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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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堂准备了一套周密的计划。

    蒲影次日出门,在酒店通往调查组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摄影专业的学生。

    学生扛着一只麻袋,正好晕倒在了蒲影的车前。

    学生醒来后,告诉蒲影自己的出租屋被查封、打工的工作室倒闭、家里有十个弟弟妹妹要养、在街头流浪了半个月,因为没钱濒临辍学,饿晕在了路边。

    学生表示,不愿意接受任何资助,只希望有人能买自己这些年省吃俭用买下来的一百本专业摄影书籍,和一个中画幅高端专业数码单反相。

    俞堂操控着临时生成的摄影系学生,看了看几次欲言又止的系统:“有什么问题,逻辑还是不通?”

    系统:“没有。”

    太通了。

    如果不是蒲影,换了任何一个人,都要打电话把这个碰瓷的骗子装进麻袋里扛去警局。

    它昨天就不该盲目相信它的宿主,把人设创作的工作交给俞堂和红卡。

    好在蒲影对这种人间险恶没有任何提防。

    脱离电子风暴没多久,蒲影就被蒲家接了回去。蒲家把他当作继承人精心培养,只教了他商场的尔虞我诈、政治的明争暗斗。

    暂时还没有人教过蒲影,如果一个人抱着麻袋,撞在等红灯时静止的车上,咣当一声晕倒在车前,十有**都是准备讹他的钱。

    系统顶着满屏幕的雪花叹气,趁蒲影不注意,亡羊补牢,给麻袋上悄悄加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凄凉补丁。

    “这是书和相的价格。”

    现实里,蒲影已经开好了支票:“你们的摄影工作室还在吗?”

    “”操纵学生的俞堂:“?”

    “没事了。”蒲影。

    他通过蒲家的关系,向世界地理询问过了st的身份。对方保护投稿者**,没有明确回答,只是个兼职的自由供稿人。

    世界地理的总编提起这张照片时,语焉不详,像是有什么隐情,末了又叹了口气。

    总编,这张照片虽然是近期才投稿发表的,但拍照的时间一定已经很靠前了。

    st追逐极端天气的照片,在整个摄影界都曾经很有名。

    有两年的时间,那几家大杂志社和站最好的块都是留给“风暴”的,那些照片里随时能喷薄而出的强烈张力和生命力,连他们这些纯粹的科学性期刊也忍不住心动。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三年里,st的灵气几乎可见的在流逝。

    st退掉了那些块,给出的作品也越来越少。比起其他风暴追逐者提供的照片,虽然依旧足够高质,却已经少了那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那些灵气随着“风暴”而出现,惊鸿一瞥,又飞快地消失了。

    简直像是什么给古怪地吸走了一样。

    出于对供稿人**的保护和尊重,虽然理解蒲影的心情,世界地理依然不能提供任何相关信息。

    总编送蒲影离开时,还笑着和他打趣,总刊保留有老掉牙的粉丝来信块。st曾经是很多人的偶像,如果蒲先生也想要做st的粉丝,想要st的签名,现在写信还来得及。

    蒲影问:“你会写信吗?”

    临时生成的学生:“?”

    蒲影摇了摇头,站起身:“不必了,我自己来。”

    他把那一麻袋书塞进车后座,又接过学生心翼翼抱在怀里那个照相,在副驾放好。

    “先生。”维持秩序的协警拦他,“您不必为这些支付赔偿的。”

    协警见多了这种碰瓷的勾当,看了一眼那个细皮嫩肉的白净学生,低声提醒蒲影:“他或许并没您想的那么需要帮助。”

    蒲影点头:“我知道了。”

    协警愣了下。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那个刚才还饿晕过去的学生站起来,攥着支票飞快钻进人群,转眼已经没了影子。

    蒲影并不在意,关上车门。

    “先生!”协警很负责,“涉事金额比较高,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协助立案,需要您配合”

    蒲影微微蹙起眉:“我们是正当交易,一交钱,一交货。”

    蒲影:“他提供的商品,的确是我正需要的。”

    协警匪夷所思,站在车外,看着车里满满一麻袋的摄影教材。

    蒲影的车上挂着科学部通行证,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不是什么游好闲的家族富二代。

    退一步来,能开得起这种豪车,即使对摄影感兴趣,也大可以雇个专业摄影师指导,没必要看这些初级读本。

    协警皱紧眉,看了一眼学生跑远的方向,又看了看那个轻易敲诈走了四十万涉案金额、不知有什么名堂的奇怪相。

    “不用找他。”

    蒲影挂挡启动,移开视线:“他不需要帮助,需要帮助的是我。”

    协警不解:“什么?”

