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晗玥只觉得头顶打了个响雷,吓得身子一抖，本就盛了汪秋水的双瞳,瞧着水都快要?溢出来了。

    她放在膝上?的揪了揪裙子，咬咬唇，做好?一番心?理准备才起?身弯腰出了马车。

    如今已?是深冬，许晗玥穿着一身袄裙，外披一件蓝色滚毛斗篷，衬得一张脸楚楚动人，微咬着唇,看起?来胆怯又倔强。

    景徽帝怔住，呆呆看着亭亭玉立在马车上?的女子，只觉有些眼熟。

    “看，我父皇看直眼了。”楚攸宁悄悄跟沈无咎。

    沈无咎也看到了,景徽帝这呆愣的样子，仿佛陷入一场桃花纷飞里。

    两人在路上?已?经从陈子善口中得知许晗玥的身份，他们也一直以为能让景徽帝与越国开?战的女子是越国人，却从未想过可能是庆国人。

    许晗玥的父亲是景徽元年的恩科状元,曾经和景徽帝君臣相得，若是这样，就不难理解他们为何会有瓜葛了。这世上?为了荣华富贵，将女儿送进宫的人多的是,哪管当今年纪大?不大?。

    “父皇，回?神了！”楚攸宁喊。

    景徽帝回?过神,看到他闺女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他一时?无言。

    “你下来。”景徽帝对许晗玥，语气已?没先前那?么严厉。

    许晗玥从马车上?下来，楚攸宁伸搭了一把,她也就顺势抱住楚攸宁的胳膊，好?像这样才有安全感。

    楚攸宁瞬间明?白她的选择了，拍拍她的，对景徽帝，“父皇，许妹子瞧着年龄跟我一样大?，你这老牛好?意思啃吗？”

    景徽帝吹胡子瞪眼，“胡什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亲眼看到您看直了眼的。”楚攸宁指着自己明?亮亮的大?眼睛。

    “乍然?出现，还不许朕花点工夫认认人？”景徽帝发现跟这闺女话就没有心?平气和的时?候，今日?这事不解释清楚是没法了了。

    他递给刘正一个眼色，刘正立即去挥退在四周看守的人，远远候着，不让人靠近。

    楚攸宁看到这阵仗就知道又有大?秘密听了，两只耳朵都支棱起?来。

    “朕没想到你不光带回?了你

    大?姐，还把她也带回?来了，这时?候，她应该在荆州才对。”景徽帝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哦，她离家出走被拐卖到越国，又被人当大?礼送给渔，结果就赶上?越国信王造反，京城大?乱，逼得前去送礼的人躲到林子里，陈子善他们听这是给渔的礼物，就把那?么大?个箱子给劫了，然?后，就把您的真?爱给开?出来了。”

    “要?朕多少次，她不是朕的真?爱！你到底从哪看到的，就这般坚定认为！”

    楚攸宁眼珠子转了转，“不是了，祖宗显灵吗？祖宗让我看到了。您，这次要?不是我误打误撞把人给您带回?来，这妹子落在渔里，您知道了是不是要?冲冠一怒为红颜？”

    景徽帝点点头，倘若真?照她的这么发展，他还真?再没法忍下去。

    “真?是你祖宗让你看到的？”景徽帝意味不明?地看向她。

    沈无咎觉得景徽帝这话问得有坑，不过他也没阻止媳妇，这坑到底谁跳还不一定。

    楚攸宁点头，“是啊。”

    景徽帝自朝地嗤笑，“倘若真?有祖宗显灵，那?么祖宗显灵的第一件事应该是恨不得掐死朕，骂朕窃国才对。”

    楚攸宁深以为然?，“您的有道理，改日?我问问祖宗为何没到您梦里开?骂。”

