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刘志伟就逃一样离开了房子, 乔恩躺在房间里听着他离开的声音。他们都没能睡着, 但是乔恩知道现在不是强行同刘志伟对话的好时机。他仰躺在床上看着房间墙壁上被排成一排的刘志伟的照片。从最近的一直看到了距离现在时间最远的。

    再往前就没有了。

    刘志伟没有给他照片，信息断档了。

    乔恩能肯定刘志伟过去有重度抑郁症，他能从刘志伟拍摄的电影里感觉到。同样乔恩也知道，无论任何方式的逼问和诱导都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要想从刘志伟嘴里得到他过去发生了什么, 只有当他想的时候才能够听到。

    但那么做的时间太长了, 所以他宁可从别的方式得知他的过去。

    乔恩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 门口的铃声也响了好一会儿。直到陆易的第五通电话忍无可忍地拨进他的手机, 乔恩才缓缓地接起来。

    “开门。”陆易。陆易在喘气, 他很早跑了一趟医院向医生确定了这件事，又马上跑到了乔恩的房子，可对方明明在房间里，就是不肯开门。这让陆易不得不多想。

    乔恩：“这是我的房子。”

    陆易：“……”这人恐怕就是死了也要把活人气死！

    乔恩：“Zeo离开了。”

    陆易喘了口气：“你对他什么了？”

    “我问他为什么不肯正视自己的感情, ”乔恩语调平平地躺在床上，“我现在觉得很绝望。”

    陆易：“……”

    “可我现在还不太舍得死, ”乔恩又, “为什么我雇佣了那么多没有用的家伙，到现在还没有查出Zeo的片子到底是被谁剪辑的？”

    陆易的头上青筋都要爆出来了：“乔恩，你的废物是全世界的顶尖IT人才，你让他们做的是调查十年前发生在一个‘nobody（人物）’身上的事, 而且这些发生的事全在地球背面的中国, 更有很多事是他们无法只通过网络得知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只搜查了不到两个月, 你要求的是在这两个月内将三十个人的一切生平都调查个遍。”

    乔恩：“哎，你三年前就提醒我要加大面向中国市场的比例，我没有听，现在我意识到了我的错误。”

    陆易：“……”

    “你觉得我现在全面进入中国市场还来得及吗？”乔恩自言自语地，“起码比乔纳森快一步。”

    陆易：“……开门。”

    乔恩：“Zeo没有回来之前，我不想给任何人开门。”

    陆易：“……”这助理不做了！

    -

    刘志伟出发得早，许庭也就起得早。卢和杨都在车里，因为晚睡早起不住呵欠。

    刘志伟过意不去：“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把他们叫起来了……”

    “志伟哥敬业是好事啊，”卢前一天回去得早，没有熬夜，精神很好，“听今天华骁会来，我可期待了！”

    刘志伟也挺期待的。他演艺圈什么咖位的人都见过，就是没见过影帝。华骁能以这样的速度登顶影帝，除了营销策略好，也足以明他自身是有两把刷子的。

    第一次和影帝级别人物合作，刘志伟心里很激动，这一激动，就选择性把昨晚的事过滤了。

    许庭很快载着刘志伟到了片场，大咖们都还没来，工作人员还在搭场景，李强倒是很早就来了，看到刘志伟颇有些惊讶：“这么早。”

    刘志伟：“导演也早。”

    李强有些欣慰，任何导演对把自己的电影这么当回事的演员都很有好感。他道：“来这么早你就先去化妆吧，早上先把你和华骁的片段拍了。”

    刘志伟兴致高昂地去化妆了。

    结果等到中午，华骁也没来。

    剧组的人来了个七七八八，所有人都在等华骁，李强坐在那里黑着脸，犹如一尊瘟神。

    卢在一旁悄悄地对刘志伟：“这……耍大牌啊……”

    “可能人真的有事……”刘志伟轻轻的完，就看到一辆黑车开了进来，华骁神清气爽地从车里下来，刚下来就被李强一通劈头盖脸的讽刺：“大牌耍得真溜啊，现在咖位高了就可以溜着剧组玩儿了？当初拍1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能横啊？”

    华骁维持着他金光闪闪、风流倜傥的笑容，：“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嘛。”

    李强被气得噎到了。

    “你、你他妈知道耽误一场戏耽误了多少人的工作，你以为片场搭起来不要钱啊？你以为别的演员都围着你转啊？他们就没有别的工作了？……”

    华骁笑得笑容得体，伸手掏出钱包：“拖了多少？我赔。”

    李强的话被堵住了。

    “今天谁跟我对戏？来来来，第一次吧，给你包个大红包，当赔罪了。”华骁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刘志伟，冲助理招了招手，他的助理就捧着华骁的红包过来了。

    刘志伟连忙站起来，连连鞠躬：“不用不用……”

