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国将军付少成病了些时日, 长乐公主裴瑶光心急的不行, 一直在照顾他, 虽然侍女婆子众多, 却事事亲力亲为。蛮蛮跟阿泽, 她又不放心送到付家。暂住府里的江疾于心不忍, 就接手了蛮蛮跟阿泽。没两日, 他觉得自己应该回家了。

    阿泽还好, 虽然淘气，但到底年纪, 翻不出花来。蛮蛮已经八岁了，正是猫狗都嫌的时候。偷着玩他的玄铁扇子，不心砸了脚，疼得他哭爹喊娘。江疾耐下性子哄了他半天，觉得自己愁得头发都少了。

    付少成痊愈之后, 仔细思量, 总这件事情有蹊跷。他背地里让人去查, 却什么结果都没有。不过他不相信, 不可能三个人一齐病倒。

    这一日, 严礼带着本医术, 兴冲冲地进了公主府。他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字对付少成：“太子和你还有陆将军, 应该是中毒了。”

    付少成就着严礼的手看了看, 上面写着西南有草名蓬，状如狗尾，毒性强, 不可食。食之发热寒颤、头疼欲裂，状如风寒，惟石膏可解。（1）

    付少成想了想，生病那天，他跟陆柯因为教兕儿习武，确实同太子一道用了午膳。下午就发热了。

    “太子那边用药的方子我不清楚。”严礼接着道，“但是你跟陆家子的方子都是我开的。陆家子年少火壮，当天晚上热度起来之后我就往方子里加了石膏，第二天就好了很多。你到底岁数有些大了，拖了三天见没法子才开的。估计太子那边也是，眼见拖不下去了才用的。御医们都心，轻易不敢用虎狼之药。也幸亏发热常用石膏，要不然，你们几个性命可就难保了”

    付少成点点头，严礼得没错，只是这下毒之人是谁，猜起来容易，找到证据可就难上加难了。

    “回头让长乐公主跟东宫透个话吧。那位心思太毒了。”严礼道，“至于陆家……”

    “太子妃知道了，陆柯的夫人也就知道了。”付少成完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下不是太子的人也变成太子的人了。”

    许复虽然也觉得最近的事情很蹊跷，不过她没有细想，她去了一次方家，领了个任务，就是把方家表姐从京郊劝回来。她跟方谢差了不到一岁，自关系就好。许复的话，方谢多半是会听的。

    许复等陆柯好了之后，特意去秉明陆夫人，京郊偏远，她肯定是要在那里过夜的。方谢是陆柔未来大姑姐，人品又好，陆夫人也心疼她，忙不迭就允了，还特意嘱咐陆柯，白日无事送许复过去。

    “你去跟方家姑娘，大好的年华，犯不上为了那么个贱男人就葬送了。”陆夫人道，“林家公子既然如此，她就更应该好好过日子。找个比他年轻，比他英俊，比他有才华的，日子过得甜甜蜜蜜，再生个一儿半女的，让他眼红去吧！”

    “是。您这话得对。”许复抿着嘴笑了，“我一定跟表姐。”

    许复一路行至尼姑庵，陆柯送她到门口。许复趁着人不注意，悄悄跟他开玩笑。

    “我今晚不在家，你要是有什么情妹妹的，可抓紧了。”

    “促狭。”陆柯点点许复的鼻子，“我的情妹妹啊，今天晚上住在这庵堂里，我寻思着半夜要是爬墙，不知道会不会被乱棍出去？”

    许复一下子就红了脸，她偷偷亲了下陆柯，就下了马车。

    方谢早就跟尼姑庵的住持了许复要来，方家每年都不少布施，住持自然应允。方谢今日穿了一件灰色僧袍，头发简单地挽了个发髻，只插了一支羊脂玉发簪，比往日清瘦了很多。

    “表姐。”许复这一声都带着哭腔。

    “来，我们去厢房话。”方谢道。

    许复先去给菩萨磕了头，又跟住持聊了几句，捐了香火钱。这才跟方谢去了她住的地方。

    厢房素净，书案上只摆着一只青花瓷瓶并两三部书。茶奁茶杯也是很普通的白瓷。床帐并衾褥也是一色青灰色。

    许复摇摇头，：“表姐，回家吧。这里如此素净，实在犯忌讳。”

    方谢没话，起身倒了杯茶递到许复手里，：“这里本就是尼姑庵，热闹才是犯了忌讳呢！尝尝，这是我前些日子上山采的的野茶。”

    许复接过来轻啜了一口，点点头。

    “甘甜爽口，比平日的茶更有一番滋味。”

