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柯跟许复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方, 谁也没有话, 谁也不想话。这时, 鹦鹉扑棱着翅膀破了这份安静。

    许复见它闹唤, 站起身来走到它跟前, ：“你这家伙可是闲得慌？”

    “春草年年绿, 王孙归不归。”

    许复的心事被鹦鹉一语道破, 不禁红了脸, 抓了把瓜子喂给它，想着能把它嘴堵上才好。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陆柯边边走到跟前, 也伸手想逗逗这贫嘴的鹦哥，却被许复瞪了一眼。

    “当心它啄你。还嫌手上的伤不够多啊？”

    陆柯赶忙缩回了手，眼睛却还看着许复，发现她已经长到了自己的耳畔处，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长高了。”

    许复抬头看着陆柯, ：“是呢, 娘亲也我长得很快。”

    陆柯听了这话, 不由得心头一动, ：“那及笄礼之后, 我就让父亲母亲上门提亲好不好？”

    “这话你都问了多少遍了, 烦不烦？”许复语气娇嗔, 一点也听不出有不耐烦的意思。

    “可是我还想再听一遍。”陆柯嘴上着, 眼睛却偷摸看了眼门口，觉得七星这次学机灵了，现在都还没跟进来。回去一定好好赏他。

    许复又瞪了陆柯一眼, 接着伸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的右肩，：“还疼吗？”

    “早就没事了。这次跟着过去的郎中是严礼严郎中，他对这种外伤，可是一绝。”

    “下次当心。还有，有什么事情，都不许瞒着我。”许复表情严肃起来，“这次要不是长乐公主告诉我，我指不定要担心到什么时候呢！”

    “好。”陆柯完，握住了许复的手，“陆柯发誓，以后任何事情都不瞒着我的复儿。”

    许复笑得眼睛亮晶晶的，陆柯想，她出生的时候，是不是有星星悄悄飞到了她的眼睛里，可真好看。她比自己去凉州之前更添了少女的妩媚，整个人仿佛一朵盛开的鲜花，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陆柯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蜜蜂，不知不觉的，就被吸引到了跟前。

    这时，陆柯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他抬起头，就看见七星从外面走了进来。

    许复往后退了一步，：“今日你跟陆叔父应该会留饭吧？”

    “我也不知道呢。”陆柯着，狠狠地瞪了七星一眼，这子可真讨厌，早不进来晚不进来，偏偏赶在这个时候，之前真是白夸他了。

    这时，百卉也捧着茶走了进来，：“陆公子喝杯茶，刚才前院遣人传话过来，今日陆老爷跟您留饭，让您待会儿就过去。”

    “多谢百卉姐姐。”陆柯完接过茶杯，眼睛却还是瞪着七星。觉得都是身边人，怎么这个家伙就那么不懂事呢。

    只可惜，七星懵懂，还以为陆柯是因为自己来晚了而瞪他呢。

    许复顺着陆柯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抿嘴笑了，这对主仆，一样的憨直，谁也别谁。

    用过饭，陆达跟陆柯略歇了会儿就告辞了。陆柯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大门，接着就被自己父亲照着脑袋来了一下。

    “行了，别看了。今日你子跟人家姑娘待的时间够久了，还想干什么？”陆达想到陆柯今日的作为就觉得面上发烧。

    “父亲，我就是看看。”陆柯完翻身上了马。却没忍住，又回了一下头。

    “赶紧回去吧，你娘还等着呢。”

    陆柯回到陆家，刚换了衣裳，陆夫人就走了进来，他都做好了娘亲抱着他大哭一场的准备了，谁承想，他娘照着他脑袋就是一指头，给陆柯弄懵了。

    “娘亲，您这是？”

    “你长本事了啊！敢对着人家闺女动手动脚！”陆夫人道，“过年时候，我带着柔柔去许家做客，她家女眷给柔柔的见面礼都是镯子跟簪子，我告诉你，要是因为你，柔柔日后嫁不到书香之家，我可是不客气的。”

    陆柯这才听明白娘亲是怕自己惹恼了许家。

    “娘亲放心。许家长辈并未生儿子的气，还让儿子跟许姑娘待了一会儿呢。”陆柯着，脸就红了。

    “那是人家知礼数。”陆夫人道，“听你父亲，一进了院子，可就看见许姑娘跪在那儿。我跟你，这等人家，真是满汴梁城都寻不到几个。出了事情先罚自己孩子，这才是最最讲理的。你子有福气呢！”

    “是。陆柯知道了。”

    其实，陆夫人还有后半句没出来，自她知道了这事，更加深了她想把陆柔嫁进许家的想法。许家大房是不可能了，许复的两个兄长都成了亲，连孩子都有了。她听三房四房还有男儿尚未婚配，不由得意动，虽然这两家尚在外地任上，但是以许家势力，早晚还是会回汴梁留作京官的。

    “娘亲，柯儿今日归家，您不好生关心一下，倒是一上来就给儿子一指头。”

    陆夫人自有习武，手劲儿极大，这一戳，确实挺疼的。

    “你这傻子。娘亲怎么能不关心你？”陆夫人完，伸手摸了摸陆柯的头发，“只是，娘亲自从嫁了你父亲，他出征前或者归来后，娘亲就从未在他跟前露过痕迹。到了你这里，也是一样。”

    “为什么？”陆柯有些不明白。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娘亲得自己立起来，让你父亲没有后顾之忧，觉得家里有我撑着，这样才能没有顾虑，安心上战场。”

    “娘亲辛苦。”陆柯着，把头靠在了夫人的肩膀上。

    “所以啊，以后要好好待复儿，知道吗？”陆夫人拍了拍陆柯的肩膀，“今日累了一天了，早点洗漱休息吧，娘亲回去了。”