    蒲影没有再解释,绿灯亮了,他发动车子,汇进了穿行的车流。

    -

    没有被组长新增个人爱好影响,调查组的工作进度依然在稳步推进。

    温迩和这次数据失窃事件没有更深层的关系。

    这只是一次黑客的无差别攻击,没有内幕,没有数据倒卖,没有里应外合——这根本不难调查,也不会有人提出任何异议。

    事实上,如果单就工作态度和成果而论,历任负责人中,温迩几乎是最出众的一个。

    温迩没有多余的个人爱好,没有家庭,也没有生活享受。

    他的全部精力都投在电子风暴的研究项目里,为了推出某个关键性结论,甚至可以不眠不休地住在实验室。

    调查组暗地里偷偷议论,听温所长这样疯狂,都是为了他们那个冷冰冰的组长。

    这件事有很多人知道。

    相当长一段时间,这甚至是科学部那些世家用来激励后辈的题材——年轻的科学天才为了拯救迷失在电子风暴里的故友,投注了全部心血和精力,凭借超人的毅力摘取了数不清的丰硕成果。

    蒲影是最幸运的那个,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就连这一次带组来调查总科研所,都经常会有人悄悄看他,投过去隐晦的、带些羡慕的视线。

    “为一个时候的朋友,能做到这种地步”

    蒲影放下笔,抬起视线。

    几个探员对着调查结果,正低声议论,察觉到他看过来,就飞快闭上嘴。

    蒲影问:“结论是什么?”

    “组长,结论已经很明确了。”

    探员把调查报告送过来:“这次数据被盗的事件性质太恶劣,温迩作为负责人,的确难辞其咎,但也不存在渎职的问题。”

    “温迩的工作量、工作内容和成果,都很出众。”

    探员:“也没有和外人勾结,盗取数据贩卖的任何证据。”

    调查组同时负责督导工作,探员拿过另一份报告,交给蒲影。

    “这次的事件,他的处理足够及时,也做出了有效地应对,目前部分科研团队已经开始恢复运转了。”

    “数据库损毁太严重,目前总科研所能力所限,补足起来很困难,也是没办法的事。”

    “在温迩负责总科研所的这几年里,整个有关电子风暴的研究,相关的新成果都比之前翻了几倍到十几倍,有些更出现了跨越式的进展。”

    探员:“按照评等,已经有资格拿到联盟b级功勋。”

    蒲影点了点头。

    他翻开报告,拿过刻有自己姓名的印章,却没有立刻通过,翻开了那份工作成果督导的汇报总结。

    探员有些不解:“组长,还有问题吗?”

    蒲影:“有。”

    探员一愣。

    他们都是科学部专门拨来协同调查的,已经复核过很多次,可以确保数据没有任何错漏。

    这些都是专业的科研数据,内行都要反复核准,谁也不信蒲影这个联盟派来的安全部负责人只听一遍,就能听出来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的确听不出。”蒲影合上文件,“工作上,温所长没有任何问题。”

    探员不解:“既然这样,那您”

    “只是有一项我个人的疑惑。”

    蒲影:“这些工作,需要多少基础数据来支撑?”

    探员从没想过这个,张了张嘴,没答得上来。

    这的确是个太外行的问题。

    科学部里都是一群沉迷做研究的天才和疯子,只知道埋头拼命在自己的领域里横冲直撞,有要用的数据就直接调用,很少会有人想到这些数据从哪来。

    但现在蒲影提出来了,他们才忽然意识到电子风暴的数据,和其他普通的科研数据是不一样的。

    “我看到了温所长对这次事件的处理方案。”

    蒲影:“足够妥善,已经做到了能做到的极限。”

    即使是他亲自来处理,也并不能做得比温迩更好。

    为了补足缺失的数据量,温迩重新征召了一批新的探测员,已经开展了几次新的尝试性探测。

    只不过,这些探测员都没有进入电子风暴的相关经验,又要严格遵守科学部制定的安全守则,得到的数据质量很一般,能不经处理就直接使用的寥寥无几。

    目前已经恢复运转的那几支科研团队,用的都是经过修复整理后的老数据。

    “黑客只盗走了一半的数据库,剩下一半通过修补,已经足够支持几支科研团队同时恢复运转。”

    蒲影:“这些还都只是没用过的数据。”

    “新研究成果超了十几倍,跨越式发展,都得有海量的基础数据支持。”

    “加上温所长的个人研究工作,这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数据,是从哪来的?”

