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溅五步的嫡女
天雷滚滚,雨势倾盆,承周野外的乱葬岗外狼嚎呜咽声一片。
若仔细分辨,还能隐约听出刻意被压低了的对话声。
“快点,耽误了时辰,国公饶不了咱们!”
“孙大娘,这三姐好歹也是国公亲生女儿,就这么扔到荒郊野外,连个衣冠冢都不立,是不是太心狠了些?”
“要怪,就怪三姐受不起这个福分!若是嫁了个寻常人家,倒也能安稳过一辈子,但与她有娃娃亲的,可是当朝太子爷啊,那盯着太子妃位子的人多了去了,她一个没了娘,又爹不疼的,能斗过谁?行了,这地方太渗人了些,快走吧……”
脚步声渐行渐远,雨越下越大。
突然,一张草席裹住之下,纤瘦蜡黄的手臂动了动。
一道惊雷劈下,恰好将露了半截在外的脸照的惨白,傅瓷一动不动的睁着眼睛,任凭雨水冲进眼眶,将眼球洗刷出一片骇人的血丝。
如果不是那微弱的呼吸起伏,她将与死人无异。
为什么?
她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为什么她的亲生父亲要置她于死地。
“阿瓷啊,不是爹不心疼你,只是如果你不死,那将来死的,就会是我国公府上下一百七十人,你就,权当做好事了吧。”
这是在将毒药灌进自己嘴里之前,父亲跟她的最后一句话。
能杀死十头牛的砒霜量,她能撑上一炷香就已经是奇迹,用傅青满常的一句话,‘她傅瓷的命,硬的就跟块砖似的!’。
“青满,你做什么非得大半夜的来这乱葬岗?”
不远处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熟悉的声线自远方一字不落的落入她耳中,傅瓷转了转眼珠子,却宛如个死人一般,动弹不得。
雷鸣阵阵,惨白的光将天地撕开一条口子,霎时间,天地万物皆亮在这层白昼之下,雷电将所有颜色掠夺,世间只剩下惨白一片。
不远处的陈氏一下子就与草席下的傅瓷对上视线,她顿时尖叫一声,若不是傅青满及时按住她,估计这会儿她丢了伞就要跑。
陈氏捂着嘴,不让自己失控的叫出声,她看到了什么,躺在草席下的傅瓷睁了眼?
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青满……她,傅瓷她……”
“我就知道,这贱蹄子的命硬得很,若不是亲自来看看,日后不知又要起什么风浪!”
傅青满不耐烦的断陈氏的惊恐,将手中的伞柄交给她,从袖中掏出一物缓缓上前。
黑夜之下,一张艳丽的勾勒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布满阴鸷,闪电将她手中那物件照的寒气逼人。
折射的刀光晃了傅瓷的眼,她直勾勾的盯着傅青满。
这个二房庶出,却在她呱呱坠地后的十八年里,承尽国公府上下所有人宠爱的女人。
这个一直将嫡女身份的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女人。
这个从幼时起,便一直想她去死,在今日终于如愿以偿的女人。
傅青满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在傅瓷身旁蹲下,泥泞脏了她干净的裙角,她去恍若不觉。
只是动作优雅的将手中的匕首对着傅瓷的脸蛋比来比去:“长得漂亮有何用?还不是照样连死后都没人知道国公府还有个三姐?”
她着手下一使力,傅瓷那张宛若陶瓷的脸便瞬间破了相,鲜血被雨水冲的愈发肆意。
疼痛,顿时刺入四肢百骸。
傅青满又将匕首送到傅瓷的眼睛上方:“嫡女又如何?最后爹爹还不是为了成全我和太子,选择亲手杀了你?傅瓷,你这双眼睛看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留着还有什么用?”
眼睛上传来刺骨的疼痛,伴随着突如其来的黑暗,傅瓷有一种瞬间掉进了万丈深渊的绝望。
被毒药灼烧坏掉的嗓子喊不出话,她无声的张着嘴,粗嘎的不象形的声音和荒野相呼应,显得分外渗人,而傅瓷的唇形恰好落在傅青满眼中,句句分明。
‘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傅青满突然间笑了一声,银铃般的笑声被风吹得四处飞散,她紧接着神情一凛,扬起手臂,狠狠将匕首插进傅瓷腹部,再狠狠一拧。
她癫狂的看着傅瓷不断抽搐,再重复着扬手,刺入,旋转的动作,宛如一个魔鬼。
地上的积水已经被染成猩红一片,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令人作呕,一旁的陈氏早已被眼前一幕吓呆。
不知道到底刺了多少刀,直到傅瓷一动不动,傅青满才起身,优雅的擦了擦指尖血迹,看了眼地上的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傅瓷,你太不识好歹,你本可以选择一个痛快的死法,现如今这副残破身躯,估计连阎王也不愿收了吧?”
地上人依然毫无反应,看起来已经是死的透透的了。
陈氏白着脸看着地上惨无人形的傅瓷,忽然间一股凉气从脚尖窜到头顶,头皮一阵发麻,她扯了扯傅青满的衣袖:“青满,人也死了,咱们回去吧。”
傅青满嘴角噙着笑,胜利的挑衅目光最后扫了一眼傅瓷,转身离开时,没有注意到自己裙摆一角被人撕扯下来。
天边已经开始泛起肚白,雨却半点没有弱下来的兆头。
血泊中的傅瓷意识模糊之后又逐渐聚拢,她紧紧攥着手中的衣料,冲天的恨意使得乱葬岗愈发凄迷。
她错了,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
她不该隐忍,不该退让,因为他们不会知道适可而止,他们给她的,永远都是无休止的羞辱与迫害
这一世身为国公府嫡女,她却硬生生将一副好牌的烂不可言!
傅瓷发誓,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定要守住自己的高地,握住自己的权贵!
属于她的,要!
她想要的,夺!
既然隐忍到最后还是死,那不如肆意去争,去抢,去将所有欺负她的人都踩在脚底!
千疮百孔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冰冷,恨意冲进云霄,融入雷电,劈向整个大陆。
傅瓷失去意识前,仍旧紧紧抓着那半截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