    景徽帝：

    他也就是随便，这闺女是真?不会安慰人，还是不会安慰他这个爹？

    沈无咎忍住笑，捏捏楚攸宁柔软的，对她微微摇头，别在这件事上?刺激陛下了。

    楚攸宁立马改口，“父皇，也许几千年前，大?家都是同一个祖宗，这个显灵的祖宗兴许就是几千年前大?家共同的祖宗，所以血统不算什么，可能这祖宗还觉得您立场坚定，做得好?呢。”

    景徽帝嘴角不禁抽了抽，亏得她还能想出这么安慰人的话来，不过，他还真?有被安慰到。

    且不管她是如何认定这女子与他有关，景徽帝看向许晗玥，“离家出走，许远之苛待你了？”

    许晗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父亲待我极好?，是许夫人要?趁父亲不在的时?候，将我嫁给人做填房，我不愿，就想跑去找父亲做主，结果”

    到自己犯的蠢，许晗玥都不好?意思下去。

    景徽帝闻言勃然?大?怒，“许远之好?大?的胆子，居然?让他夫人如此作践你！”

    许晗玥赶忙道，“不关父亲的事，是许夫人瞒着父亲做的，想要?生米煮成熟饭，到时?父亲想再插就没法儿了。”

    景徽帝听她一口一个父亲唤得亲昵，还那?么着急维护她口中的父亲，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那?你怎没出真?实的身份，朕看那?妇人还敢不敢！”

    沈无咎听到这里，心?里闪过一个荒唐的猜测。

    许晗玥鼓起?勇气看了景徽帝一眼，又低下头，“您过，出了那?个宫门?，从此只是许家女。”

    景徽帝默了，一个死脑筋，另一个常常堵得他不出话来，就没个省心?的。

    他叹息，“如今你可以认了。”

    许晗玥眼睛一亮，“我，我真?的可以认吗？”

    “你人都跑到朕跟前了，还能不认？”景徽帝着，没好?气地瞪向楚攸宁，“不认如何能还朕清白。”

    许晗玥立即面露欣喜，扭头就对楚攸宁喊，“妹妹。”

    楚攸宁：？？？

    沈无咎：！！！

    景徽帝：

    景徽帝觉得他不光是在楚攸宁面前没了帝王威严，在楚攸宁这帮人眼里也一样，果然?是近朱者赤。

    楚攸宁看着对她眉开?眼笑的许妹子，一脸懵地看向景徽帝，“父皇，这辈份是不是喊错了？”

    景徽帝冷笑，“但凡你用点脑子都问不出这话，那?是你姐姐！”

    楚攸宁眨眨眼，看向沈无咎，“我没听错吧？”

    沈无咎点头，“没听错，陛下许姑娘是你姐姐。”

    方才的猜测得到证实，他几乎想通了所有关窍。为何当年受景徽帝重用，稳入内阁的许远之突然?因为谏言被贬出京城，为何楚攸宁两次去带四公主离开?，四公主都不愿走。

    倘若，那?个四公主是假的呢？

    这就可以解释，为何前世景徽帝要?跟越国开?战了。

    如果这一次没有公主去越国，许晗玥会被成功送给豫王，荆州知州或许害怕担责，不敢将公主失踪的事上?报。以豫王爱拍卖美人，或者折磨人的段来看，许晗玥不可能过得好

    ?，等这个消息传到景徽帝耳朵里，景徽帝多年来的隐忍彻底爆发，从调兵遣将到开?战所花的时?间正好?对上?前世庆国亡国的时?候。

    楚攸宁眨眨眼，“可是我听许妹子她是荆州知州的闺女，父皇，您把您臣子给绿了？”

    “你给朕闭嘴！那?是四公主！”景徽帝看她越越离谱，气得怒喝。

    这反转让楚攸宁惊呆了，将许晗玥扯到跟前，“她是四公主，那?嫁去越国的四公主是谁？”