    “所以我这里的日子过得也挺好的啊！”方谢笑着道。

    许复听完这话，手轻轻抖了一下，茶水泼出去一些，湿了衣袖。

    “表姐真要出家不成？”许复问道。

    “不知道。”方谢完定定地看着窗外，树叶郁郁葱葱的，还有鸟在枝头跳来跳去，一切都是那么活泼，可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心如死水。

    方谢跟林辉青梅竹马，自就在一起玩耍。时候，方谢还跟着林辉在他家念过几年书，感情好极了。定亲以后，林辉也是经常淘换些新奇的玩意送到方家。两个人好得蜜里调油似的。结果又如何？

    明明是他曾经夸赞过的脾气，变成了霸道跟不讲理。她引以为豪的家世变成了仗势欺人。方谢这时候才明白，当一个人喜欢你的时候，你所有的缺点都是可爱的。当他不再喜欢你了，你所有的优点在他眼前通通化为乌有。

    方谢想，自己永远都会记得林辉对她得话。

    “你不过就是仗着家世比她好罢了。”

    方谢想着想着，眼泪就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表姐。”许复走过去抱住方谢，“不值得。”

    “我明白。”方谢擦了擦眼泪，“但是这个弯，总要慢慢转过来不是。”

    “对了，我跟你……”许复着凑到方谢身边，把陆夫人的话给她听。

    “陆夫人可真有意思。”方谢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劝人都劝得这么可爱。”

    “可是很有道理不是？”许复完看着方谢，“你试试，不定林公子真的会生气。”

    “呆丫头。”方谢捏捏许复的鼻尖，“你可真好命，日子过得这般顺遂。”

    许复只是笑了笑，却没敢话。她觉得自己一切言语，出来都像是在炫耀。

    “别为我担心了。”方谢摸摸许复的头发，“兴许，我明儿个就遇见一个世家公子，两个人一拍即合，过了年就成亲，来年就生个胖娃娃。”

    “表姐贫嘴！”许复完看着她，“如果真这样就太好了。”

    方谢又给许复倒了杯茶，：“晚上让她们把斋饭送过来。今晚你睡隔壁？”

    “行！”许复完拉着方谢的手，“明日跟我回去吗？”

    “明日不行，这几日有晚课。知道你领着任务来的，我过几日就下山，也该回家看看了。”方谢语气平和，听不出情绪。

    “那你还要回来啊？”许复问道。

    方谢点点头，：“这里挺好的，能让人静心，不会胡思乱想。至少，能睡一个好觉。”

    许复明白，方谢虽然表面洒脱，但是终归是闺阁女儿。

    “那好吧。”许复道，“回家了就来我家作客，蜚蜚现在可好玩了，手脚捏起来特别有意思。”

    “行。”方谢应得痛快。她自己也明白，她是不可能在这里长住的。

    尼姑庵的晚膳素淡，方谢见许复用了半碗就放下筷子，笑了，：“用不惯？”、

    许复点点头，这饭菜，太过素净了。

    “我倒是觉得还好。”方谢笑了，“刚开始的我也不习惯。”

    “表姐。”许复总觉得她是强颜欢笑。

    晚上，方谢跪在佛前念经，许复回房间洗漱。山里安静，有蝉鸣传来。忽然，她听见隐约有叮叮当当的声音。许复走到窗前，仔细地听了听，好像是从东边传过来的。这尼姑庵难不成还有做木匠活的？许复有些好奇。

    “想什么呢？”方谢走进来问道。

    “表姐，这什么声音？”许复有些好奇。

    方谢仔细听了听，：“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是从二皇子出资盖的感业寺传来的，这几日天天晚上都这动静。”

    许复上山的时候路过那里，离着这边有一些距离。

    “离着这么远，怎么还听得这么清楚？”

    “山里安静，这声音传得就远，我也是住进来才知道的。”方谢道。

    这一夜，许复伴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入眠。醒来以后，她觉得自己头昏脑涨的。

    百卉也没睡好，主仆几个，眼底下都是青色的。

    方谢领着许复做早课的时候，她跪在地下，大殿烟雾缭绕，许复看着端坐在上面无悲无喜的菩萨，虔诚地双手合十，愿菩萨保佑，她身边所有的人，一切顺遂。

    用过早饭，方谢送许复出门，陆柯早就牵着马在外面等着她。阳光透过树荫照过来，他笑得，比那阳光还灿烂。

    “还不快走？”方谢笑着推了一把许复，“你再不走，估计他就要把这庵堂拆了。”

    “表姐记得回家后来我家做客。”许复道。

    “知道了。”

    许复这才走到陆柯身边，笑着冲方谢挥挥手。

    作者有话要：　　明日继续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