    蒲影问:“有这么强大的数据收集能力,为什么现在要修复一个数据库都这么难?”

    这话未免太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了。

    有几个科学部派来的探员,习惯了对这些安全部门的抵触,听到这种外行人理所当然的质问,最先被激起来的就是隐约不快。

    ——可只是过了几秒,这些人也都忽然反应了过来。

    电子风暴会摧毁一切精密的械。

    目前的各方面科研领域里,大部分数据收集都已经由器代劳。但电子风暴的特性,决定了依然只能通过人类探测者亲自进入的传统段,来测得相关的数据。

    有这样强大的数据收集能力,明在这之前,总科研所至少应当已经有一支足够强大和成熟的探测者团队。

    可终端被攻击已经是十五天前的事,直到现在,总科研所却依然没有补足数据库的能力。

    这支本该存在的团队去哪了?

    既然之前都能够收集这样庞大的数据,为什么这一次就补不上了?

    这支团队出了什么问题?

    “联络总科研所,同时通知温所长,要求提供一份原有探测者的完整名单。”

    蒲影起身:“我会向联盟安全部报告,申请查看个人id下所有数据记录的权限。”

    探员们还在愣神,被他提醒,连忙应声,转头各自去联络。

    其中一个探员负责随时监控总科研所,回到位上,忽然一愣。

    就在他们刚才讨论的时间里,这些天始终没有动静的总数据库,忽然被填充进了新的数据。

    “数据库开始正常修复了!”

    那个探员调出这几天的数据增量,反复比对了几次:“对对,这个速度,就和蒲组长刚的对上了”

    几个探员凑过来,看清了屏幕上的折线统计图。

    和前半个月相比,刚才的十几分钟内,被补充进来的数据已经把走势拉得近乎陡峭。

    “是不是原来那支团队里,有人开始恢复探测了?”

    有人猜测:“还是那几个新征召的探测员忽然开窍了?”

    “应该不会。我们昨天去观摩过,不要测数据,能在电子风暴里待满十五秒就已经不错了。”

    “是原来的团队休假了,现在复工了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还照常放假?”

    “电子风暴对人体的损害很大,虽然现在还没有明确规定,但伦理上也该间隔开探测天数,不休假才是不合理的。”

    “你们看,这个输入数据的id是不是能点开?应当会有探测者信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察觉到蒲影走过来,纷纷闭上嘴。

    蒲影看了看屏幕:“有什么发现?”

    “发现了现在正导入数据的这个探测者,一部分的个人信息。”

    其中一个探员回过神:“他有一条5天的个人id封锁记录,刚刚解封,探测记录能向前查看到两百条,注册时间”

    “注册时间是在三年前。”

    探员仔细看了看:“用户名是st,tr,风暴。”

    -

    总科研所。

    温迩盯着终端忽然导入的新数据,霍然起身。

    他的视线近乎凝滞,看着数据的显著增幅,浅灰色的瞳孔里闪过些极细微的错愕。

    骆燃回来了。

    骆燃为什么会回来?

    看到骆燃的身体状况,骆燃的父母居然还会同意他回总科研所,继续进行电子风暴的探测?

    骆燃究竟和家里人了多少,骆燃的父母又对他了什么?

