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发出去的时候是夜里十点四十一。

    第二天，又到这个点儿。

    颜灵再看手机，一整二十四时过去了。

    没回音。

    她窝在床上，身子一侧丢着本被她随手甩开的书。

    何芳芳在下头问：“色色，今天也睡那么早？”

    颜灵心不在焉应声，点开那个头像，进了朋友圈往下翻。

    朋友圈里只有寥寥几条宣传消息，很轻松就翻到了最底下的一条——

    【“焰色”舞蹈教室今天起正式开业啦！十天内预约即可免费体验一次……】

    她没点开，烦躁地将手机扔到一旁，这才空出心思听何芳芳正什么。

    “回了回了，他们要报班的话，随时可以过去，直接交钱就成，费用……”

    颜灵猛一掀开帘子，底下三人被这动静弄得齐齐转头看过来。

    “谁？谁给你回的消息？”

    聂溪懵着看她：“不就咱之前扫码加那微信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是谁给你回的？”

    “可能……是客服？”何芳芳莫名：“色色，你到底怎么了？昨天就不对劲……”

    颜灵摸出手机，又看了一眼，微拧着眉：“微信怎么不显示已读未读啊……”

    王斯跟何芳芳对视一眼，撇撇嘴：“魔怔了吧。”

    聂溪直接抬手，敲了敲颜灵床沿的栏杆，“你到底怎么了？昨天就一直关心人家老板，今天还关心起是谁给回的消息来了。”

    颜灵脑子乱，眼一闭，干脆交代：“我昨天……好像看见付怀禹了。”

    这个名字一出来，三脸懵逼。

    谁啊？

    直到她提示了旗尺古镇，三个人才想起来，好像颜灵之前提过这个名字，只不过次数太少，频率太低，一时间没人能想起来。

    何芳芳一脸惊讶地问：“所以，昨天你一直跟那大胸老师提她们老板就为这？他是老板？！”

    颜灵垂着脑袋，应声：“好像是，听前台这么叫了他。”

    聂溪表示对这人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有些怀疑地看向颜灵，问：“你确定没看错？”

    她笑笑，“怎么可能。”

    也是，颜灵这个人，怎么呢……

    世界上所有的脸在她这儿只分两种：好看的、不好看的。

    像付怀禹那种程度的脸，要看错确实不太可能。

    此时何芳芳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儿：“诶你们，他要真是这培训机构的老板，会不会已经结婚了？”

    颜灵心里“咯噔”一声。

    王斯笑着：“傻的吧你，谁规定结婚了才能当老板？”

    何芳芳又：“不是一般那种早早不念书出去混社会的人，都容易犯浑嘛，指不定先上车后补票，肚子一大就奉子成婚……”

    聂溪察觉颜灵脸色不对，也瞪她：“就知道瞎，人家几岁你知道？这么能瞎联想，你怎么不去写？”

    何芳芳还想怼回去，腰间突然被掐了一下，聂溪挤眼，示意她抬头。

    往上一看，颜灵一言不发坐床上正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捋了捋思路，突然想到颜灵之前问她的问题，“色色，难道你也给那微信号发消息了？”

    “……”

    “然后，人家没回你？”

    “…………”

    “你发了什么？”

    颜灵支支吾吾：“也没什么……”

    王斯笑着，对她勾手：“你要不出口，手机递下来。”

    一秒后，下头的三个人爆笑，颜灵早料想到了，随她们笑，脑子里却在有一搭没一搭想着什么。

    “是你吗？哈哈哈哈哈哈哈色色！”

    “那头的客服妹肯定一脸懵逼，是我啊，可是我是谁？请问这位顾客您找谁？”

    何芳芳捧着心，作呼吸不畅状：“是你吗？皇上、皇上，是你吗？！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啊！”

    三个人在底下演上了，偏偏颜灵不为所动。

    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前，她其实不确定他到底还记不记得她，可何芳芳收到了回复，她却没有……

    她觉得，付怀禹肯定看见了。

    她。

    还有她发的消息。

    肯定都看见了。

    几个人笑够，开始商量报班的事情。

    颜灵拿回手机之后，几乎立刻便仰躺到床上，开始数帘子上的月亮。

    刚数到第十三个，底下的人又开口了：“阿色，我们仨都报，你报不报？”

    “不报！”

    底下又笑上了，“诶你别觉得丢脸啊，等下周末我们去交钱，你站后面，我替你跑到付怀禹面前问他，‘嘿，是你吗？’，反正他又不知道那微信到底是谁的。”

    “闭嘴！”

