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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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复睁开眼睛的时候, 阳光满室。她转过头看看陆柯, 见他还在熟睡, 忍不住嘴角上扬。这样的日子, 像极了他们在西南的那段时光。

    那个时候, 不用昏定省。沐休日的前一晚, 陆柯经常很许复闹到很晚。第二日, 就睡到天光大亮。什么克己、什么慎独, 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百卉听见动静,领着丫鬟鱼贯而入。许复伸出食指在唇边比划了一下, 轻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巳时初刻。”

    确实已经很晚了。许复轻手轻脚地起身,尽量不吵醒陆柯,她想让他再多睡一会儿。

    不过陆柯睡得警醒,听见动静也睁了眼。

    “该起了?”陆柯声音还有些迷糊。

    “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我是要起床了。”许复完, 已经站在地上了。

    “这倒是, 你们女人都麻烦。”

    可能是刚睡醒, 陆柯话不过脑子, 气得许复照着他腰间就是一下。

    “现在嫌我麻烦了!昨天晚上陪着你的时候怎么就不嫌麻烦。你……”

    许复还没完, 就被陆柯抱了起来。

    “一时口误一时口误。倒是你, 怎么又光着脚站在地上。”

    陆柯着, 把许复放到床边, 拎起足衣,给她穿上。

    许复伸手抱住陆柯,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陆柯帮她穿好足衣, 转过头亲了她一下,两个人鼻子碰鼻子,都觉得痒痒的,一齐伸手抓了抓,然后都笑了起来。这样的时光,可真好。

    陆柯动作快,洗漱之后就斜躺在榻上看许复梳妆。百卉刚拿出螺子黛,他就站起身来。

    “我来。”

    百卉看了许复一眼,见她点点头,就把螺子黛交到陆柯手里,自己带着丫鬟退了出去。

    陆柯在黔州的时候经常给许复画眉,动作熟练一气呵成。画好之后他对着许复的脸仔细端详了一番,见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颊。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直笑盈盈的。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分享一下。”

    “没有啊。”许复着又笑了,“就是觉得这日子跟在西南没什么区别,就是很开心。”

    陆柯知道回了汴梁,许复的日子过得拘束。

    “这还不简单。等这事儿一了结,我就奏请外放。我们去凉州好不好?那里风景很美,天宽地广。你一定喜欢。”

    许复没话,也没点头,可是她笑得比外面的阳光还要灿烂。陆柯知道她同意了。在这里,她哪里敢应。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光是不孝就能压垮她。

    时光一天天的过去。陆家跟许家在朝上安安稳稳,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比一颗石头落进水里还要安静,连一点点涟漪都没有。

    二皇子裴华珣面上不显,内心却无比焦躁,嘴角起了好几个大包。泰安帝在书房见儿子这幅样子,忍不住关心了两句。

    “老二,你这脸是怎么了?”

    裴华珣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儿臣多谢父皇关心。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天气燥热,有些上火。”

    太子裴华珝在一边看着直想笑,面上去不显,只做关切状。

    “二弟可是请御医看过没?要是没有就抓紧看看。”

    “多谢太子哥哥关心。”一句话让裴华珣得咬牙切齿。

    “自家兄弟,不必客气。”裴华珝笑得高兴,面上都快开了花。

    裴华珝回府,直奔书房,挥退下人,把书案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听着稀里哗啦的声音,这才觉得松快一些。二皇子妃严茜走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情形,走上前倒了杯茶递到他手里。

    “现在,您跟太子比得就是谁能沉得住气。”严茜的话得云淡风轻。对于裴华珣来,非但没有安抚他焦躁的心,反而让他更加烦躁起来。

    “沉得住气?你我怎么能沉得住气。”

    裴华珣看着严茜,眼里散发着摄人的神情。惊得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太子不动,您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有太子慌了,您才能趁乱搅浑池水。”严茜故作镇定的道。

    裴华珣看着她,忍不住笑了。

    “你倒是挺会。明年年初,太子的第二个孩子就要出生了。到时候,兕儿就会被册立太孙,你觉得到时候还有我什么事情吗?”裴华珣道,“父皇喜欢什么样的儿子,我就装成什么样子给他看。母妃催了很多次让我纳侧妃,我都没同意,现在呢,你还在这儿跟我沉得住气。我的二皇子妃,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沉得住气吗?”

