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麦颜颜(一)
民国二十五年
天津
麦颜颜对着镜子打量自己。
镜中少女是不出的好看——瓜子脸,樱桃嘴,大眼睛,高鼻梁,乌发如瀑,肌肤赛雪
身条儿也不错——从胸到腰再到腿,没有十分,也有八、九分,唯一的败笔是裹过脚。
放开了,可五个脚指还是紧紧贴着脚底板,唉,别跑了,便是多走几步路也疼。
可,还是要逃的。
这般想着,麦颜颜便对着镜子,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及腰乌发簌簌而下,接着将剪刀换成了剃眉毛的剃刀,将自己剃成了一个光头。
原主的命,真不好——20岁那年死于花柳病。
对,原主是个妓|女。
生爹是个又抽又赌的,大冬天的被人塞进了冰窟窿,死得不能再死;
当娘的,早年便在自家院内挂上了‘红布棉门的帘子’,做着暗|娼的活儿。
在麦颜颜过了十五岁,还引着闺女一起做。
如今,麦颜颜已经十八岁。
隔壁——
“这日子没法过了,你帮我将颜颜带走,去盛京找个堂子,与老板签个五年,等颜颜安顿下来,我也过去”家中男人被人害了后,这门生意就越发难做
“成。”这个男人是个做人口买卖的,这是一桩好买卖,成了,自然少不了他那一份,立马应了。
麦颜颜就在隔壁,听得到,她不是原主,不是那个被母亲捏在里的牌,不会顺着母亲的意思走。
当母亲跟客人正热乎时,麦颜颜悄悄进去,用厨下用的擀面杖将两人都给打晕。
“这个家不能留了”麦颜颜本可以悄悄走。
可是她得带上一些盘缠啊,家里没几块银元,可那品相不大好的银首饰也要带走,还有死去父亲的旧衣裳啊。
临走之前,麦颜颜将两人捆一起,又给堵上了嘴。
将厨下所剩不多的细粮给煮了,又将自己那‘三门冰箱’内的食材加工成熟食。
脚的麦颜颜走不快,换上了父亲的旧裳,背着个包裹,加上光头,像和尚又像尼姑。
向城外的火车而去,没有去火车站,而是沿着车道,寻了半日,寻摸到了一个会减速的拐弯处。
这还是原主从客人的嘴边听到的呢,这边是扒火车的好地儿。
山上有树也有藤,只要胆子大些,动作快些,就可以借力扒上火车。
对,麦颜颜是要扒在火车上,离开这个生她养她的城市。
麦颜颜计划向南而去。
原主身娇体软,麦颜颜是险险的扒住了,里头是货物,麦颜颜没敢睡觉,就窝在货柜与货柜之间,饿了吃一点,渴了喝一点。
火车行驶了一晚后,麦颜颜受不住了,找个会,下了火车,附近不熟,最后只找到了一个破庙,那就先窝一窝吧。
麦颜颜已经不知道是哪里了?边走边问吧。还是想接着向南,下江南去。
问路时,麦颜颜觉得不能没个身份啊,宽大的男裳也掩不住她那窈窕的身条,只能当个尼姑。
年轻漂亮的尼姑,行走江湖,也不大安全啊。
麦颜颜想着:那就从医吧。
只开方不卖药,只要给点吃的给个地儿睡一夜,不要钱财。
于是,麦颜颜开始‘走医’生涯——
“女先生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从来处来,去来处去。”
“可否多留数日?”
“可。”一边可,麦颜颜一边从窗户跳出,逃了。
“快追。”以她老婆子多年的看人经验,这是个好苗子,送去楼里,可以换一笔了。
追来了,那就打吧。
一个个的敲晕,麦颜颜走人。
“大爷,你这车是去哪啊?”这脚走不了,得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半道上遇上了一驴车,拉柴的,麦颜颜便伸去拦了。
“进县城上来吧。”老大爷满脸的褶子,话时露出一口黄牙。
“谢谢大爷,我只有这个,熟的”着,麦颜颜将一个煮好的鸡蛋送过去。
“哎,行。”老大爷收下了,没舍得吃,放进口袋,带回家让孙子们分着吃。
还真远呢,驴车花了大半日才入了县城的城门,土墙围着的县城,就一条主街。
麦颜颜在面摊上吃了一顿,顺便打听了哪里有空屋出租?
