混日子,却不知道整天在外头做什么。
至少,苏怡是从来没有见他像自己已过世的父亲那样,废寝忘食的拿着本书读的,平时在家,甚至连练字都没有。
……
天才蒙蒙亮,昭娘就被刘春兰催着起来给她烧火,帮着给一家子做饭。
昭娘自被刘春兰卖了之后,除了一开始的一段日子被春风楼里的妈妈饿着,余下的日子过得都是精细日子,许久没吃过粗粮的她,觉得喉咙都快要被磨破了,却也不敢不吃。
沈秀见她一张脸都皱起来,顿时嫌弃,“瞧你这幅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给你吃的是毒药。”
她的阴阳怪气很快就引来了刘春兰的注意,昭娘赶紧道:“不是的,二堂姐,我是在想阿爹教我认的药材有哪些,现在想一想,免得到山上认不出来。”
刘春兰脸色缓和了一下,“记得注意安全。”她虎着脸叮嘱一句,却绝口不提让昭娘不要去。
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单独上山,且不山上是否有猛兽,便是遇上歹人,一辈子也完了。
昭娘点点头。
沈秀在一边咬筷子,昨晚上提这件事的时候,她也是想跟着一起去的,可刘春兰不让,是她去会扰到昭娘,是拖累。
沈秀哪里能接受自己是拖累的法,可刘春兰在她心目中积威已久,沈秀也只好咬咬牙。
昭娘背着阿爹做给她的竹篓,上山去了。
危险的地方,她自然不会去,也去不了,不过是采些普通的药草,敷衍敷衍刘春兰,大不了被她道两句,重活一世的昭娘才不会在意她指桑骂槐的几句话。
上山的途中路过以前自己家,昭娘看到朝自己跑过来的阿大阿二,笑得眯起眼睛。
她蹲下来摸摸蹭到自己膝盖上的两个脑袋,看得出来这两个家伙被铁叔照顾的很好。
阿大阿二是阿爹在昭娘还只有几岁的时候,一次上山捡回来的两头狼崽子,当时才出生不久,他们的母亲便重伤垂死,拼死生下阿大阿二就咽气了。
阿爹把这两个狼崽子带回家里原先是拿去卖掉,只是沈源瞧着十分喜欢,昭娘也不舍得把两个东西卖出去,就养了起来,算算日子也算是养了七八年了。
可自从大哥去了边疆之后,大伯母一家不愿意养一个昭娘再养阿大阿二,沈源只好把他们托付给邻居家的猎户铁叔。
好在阿大阿二捕猎厉害,否则,沈源还真不敢把两个负担交给人家。
今天阿大阿二在家里悠闲着,估摸着是铁叔带着猎物进县城里卖,今日没上山。
阿大阿二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见到昭娘了,这会儿在她腿边跑来跑去,还时不时蹭着她的裤脚,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平日里跟猎狗似的在山里捕猎的凶猛。
花婶正在院子里晒衣裳,阿大阿二两个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也就疑惑的跟出来看看,这一看便看到了昭娘。
“昭娘啊,今日怎么有空回家里来?来来来,来花婶家里坐坐。”昭娘自从住她大伯母家之后就再没回来过,两个月来这还是头一次。
昭娘对花婶笑着摇了摇头,父亲亡故的三年里,她和哥哥可没少被花婶一家人照顾,这关系倒是比普通亲戚还亲厚些。
“花婶,我待会儿还要上山去采药,只是恰巧路过而已,您忙,我带阿大阿大上山玩会儿。”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上山采什么药?”花婶一听就蹙起眉头来,她可是还记得沈郎中就是采药不心跌落山崖死的,昭娘一个半大的丫头哪里会采药?
昭娘眸光暗淡,头也不由自主的低了下来,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头道:“我如今住在大伯母家,怎么也不能白吃白喝,之后上山采点药,才卖给县城里的铺子补贴家用。”
还没等花婶话,昭娘就背着她的篓子对花婶摆了摆手,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