    “你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颜灵扯被子捂住发烫的耳朵，有点儿绝望。

    如果有时光机，她一定会穿回昨天晚上，在发出那条消息之前，摁住自己。

    他现在肯定得意死了。

    ……

    那天过后又过了两周，颜灵还偏就特有骨气的，一次也没再往东门那儿跑。

    到了五一长假，一宿舍的人都去学舞去了，颜灵约赵一诺吃饭，结果人家忙着谈恋爱，根本匀不出时间来给她。

    正好，她姨又电话过来让她过去他们家混饭吃。

    颜灵想了想，怕自己闲得无聊过去舞蹈室找室友，还是坐上车去了。

    到地方，是表妹李晓余来开的门。

    她一身校服，齐下巴尖儿的短发有点儿乱，脸上泛红，鼻尖还冒汗。

    她开门见是颜灵，急急忙忙抓她的背包，甜甜叫人：“我姐！”

    “松开，没给你带巧克力。”

    颜灵话一完，李晓余点了点头，手一放，抹掉鼻尖上的汗，抬手去关门。

    颜灵问：“怎么还出汗了？”

    “跟毛毛在路口跳了会儿皮筋。”李晓余掉头回来，看着她声嘀咕：“别对我那么冷淡，我可不是为巧克力才跟你那么亲近的。”

    颜灵刚笑开，便听见她声补充了句：“其实……奶糖我也不是那么嫌弃。”

    颜灵骂了句“吃货”，从包里摸出罐旺仔，把她发进房间了。

    姨夫在沙发上看新闻，跟他过招呼之后，颜灵摸进了厨房。

    一进去，香味扑鼻。

    她姨手艺好，大菜、家常菜都有不少拿手的。

    姨刚把醋溜土豆盛出锅，一看她来了，赶她出去叫姨夫进来做红烧牛肉。

    来也怪，她姨什么都做得好，就是这红烧牛肉，还数她姨夫做出来的味道正宗。

    颜灵最爱吃他做的红烧牛肉，甜度恰到好处，又不像寻常人做这道菜那样加土豆，而是加炸过的豆腐，自然是别处吃不着的味道。

    没一会儿菜全上桌，李晓余换了身衣服，蹦蹦跳跳出来。

    才初一的孩子，好动，进屋去的当儿不知道又怎么蹦跶了，脸上红扑扑的，她捏住筷子眨着眼睛就问：“姐，你找对象了没？”

    颜灵看了眼这机灵鬼一眼，“没啊，怎么了？”

    她一屁股坐凳子上，瞪她妈，“还不是我妈妈……每次都让我问你这种难为情的问题。”

    几个大人乐得不行，逗了她两句，姨这才想起来正事儿。

    “灵儿，不谈恋爱是因为没合适的吗？”

    “对啊。”

    “要不然你跟我们单位一同事的弟弟见个面……”

    颜灵看她姨，乐得不行：“是我妈让你催我的吧？”

    姨也笑，“瞒不过你，你时候只想学习，一点儿早恋的苗头都没有，二姐当时就觉得不应该，还过电话跟我讲过这事儿，可这会儿大学你都二年级了，还不处对象。”

    颜灵声：“真是没合适的，再了，我才大二，也没到相亲那地步吧，我妈太夸张了……”

    姨夫话不多，没搭腔。

    他见李晓余穿得少，进屋给她拿了件外衣，逼着她给穿上了。

    假期一整三天。

    到了第三天，吃过午饭，颜灵拿着大包包东西回学校。

    进宿舍一看，里头空荡荡没个人影，洗完澡又洗完衣服，手机突然响了，何芳芳在那头兴奋开口：“色色，我们要跟舞蹈室的人去吃饭喝酒，你来不来？”

    顿了顿，开口：“我来了算什么事儿……”

    话虽然这么着，可语气实在太不坚定。

    颜灵知道，报班上课虽然才短短两周时间，但何芳芳和高哲几乎已经混成了哥们儿。

    关系好得像发似的，她就是去了也没什么，就当朋友聚会。

    可……

    她怕她一去，付怀禹又觉得她上赶着。

    何芳芳苦口婆心开始劝：“为什么不来，就为了躲着付怀禹，甘愿孤苦伶仃吃食堂？”

    “我才没躲他……”

    “那就这样，下午五点半，东门大街那家‘初五’，麻利儿过来啊。”

    电话挂了之后，颜灵提着心，试了一柜子衣服。

    不知怎地，脑子里突然冒出来那天在舞蹈室，她匆忙瞥见的那件深蓝色卫衣来。

    抓出条深蓝裙子，搭了黑色开衫，出门的时候，门刚开，她又折回来，对着镜子把口红擦掉。

    到地方，何芳芳让她在门口等，没一会儿身后就吵吵嚷嚷。

    颜灵寻思着是他们来了，有点扭捏，没马上回头。

    下一秒，何芳芳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别端着了，人家根本就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