    “是。”陆柯着就站起身，把陆夫人一直送到院门口，看着他娘亲拐了个弯，这才转身回去。

    陆柯回了房间，沐浴之后，觉得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仿佛没了筋骨似的，懒懒的躺在那里。

    七星在一边看着自家公子身边的东西越来越多，除了章子，现在又多了一个盒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陆柯一侧身，看见那个景泰蓝盒子，觉得今日七星表现还算不错，：“今日都累了，七星你也早睡吧。你今日表现甚好，明日自己去找管事的领赏。”

    七星这时候已经困得有些发懵了，听到领赏两个字，瞬间就醒了过来。他跟在陆柯身边，吃穿用度皆比旁人好上许多，陆柯待人又和善，经常赏他些玩意，算起来，可比月钱都多。让他惊讶的，是白妈妈的话居然准了，心道以后万事都要听白妈妈的才是。

    他一路回了耳房，却又觉得不对，既然今日自己表现好，那公子为什么要在许家瞪他呢？七星躺在那儿翻了几个身，还没想明白，人就已经睡了过去，一夜好眠。

    陆柯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初了，没过多久，就进了四月，就到了许复的及笄礼。

    许复的及笄礼，正宾请了陶家夫人董茂，赞者则是范家的姑娘，范瑾。陆柔年岁尚，但是也被邀请过来观礼。

    世家及笄礼，程序繁复，颇有古风。许复长发散于肩膀，缓步走了进来，行了揖礼之后，面向西跪坐，董夫人为其梳发，许复面无表情，内心却有些紧张。

    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

    一来一回，随着发髻与衣裳的变化，许复从孩童变成了少女。

    她身量高挑，这样更加显出风姿。她行至许司跟方茹面前，跪了下去。

    “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许司严肃地叮嘱许复。

    许复朝着父亲母亲拜了下去，接着朗声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1）

    许夫人看着女儿，眼睛微微有些发酸，她的姑娘，终于长大了。

    陆柯今日虽然随着父亲母亲也去了许家，可是因为来宾众多，他只是遥遥地看了许复一眼。换了发髻跟衣裳的许复，更加漂亮了。

    可惜，他今日想不了那么多，他跟着父亲母亲，把许家能来的亲戚都认了个遍，感觉自己已经傻了。怎么许家这么多人！之前陆柔跟他，他还不信，今日一见，觉得陆柔当日的表现已经算是好的了。

    许复的两个姑母虽然人已中年，却因为家境优渥，夫君宠爱，仍旧带着些少女脾气。两个人坐在一起看着陆柯，交头接耳起来。

    “这陆家子长得还真好看呢！”许家大女儿许唯道。

    稍一点的许嘉在一边也点点头，：“而且看上去也不似一介莽夫，到似那书生一般，英俊秀美。”

    “是。而且虽然不是那桃花眼，但是眼神单纯，看着就让人喜欢。”许唯一边一边朝陆柯脸上去。

    陆柯本就紧张，再加上时不时有一道道目光朝他看过来，弄得他更加手足无措，脸也渐渐红了。谁知这幅表情落在许复两位姑母眼里，更觉得可爱。

    “复儿有福气。这孩子看着就忠厚老实。”许唯完又看了一眼，“妹妹快看，那子脸红了呢。”

    许嘉听完这话，也顺着看了过去，点了点头，：“这孩子可真是可爱。”

    宴会都快结束了，陆柯都没看到许复几眼，不由得有些烦闷，他借着更衣的借口，出门透透气。他一路顺着北边，刚好走到游廊下，就看见许复那边过来，不由得快走了几步。

    “复儿。”

    许复看着陆柯，：“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后边都是姑娘，你可过不去的。”

    “我知道。”陆柯，“我就是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能碰见你，真好。”

    “贫嘴。”许复娇嗔了一句，“不跟你多了，我那边还有很多姑娘要招待呢。”

    “我知道。慢走。”陆柯着，脚上可是不动地方，只是一直看着许复。

    许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陆柯，：“今日的酒后劲儿大，一会儿少喝一些，知道吗？”

    “放心。”陆柯笑着道，“我会注意的。”

    陆柯抬眼看了看，见百卉跟芳卉落在许复身后十几步，白妈妈今日可能有事，没有跟着。他蜷了蜷脚趾，快步走上前，伸手抱住许复，接着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真想赶快娶你回家。”陆柯道。

    许复被陆柯这举动吓了一跳，却又羞红了脸。她伸手点了陆柯额头一下，：“还未饮酒就醉了不成？”接着转身就走了。

    虽是如此，她一路走着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面上更是红的仿佛那桃花一般。她的心扑通扑通的乱跳，仿若有一只鹿在里面乱撞。

    许复的背影慢慢远去，陆柯在那里站着一直看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转身走了回去。陆柯忽然有一种冲动，今晚想穿着夜行衣，翻了这许家的院墙，跨进许复的院子，跟她再诉一番衷肠。他想告诉她，你今日，太美了。

    许复这边刚转了个弯，就在过道又见了方瑾。

    “表姐。”方瑾给许复行了礼，“你脸怎么红了？”

    “无事，一路过来，走的有些急。你过来做什么？”许复问道。

    方瑾抓了抓头，：“前院都是人，我出来透透气。”

    “回去吧。一会儿姑丈找不到人该着急了。”许复道，“今日不许去我院子，那里都是姑娘呢。”

    方瑾点点头，却不禁想起那个会爬树的陆家妹妹，她今日，应该也是过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　　（1）及笄礼流程跟对话皆出自《礼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