    对了，她刚还忘了跟景徽帝四公主死活要?待在越国的事。

    “那?自然?是假的。”事到如今，景徽帝也不瞒了，反正天大?的事都被他们知道了，还有何好?瞒的。

    他将当年事道来，“当年你大?姐坚持要?去越国和亲后，朕就怕将来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便与许远之演了一场戏，将许远之贬出京城为官，让他带走真?正的四公主。”

    “那?如今在越国的四公主是许远之的女儿？”这世上?真?有这样愿意牺牲自己女儿来尽忠的臣子？

    景徽帝摇头，“不是，是朕打算暗中培养的暗卫，朕也不指望她能做什么，她的任务就是代替真?正的四公主去越国和亲。”

    听完这话，楚攸宁瞬间明?白为什么当时?她跑去跟四公主她跟豫王是乱那?啥的时?候，四公主可以那?么冷静，也终于明?白当初在大?殿上?景徽帝为什么那?么肯定四公主会同意去和亲，敢情她不是真?的四公主啊。

    楚攸宁想起?去找四公主的那?夜，四公主羡慕她有一个到死都为她打算的母亲，还有一个

    那?未完的话估计是景徽帝这个父亲吧，她这会相信景徽帝本就打算把她嫁给沈无咎的话，不是气话了。

    这么来，原主的确很幸运，担心?的事早早就被安排妥当了。

    “可是，许晗玥跟在越国的那?个四公主一点也不像，当年，她也有十岁了吧，四公主突然?换了张脸没人怀疑吗？”如果是从大?公主去越国和亲那?年算起?的话，也有七年了，四公主只比她大?三个月，她都快十七了呢。

    景徽帝：“你莫不是忘了当年四公主以出水痘为由一直闭宫不出的事？

    朕可还记得你没少嘲笑人。”

    楚攸宁摸摸鼻子，那?是原主，不是她。

    她搜了下原主记忆，在原主的记忆里，那?年四公主突然?出水痘，一直闭宫两年不出，称是脸上?有痘疤，就算后来出来也一直戴着面纱，原主没少因此嘲讽四公主丑八怪，四公主是及笄那?年才拆下面纱的，还是原主想让四公主出丑故意揭开?的，结果自然?是脸上?早就没有一丝痘印。

    当时?已?经时?隔多年，再加上?那?几年正是一个姑娘家长开?的时?间段，哪怕有人觉得这张脸和记忆中的有些出入，也没有多怀疑，或许有怀疑的也不敢。

    如果是这样，按照原主的前世来看，那?假四公主是背叛了庆国啊，不然?她怎么可能知道那?地宫，还能将原主扔到地宫里去。

    能将豫王哄住，证明?她的确有段，能知道地宫的秘密，这就了不得了。

    综合两世假四公主的选择，她其实就是顺应有利的而?活。

    前世，越国强大?她就依附越国，如今庆国翻身了，她很清楚作为一个假公主，作为一个暗卫，她回?不了庆国，何况她还知道了景徽帝的身世，最好?的法子就是死遁，天大?地大?再也没有她这个人。

    就像她也挣扎过想怂恿原主去和亲，后来发现不行，又顺应结果。她活得清醒，活得明?白，活得自私，像这种?人在末世往往活得最久。

    “父皇，您就没想过万一对方要?的是嫡公主呢，您这真?假公主不是白换了？”楚攸宁想起?皇后就是因为知道越国人会要?嫡公主去和亲，才着急把原主嫁出去的。

    景徽帝也没有顾虑四公主在场，直，“你是朕的嫡公主，怎么可能让你去和亲，那?真?真?是把庆国的脸面递上?去给人踩。何况，朕早就决定了不再要?孩子，你是皇后唯一的慰藉，朕能让你去和亲？”

    这么来，景徽帝对皇后还是有几分真?爱的吧。

    楚攸宁突然?有点心?虚，原主这个嫡公主的身份真?是占尽了便宜，她都有点不好?意思面对许妹子这个新出炉的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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