“我一个本家族人就有空屋”面摊老板让自家子给带路过去。
拐了一会儿路,麦颜颜见到了一对四五十岁的夫妻,一个不的院子,就住着他们,后来才知道老夫妻的儿子在省城入学,女儿远嫁——
“瞧,就这间,之前我女儿住的,干净着呢”儿子念书费钱的很,夫妻俩除了乡下十几亩地,没有别的进项,之前嫁女儿的聘礼已经花的差不多。
“行。还要你照顾我百来日的吃喝呢,你们家做什么就吃什么?先给你这个,事后再给两个大洋,好不好?”麦颜颜掏出一个银戒子。
“好好好”如今除了金就是银和大洋能保值,那法币,是不敢放在上的,早早换成粮食盐巴才放心。
麦颜颜被这双脚折腾的够够的,想一根根的折断脚趾,重新接骨,不能恢复如初,可也不会走几步路就疼死个人。
房间内是炕不是床,还在北方呢。
去江南,咋那么难呢?
“师傅,要不请个大夫?”吴大娘一边擦着尼姑那如花似玉的脸,一边提议道,没有想到啊,尼姑要亲自动一根根的掰断自己的脚趾,看看就疼。
“”麦颜颜嘴里咬着巾呢,只是摇头,真她|妈的疼啊。
“好了好了,喝口蛋茶,缓一缓先”吴大娘是真的服了这尼姑,见她吐了嘴里的棉布,就将尼姑自己备好的蛋茶端来,可真香啊。
“嗯。”麦颜颜点头,喝了几口,就开始用竹片和细布条将刚刚骨折过的脚趾正骨,这个要心。
脚面弓形,很难恢复如初,真的有点丑。
“唉,师傅,你歇歇,我去打热水过来,帮你擦擦身”吴大娘只能帮着尼姑擦一擦汗水,整整一时,她的后背也惊出一身冷汗。
“麻烦大娘了。”又疼又要专注,麦颜颜要不是没钱请好大夫,才不会自己苦撑着呢。
吴大娘动作利索,帮着擦脸擦背,麦颜颜接过来自己擦胸口,今儿没有围上裹胸巾,真是波涛汹涌啊!
真有本钱!
“师傅,你睡一觉,到了饭点,再喊你。”吴大娘帮着将腿固定在炕桌上,退了出去。
吴大娘是本地妇人,又有着女人的天性,她就将尼姑给自己放脚之事给宣扬了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
等麦颜颜能下地自由行走时,便有贫穷妇人找过来,求着头发已经长出寸余长的尼姑帮帮忙。
“师傅,我这脚一走就疼的狠”着着就抹起泪。
“可以是可以,但你得躺上三五个月呢这是骨折呢,不养好,还不如现在呢。”一般妇人,哪有那个好命啊,如果可以不干活,也不会急着要做放脚术。
“这?”时间太久了。
“你再考虑考虑吧。”麦颜颜可以不收术费用,但注意事项得提前明白,许是三门冰箱内食材之故,许是她年轻之故,她的双足恢复良好。
麦颜颜到底没离开这个县城,在吴大娘的游下与她一起租下了一个店铺。
吴大娘要了前店,就在前店开着一间茶水铺,而麦颜颜在后院开着女子医馆。
麦颜颜也不装尼姑了。
对吴大娘自己是逃婚出来的,为了成功逃脱,麦颜颜只得剃头当尼姑。
只要与吴大娘一人,不出三日,全县城妇人都知晓。
如同姓名,麦颜颜只自己姓颜,她便成了大家口中的颜大夫。
“颜大夫,帮我看看”进来一位穿着洋装的年轻女人,穿着一双皮鞋,不是脚啊。
“”麦颜颜一脸的问号。
“”年轻女人没有话,只是坐下,将皮鞋脱了,露出里头的绣花鞋,接着又将绣花鞋一脱,最后一双畸形的脚,她早早放了脚,就不能自然恢复。
“你了解过术经过的吧?”麦颜颜给几个妇女做过,都是贫穷人家,只是送来半个细粮或是十几块法币。
“嗯。”年轻女人点头,她丈夫是个留洋学生,爱西装爱红瓶爱舞会,每每都要忍着脚痛与丈夫跳舞,便是如此,丈夫还是有了姨太太。
“你有条件,可以自已准备一下止痛药和消炎药,多半会发烧”没钱就生生的忍着。
“好的。我能恢复得像你一样吗?”年轻女人听颜大夫自己恢复了七七八八,才会放弃洋人医院跑过来。
“那就比较贵了,还得吃住在我这里”想用三门冰箱内的食料,就得用金条来换了。
“这个没问题。”松了一口气,最后年轻女人提了个要求,就是看一看麦颜颜的双脚。
麦颜颜笑了笑,脱下布鞋,露出一双赛雪般的脚——
脚背还是微微拱起,五个脚趾还是长得不大顺溜不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