    温迩眼尾微微跳了下,屈起食指,神经质地反复摩挲着桌面。

    他知道骆燃因为失温症住院——他早发现骆燃开始畏寒了,反复多次的进行电子风暴探测,这种事是难免的。

    当初冬天只穿一件夹克就敢往外跑的人,现在即使到了夏天,也会不自觉地多穿一件衣服,尽量躲着开空调的屋子。整天抱着热水不放,掌心都烫得通红了,自己还一点也不知道。

    只是他不提醒,骆燃自己就没有察觉。

    温迩没办法在这种事上再找到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只是近乎病态地想,这是对骆燃好,这样能让骆燃更像蒲影。

    骆燃更像蒲影了,才能继续取悦他,才能继续留在总科研所。

    在温迩看来,骆燃的所有价值都是他所赋予的,他要求骆燃像蒲影,也只是收取一部分报酬。

    温迩抬起视线,看了看期刊架上的那本世界地理。

    他托人弄来了蒲影那一本期刊的同款,那张被蒲影收藏起来的照片反反复复戳着他的神经。

    温迩反复告诉自己,蒲影不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既不体面又不稳重。蒲家一直以来的精英教育,也不会允许家族子弟去做这种不像话的所谓“极限追逐”、“刺激挑战”。

    当初的蒲影不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现在的就更不会。

    现在那个冰冷的,没有一点人的气息和温度的,连一个完整的人都算不上的残次品。

    温迩用力扣住桌沿。

    他不该去见蒲影的,每次见到蒲影,他的情绪都会彻底失去控制,必须要在什么上肆虐发泄一通。

    是骆燃自己送上来的。

    他不是没想放过骆燃,现在的骆燃和父母恢复了联系,再控制起来要比之前多花不少力气,更何况调查组还没有走。

    以骆父那个脾气,如果真知道儿子遭遇了什么,一定会去找调查组举报他。

    如果骆燃一直待在父母身边,他当然什么也做不了。

    可骆燃偏偏闲不住,竟然自己撞上来,个人id封禁刚刚结束,就又跑去做风暴探测了。

    温迩垂着头,在他眼底,暗色渐渐浓深。

    既然骆燃自己送上来那就没办法了。

    “那就没办法了。”

    俞堂问:“致幻剂准备好了吗?”

    系统激昂地闪着红灯:“准备好了!我们有四十万经验点!”

    俞堂点点头,抬关了温迩的监控光屏。

    卡牌没和往常一样被系统带着偷零食,格外安静,待在意识海里离光屏最远的地方。

    俞堂过去戳了戳,没来得及抬,就被一股微弱的力量扯住。

    “别闹。”

    俞堂头也不抬:“没有泡泡糖,自己去翻”

    卡牌上的红光闪烁不定。

    它还在恢复,力量不算强,却依然牢牢扯着俞堂的意识不放。

    俞堂微怔了下,抬起视线。

    他仔细体会了一阵骆燃的情绪波动,没忍住笑了:“担心我干什么?电子风暴对我没有影响温迩更没有。”

    “有这个时间,不如去练练字。”

    俞堂:“等蒲影来要偶像的签名照,写个最帅的给他。”

    卡牌半信半疑,摇摇晃晃飘起来,绕着俞堂转了个圈。

    俞堂张开胳膊站着,任它全身上下随便检查。

    在原本这段时间的剧情里,骆燃也和他今天一样,以五次为一组进行电子风暴的探测,在同一天内进行了三组。

    原著里,骆燃其实并没有什么目的。

    他只是不觉得累。

    电子风暴把他对“疲惫”和“疼痛”的感知夺走了。

    他因为擅自逃出去,错过了让父母在所有同事面前骄傲的会,又在电话里知道了自己的任性会让父母分心。他更听温迩的话了,温迩哄他,只要再探测满一百次,就再邀请一次下级科研所来交流汇报。

    骆燃没有其他可做的事了,就一次接一次地去探测。

    探测仪器承受不住过强的电子脉冲,有自动保护功能,每探测五次就要休眠一个时。

    仪器休眠的时候,骆燃就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秒针一格一格往前走。

    他在心里想,为什么不能一下就让他探测完一百次呢?

    为什么不能让他一睁开眼睛,就变成温迩想要的那个“蒲影”呢?