    “沉不住气也得忍。”严茜道,“许家陆家估计是看破了你的伎俩。你就更得稳住。”

    “哦?那如果形势一直就这样怎么办,我就一直忍着?”裴华珣问道。

    严茜没话只是点点头。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要静静。”裴华珣不耐烦地道,“这书房我一会儿会让下人过来收拾。”

    严茜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院子里阳光灿烂,严茜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要被阳光晃下来了。

    裴华珣坐在书房,敲着书案想了半天,他应该怎么做,才能把让陆家跟许家动起来。许复这边,他是再也找不到机会了。

    没几日,就有人上奏书,参金陵知府许君勾结盐商收受贿赂。

    泰安帝接了奏疏,只是放在案前。陆家跟许家都不缺银子,许君跟陆极,除非是疯了,才会做出这种事来。他当初挑这么两个人去金陵,就是因为他们家世深厚,没那么浅的眼皮子。他叫人暗中查探,没几日,结果就呈到他的案前。那位御史,跟二皇子有些关系。

    “太傅对此事怎么看。”泰安帝恭敬地问道。

    许太傅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碗吹了吹,又轻啜一口。不得不,这宫里的茶虽然不过如此,但是这水是真好。滋味轻浮,入口回甘。

    “您这茶可真好。”许太傅赞许道。

    “多谢太傅夸奖。”泰安帝不明白许太傅的意思,尴尬地了这么一句。

    “都天子无家事。老臣觉得这话有些荒唐。”许太傅道,“这孩子啊,都是从不大点儿慢慢长起来的。做爹的虽然不如为娘的操心事多,但是也是一点点看着他们长起来的。那肉团子长成个大人,谁看着心里不高兴。是不是?”

    泰安帝点点头,心道许太傅这是怎么了,跟他拉上家常了。

    “所以啊,这孩子长歪了咱们就得管不是?”

    泰安帝又点点头。

    “君儿虽然已经不了,但是他被人参,就肯定有他的错处,我领回去管教,没准还要揍上一顿。”许太傅笑着捋捋胡子,剩下的半句他没。你那好儿子,你也得领回去管束管束。

    泰安帝时候,成平帝就跟他话。大臣们也是惜命得很。不该的话,他们是绝对不会的。所以,听他们话,不要听他们了什么,要听他们没什么。泰安帝把这话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

    “朕明白了。”

    许太傅出宫的时候,身后还跟着几个内侍,泰安帝赏赐了他好几缸城郊的山泉。

    许司看着院子里几个大缸,皱皱眉头。

    “复儿得对。”许太傅美滋滋地让侍女把茶冲泡上,他家自己炮制的茶叶,与这城郊的山泉水,才是绝配。

    “可是她的是许家跟陆家都不要动,您怎么连皇帝的家事都管上了。”许哲听闻皇帝赐了山泉水,从自己院子跑了过来。。这爱茶之人,有时候也是清高不起来的。

    “许家,早就被皇帝架到了太子的船上。”许太傅完,轻啜了一口,点头赞叹,“果然是好水。”

    泰安帝这边,还没等他管教儿子,自己就先病了,也不严重,时气所感,但是到底上了年岁,起不来床了。

    太子监国,几位皇子轮流侍疾。老实,泰安帝觉得皇子侍疾就是做给史官看的。几个半大伙子,正是习文练武的岁数,那手因为弯弓射箭,那手糙得啊,又都不会服侍人,一碗药不是烫了就是冷了。

    裴华珣侍疾心甘情愿,他父皇活着,他总是有翻盘的希望。他父皇要是没了,他就彻底沉了。

    生病的人,心理往往都脆弱。他虽然这么觉得,但是见几个儿子关怀备至,内心非常欣慰。几个妃子又在他边上哭得梨花带雨,更是让他觉得熨帖。反倒是太子,每日表情严肃地跟他奏请国事,让他觉得这个儿子不是那么贴心。

    这一日,皇后方韫扶着泰安帝散步,正巧遇见太子跟陆柯在前面话,泰安帝示意皇后放慢了脚步,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

    “太子好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陆柯的声音传来,“今晚早点睡吧。”

    “无妨。”太子道,“父皇身体刚刚恢复一些,这些事情就不要过去劳烦他老人家了。我熬几晚,总能处理好。”

    “您也要多注意身体。”

    “我这般年轻,撑得住。”

    年轻人腿脚好走路快,一会儿就已经看不见人影了。泰安帝想想太子之前的话,忽然间觉得自己冤枉他了。陪在他身边的皇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悲哀。上了年岁的帝王,又可怜又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