    华骁又继续：“谢谢今天给我帮忙搭片场的各位工作人员，谢谢你们，没有你们宠就没有迟到还能拍戏的我，请大家喝饮料，吃零食，随便点，点个外带全家桶回家也没问题，我助理几百万的年薪不是放着看的。”

    他这么幽默地一岔，所有的人都笑了。

    刘志伟和卢：“……”

    杨在另一头一边吃零食一边：“华骁特有钱，座右铭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在他的片场里其实福利挺多的，而且人还那么帅，大方的时候是真大方。”

    刘志伟以前也整天听华骁的粉丝怼人的时候就：“来来来我华总给你个一百万，你可以滚了。”他一直以为只是粉丝们拿他钱多开玩笑，甚至媒体也喜欢拿这点嘲讽他，没想到他真人就这德行。

    华骁哄完了所有人，很快被带去化妆了，李强被塞了满嘴的红包，气有处没地方发，只能充满戾气地到处指挥人，刘志伟也被指挥着在场地里胡乱站位。

    等华骁出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华骁本来就人高马大，长得帅气，出场气场也强，仿佛有一万盏聚光灯聚焦在他身上。他穿了古装之后，突出了另一种霸气的气场，但是刘志伟总觉得他这霸气跟他饰演的角色不太配。

    他在这部电影里的分量的确是上涨了一些，但是远远不到主角的地步，结果一出场就把刘志伟给压下去了。

    刘志伟想提醒他，又不太好开口，只听到华骁凑近他耳边：“你跟裴泽关系挺好的？”

    刘志伟楞了一下，想起裴泽和华骁是一个经纪人。既然是一个经纪人，恐怕也经常见面。“哎，算是吧。”

    李强这时候话了：“聊什么天呢！拍戏了！”

    刘志伟连忙就位。

    华骁向后退了一步，拉远了距离。在这个剧情里，沈飞雪几剑将他逼退，将剑架在华骁饰演的公孙世肩上，逼问他叛党的情况。

    公孙世咬牙不屈，反问沈飞雪：“你杀了人，就能确保世间再无叛党吗？”

    所有人都就位，本来他俩是要先演练一遍确保站位等都合适，刘志伟的剑也有预兆，但是李强有心要挫挫华骁的锐气，直接让他们开始了。

    刘志伟的演技李强心里有数，华骁在《刺客1》里的表现他心里也有底，其实他很想知道他们俩碰撞会产生什么效果。

    李强一喊“a”，无形的较量就开始了。

    刘志伟先下手为强，一柄剑在空中花式舞动，华骁猝不及防，禁不住连连倒退，随着本能狼狈地躲避剑光。这反应同剧情里的很相应，而且华骁崩住了表情和演技，没有瞬间就出戏叫“你干什么”。李强很满意，忍不住点了点头。

    剑精准地架在了华骁肩上，华骁对上刘志伟淡漠的眼神，忍不住心里叫了一声“厉害”。但是他怎么会出口。他挺直胸膛，强大的气势再度展开，紧盯着刘志伟。“你就是阉党的走狗？”

    刘志伟禁不住心里一怔。

    这个场景里，刘志伟觉得沈飞雪的气势应当是比公孙世的高的，华骁这么干，刘志伟只能将自己的气势提了上去。他的气势一提，眼中立刻冒出了杀气，“不许你侮辱公公！”

    华骁闻言冷笑，气势又上提了一截：“因为他，多少忠良含恨而死，多少百姓成为饿殍，你们成为死士，难道不曾睁眼看过这王朝，这庙堂，究竟被他毁成了什么样？！”

    刘志伟的目光里露出死光，剑往华骁的脖颈逼紧一寸。他没有台词，但是他的眼神看对方仿若死物。

    华骁的气势一寸寸上涨，刘志伟的气势也就一寸寸攀升，每次都压了华骁一丁点。一直到华骁出最后一句台词：“你杀了人，就能确保世间再无叛党吗？”

    刘志伟的气势忽然顿了一下，接着仿佛坠崖一般跌落下去。他站在那儿，有点儿茫然，情绪起起伏伏，有一丝无措。

    华骁在气势上终于压了刘志伟一头，但是他不开心。

    因为刘志伟控制得太好了，一直到李强喊“卡”，华骁没有找出他的一点控制不到位的地方。

    ——简直收放自如。

    多少人跟华骁对戏的时候怯场，华骁想整人，能让对方几十场连续NG。可刘志伟没有被他的气势压过，对方完全是走着自己的节奏，没有被华骁带偏。

    李强很满意，这场戏的张力太强了，他都能透过镜头感觉到那种张力。最关键的是华骁被挫了锐气，现在的表情让他很痛快。

    李强爽快地拍了拍华骁的肩膀，意味深长地：“主角就是主角啊，我选的人不错吧？”

    华骁：“……”

    上午的戏本来因为华骁迟到拖了进度，可因为他俩互相较劲，结果反而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最好的质量，下午的戏开始前就把华骁今天的戏份都给拍完了。