    他最后昏倒在了仪器边上。

    失去了人体的预警系统,骆燃根本没办法探知自己身体的极限。因为严重的体温流失,他的血压低得不可思议,身体开始发僵,可他反而不冷也不发抖了,甚至热得想把衣服脱下来。

    他很久没这么舒服过了,像是浸在虚幻温暖的光团里。

    他去解自己外衣的扣子,僵硬青白的指还没能碰上衣襟,已经失去知觉倒在了地上。

    俞堂趁骆燃不注意,用麻袋套住了红卡牌。

    系统在边上帮忙,飞快展开了屏蔽空间,还有些担忧:“宿主,只有他一个在黑屋里,是不是不好”

    俞堂想了想:“是不太好。”

    系统替好朋友服了宿主,高高兴兴闪着红灯,正要继续话,摄像头忽然一黑。

    系统:“”

    “你们两个在黑屋里,不要出来。”

    俞堂把系统也装进麻袋:“里面有零食,有可乐,有电视,还有最新款swt和双人游戏卡。”

    系统:“宿主。”

    “在里面等着我。”

    俞堂:“跟骆燃,他要负责的是高高兴兴往前走,不准回头看。”

    系统怔了下,闪了闪红灯,没话。

    俞堂把里面装了一个黑屋空间的麻袋系牢,凝聚心神,出了意识海。

    温迩已经到了电子风暴的探测区域。

    在来的路上,他就发现骆燃的探测次数出现反常,已经远远超过了安全状态下的标准次数。

    在发现这件事后,温迩反而放慢车速,停在了区域边缘。

    他透过监控看着骆燃,眼里是近乎偏执的狂热。

    他猜得到,骆燃身体的预警系统失控了。

    人类对疼痛和疲惫的感知,远比想象中的更加重要。一旦失去了这种感知,就意味着失去了对自身状态的把控,随时可能导致致命的危险。

    蒲影看起来正常,身上其实带着一套蒲家斥巨资打造的生命水平检测系统,会第一时间反馈蒲影的任何异常身体状况,避免他在无所觉的情况下让身体超负荷透支。

    对蒲家人来,这甚至比蒲影没有感情更叫人担心。

    温迩攥着方向盘,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骆燃的探测记录,直到骆燃的探测突兀地停在了第五组的第一次。

    他知道,这大概已经到了骆燃身体能够支撑的极限了。

    在这种强刺激下,骆燃的身体和人格一定会出现变化,他需要记录下这些珍贵至极的数据,作为研究治疗方案的第一资料。

    温迩不动声色,删掉了骆燃所有的反常探测记录,关掉监控,重新发动了车。

    他很快就看见了骆燃。

    温迩停下车,他随意瞥了一眼,眉头却忽然微蹙起来,重新盯住了那道身影。

    骆燃并没晕过去。

    骆燃在休息。

    在医院里的时候,骆燃还顶着一脑袋乍眼的红毛,这些天不知什么时候又染回来了,变回了清爽的黑色半碎短发。

    天色已经暗下来,仪器屏幕的蓝光落在骆燃的侧脸上,映得他眉宇比平时更冷清。

    骆燃垂着视线,正漫不经心地翻里的仪器操作册,领口被风吹开,露出了颈间醒目的红色胎记。

    他不知道冷,只穿了件合体的银灰色衬衫。

    衬衫的布料很高级,被身体勾勒出锋利的皱褶,袖口规整地卷上去,露出一半臂,戴了块金属腕带的陀飞轮,堪堪卡在线条分明的腕骨上。

    听见了发动的声响,他随扔下那本册,起身走过来,随拉开车门。

    温迩脑中轰的一声,从头冷彻到脚。

    他失去了自己的声音,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身影,所有念头都彻底乱成一团。

    他看见了蒲影。

    “温迩?”

    车外的人俯身,视线落在他身上:“你不做点什么吗?”

    温迩的喉咙微微动了下,他定了定神,哑声问:“什么?”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车外的人伸出,从他的仪表盘上摸过那包烟,磕出一支:“你现在的地位,你的身份,你得到的功勋和奖励不都是我给你的吗?”

    温迩瞳孔微微收缩。

    眼前的人顶着蒲影的脸,出的话,却和他记忆里自己的声音悄然同步。

    这些话,温迩曾经无数次对骆燃过。

    他永远在提醒骆燃,骆燃能得到的一切,让父母觉得骄傲的所有东西,都是自己给的。

    温迩的背后渗过冷意,他看着眼前的人影,几乎已经陷入了一场怪诞荒谬的幻梦。

    “没有我,你什么都做不了。”

    “不是已经证明了吗?”

    车外的人把玩着那支烟,视线落在温迩身上,出的话和他全然相合。

    “不做点让我高兴的事,我凭什么继续帮你?”

    “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心血来潮,喜欢上你这种人吧?”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