    刘志伟休息的时候，杨给刘志伟卸妆，卢就在一旁给刘志伟通报这一天最大的新闻——张成骞和白贺的案子。

    “张成骞的证人很多，证据也很齐全，但是在庭审时情绪太激动了，被控制了好几次……”卢一边复述一边吃瓜，“哇，厉害了！他还差点了白贺。”

    “被偷了成果那么多年，情绪激动也正常吧，”杨在一旁，“但是这下子肯定很多人要黑他了。”

    “对……”卢翻动评论，“现在张成骞的人气也在下降，网上好多骂他的啊……哎！消息出来了！”

    卢激动地叫起来：“张成骞胜诉了！”

    刘志伟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翻看。

    张成骞胜诉的同时，所有媒体都将先前准备好的稿件瞬间发出，刘志伟看得眼花缭乱，只看到在许多张成骞粉丝欢呼的同时，也有不少黑他的人依旧在黑。

    “高兴得也太早了吧？拿回传奇专辑又怎么样，大家都已经习惯白贺的版本了，就算他出个新的也受众。”

    “这么执着这几首歌，怎么这么多年就没有别的歌出来呢？白贺抄袭，他可能自己也没什么本事。”

    “白贺走到今天也有自己的很多成就在吧，他这就是把白贺的所有成绩一竿子死了……”

    “这炒作效果……还能在庭上人了，可真牛逼！”

    只不过同样的，白贺也有很多人踩，而且照那个形势来看，白贺的公关压根没有做。

    -

    此刻许庭正在许愿的办公室里坐着。他俩都在等待一个电话。

    电话的那头是许庭手下出去同张成骞公司谈判的人员，但是地点却是在白贺公司的一个会议室里。

    这场三方会谈白贺也在会议室的外面紧张地等待。

    会开了整整两个时，事关张成骞的去向，也事关白贺的生死。

    两个时后，会议室的门开了。白贺立刻迎了上去。但是谁都没有看他，纷纷擦过他的身边，只有他的经纪人来到他的面前，公事公办地：“你跟我来一下，我们谈谈解约的事。”

    白贺的双眼猛地瞪大，满头都是汗，不敢置信地：“什么！？等等……”

    许愿办公室的座机响了。许愿立刻接了起来，低沉地问道：“怎么样？”接着他笑了一声：“好……挺好。”

    许愿挂了电话之后，看向了许庭。许庭问道：“怎么样？”

    “他们要价八百万。”

    “疯了吧。”许庭冷冷地。

    “但是我们四百万就拿下了。”许愿笑了起来。

    “白贺的公司呢？”许庭又问。

    “我们接盘了张成骞，他的公司怎么会愿意竞争对手还有一个前巨星可以碰运气死灰复燃？他们对白贺剽窃给自己公司造成的损失要价千万赔偿，你猜白贺的公司会不会同意？”

    当然不可能同意。但是张成骞的判决下来了，他胜诉。白贺个人需要赔付张成骞的几乎是他当年传奇唱片销售的所有个人所得。

    这不包括张成骞的公司因为此事蒙受的损失。

    白贺能不能填补自己的漏洞都难，怎么可能填补公司的赔偿金？而且他的名气能不能回来都是个未知数，许愿的人甚至提到接盘张成骞之后，还会继续追究对方后续百场演唱会使用传奇专辑的歌曲吸引客流和售票所得。

    白贺的公司立刻像是抛掉烫手山芋一样将白贺给抛弃了。

    “现在就等张成骞签字了。”许愿满意地。

    他刚完，就有另一个电话了进来。许愿接起来听了一会儿，“好”。

    许庭隐约听到对面传来的话，于是问了一遍：“签了？”

    “干嘛不签？又有人替他付违约金，又有人赔偿他，未来星途还一片光明，傻子才不签。”许愿放下电话，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

    许庭虽然看不惯他这得意洋洋的嘴脸，但必须得承认许愿的厉害之处。他用手指关节敲了敲对方的桌面，道：“那现在来谈谈我们之间的合同吧。”

    -

    白贺的面前放着解约合同，脑门上全是汗。

    “为、为什么……我每年给公司赚那么多钱……”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他的经纪人不耐烦地，“你现在要公司赔的比赚得多，谁来做这种不划算的买卖？你还是赶紧点点你的银行账户里，有多少能赔的吧，马上公司也会对你起诉。”

    白贺已经要赔张成骞一大笔，现在还面临公司对他的起诉，整个人都慌了。

    “李哥，救救我，我赔不了……我还有用……我之前不靠传奇专辑不也赚了那么多钱吗？！你相信我！”

    经纪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白贺，白贺抓着他的衣服求了十几分钟，经纪人才伏下身对他低声：“本来也不是不能救，但是钱经理跟你的不是一回事……明白了吗？你得罪了人都还不知道，下回放聪明点儿吧——豁，哪来的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