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撩他
融融阳光下,素素春光里,叶白汀不仅穿了裁剪合身,颜色令人眼前一亮的衣服,还顺着袖子捋了捋,滑到腰间,眉心微微蹙起:“这里好像应该配块玉?”
申姜一拍桌子,张嘴就来:“让指挥使给买!”
叶白汀:“嗯?”
申姜理直气壮:“少爷帮着司里破了这么多案子,立了这么多功劳,现在身份所限,升不了官,发不了财,东西还不能多给点么!指挥使也是,只知道给人做衣服,做那么多,又穿不过来,还不知道置办些配套饰物,看着就愁人,少爷你不如顺便发发慈悲,就着这件事指点指点他,让他给你每一套衣服都搭配上合适的玩意儿,反正他也没成家,攒那么多银子干什么,还不如给少爷你花了!”
叶白汀抚着袖子的顿了顿:“给我花?不大合适吧。”
申姜瞪眼:“怎么不合适?我的月俸那都是要上交家里婆娘的,一文都拿不出来,你可不能问我借!”
申百户可提防了,别问,问就是没钱!
叶白汀:
算了,他就不该跟少根筋的汉子聊这个。
他当然也没找仇疑青要玉,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匣子,打开,里面金玉生辉,是姐姐找人送过来的东西,都是适合他这个年纪,又精致素雅的东西,搭配起来很方便。
他找了找,寻了枚泛着抹幽蓝的玉扣,挂在腰间——
“还行么?”
“好看!”申姜果断点头。
别看这些玩意儿个头不大,都可花钱了,一般的吃吃喝喝,他能从自己的零花钱私房钱里抠点出来,要孝敬少爷,媳妇甚至还能多拨点款,可金玉真不行,他实在买不起
只要不用他花钱,都好!非常完美!
叶白汀三两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坐回桌边:“喝两杯?”
申姜转头看了看天色,刚想晚点,又觉得不对,少爷不是随便邀请他喝酒的人,既然邀请了,大约笃定他不会拒绝?
“少爷怎么知道我今天有空?”
叶白汀睨了他一眼:“你今日衣服和昨天一样,没有换过,但这两日工作并不忙,你昨晚没有睡在班房,是回了家的;你发间簪子颜色太亮,和衣服不搭,下巴到耳际后方的位置,有一点点白色泡沫残留,你今晨刮了胡子;你脚上的鞋底子有些薄了,脚后跟的地方有破线未补——”
“我虽未见过尊夫人,多少能在你身上知道些她的性子,她不会允许你两日穿同样的衣服,穿过一日一定要浆洗,除非你忙的未曾归家,你的头簪及配饰她都会细心挑选搭配,尽量消减你五大三粗的形象,往端正的方向走,不用俊雅,你也俊雅不起来,只要让人瞧着信得过,看上去诚恳不油腻就行,每次你出门前,她都会检查一遍,一定不会让你耳后留下未擦干的痕迹,也不会让你穿坏了的鞋子,你成天在外头跑,鞋穿的不舒服,脚就会受伤,办事也不爽利,她不可能允许你穿着未缝补好的鞋子出门。”
“发簪和鞋都是你自己选的吧?不,你根本没选,临出门随便挑的,哪个方便顺就是哪个——尊夫人是这两日有约,同相熟的夫人姐妹出了门,还是回娘家了?”
申姜:
他就多嘴问那一句,少爷能有什么不知道的?连他媳妇每天早上怎么数落他检查他都知道少爷牛逼!跟真看到了似的!
浅浅春光里,叶白汀晃着茶盏,侧过头,微微一笑:“所以,要饮两杯么?”
“要!”
反正媳妇回娘家去了,在家也无聊,不如陪少爷喝两杯!起来,他同少爷认识了这么久,每回破案子都忙的不行,每回破完案子又累的不行,恨不得大睡三天,中间还过年过节的,一直没会聚一聚,从来没喝过一回酒!
这还得了!
申姜想想就不合适,这酒今天必须得补上:“少爷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把里的活儿收个尾,打两坛好酒过来,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暮色四合之际,最新消息送到指挥使案前,仇疑青皱了眉:“申姜拎着酒找叶白汀喝?”
副将郑英答的略心:“是。”
“他不是中午才去过暖阁,大晚上的不回家?”
“听下面人,申百户的夫人回娘家省亲了,自己回家也没意思,不如找少爷饮酒。”
“自己回家没意思,就要别人陪他喝酒?”
“是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仇疑青垂了眼梢,声音微寒,“叶白汀就没把人赶出来?”
“没有,”郑英摇了摇头,“少爷又要了几个菜。”
仇疑青坐在案前,指节敲打着桌子,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蹲坐在他身边的狗子没忍住,叫出了声:“汪!”
那叫声,那神态,怎么形容呢,好像是鄙视里掺杂着渴望,渴望里透着瞧不上——主人太没用,还是扔了吧,吃我的醋,不让我靠近,还不让我给少爷压被子,现在有别人了吧!再不去,当心少爷被人拐跑了,再也不理你!
房间静默很久,郑英低声问道:“指挥使可要过去?”
仇疑青没话。
过了很久,他才出声问郑英:“如果有一个任务,十分凶险,本使却不让你去,你做何感想?”
郑英想了想,道:“想必是指挥使体恤属下,担心属下经久没休息,状态不合适,反倒误了正事。”
仇疑青顿了顿:“若这样的任务永远都不让你去呢?”
郑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指挥使不要赶属下走!属下不需要休息,刀山去得,火海趟得,愿为指挥使鞍前马后,为江山社稷马革裹尸,纵死不惜,还请指挥使收回成命!”
仇疑青:
“你起来。”
“那任务”
“并没有任务,”仇疑青神情一如既往,看起来高深莫测,端肃非常,“但不代表将来没有,你需得日日训练不辍,以便会来时,能扛的住。”
“是!”
郑英站起来,松了口气。
和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不一样,他最初不是锦衣卫,是和指挥使一起进的这里,他伴在指挥使身边数年,有些经历秘密,别人不知道,他很清楚,他心中佩服指挥使的过往,敬重指挥使的气节,愿意一辈子忠心的话不是算了的,他是真的愿意,偶尔也会叹息,苦了那么多年月,他希望指挥使以后的人生能顺遂如意。
指挥使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重威高,要处理的麻烦也很多,这几个月好不容易气氛有些变化,指挥使都会笑了
他心中很感激少爷,也很想像申姜一样,时常过去问个好,请个安,希望少爷能对指挥使笑得多一点,抚平指挥使心中各种思绪,可指挥使虽然没,各种细节也表明了——不行,不让他过去。
因为他单身,脸长的也还行。
可他也不是故意单身的啊!是他没用,娶不上媳妇,不是不喜欢!他这脸也真的并没有很出挑,跟指挥使一比那就是天上地下,他也真的不喜欢男人,不必提防至此啊!
“汪!”
郑英看了眼狗子,更难受,你看你连单身狗子都提防了!
都这样了,你还憋着,不去见少爷?
“呜汪!汪汪——汪!”
狗子似乎都读懂了房间里的气氛,吵的厉害。
仇疑青按住狗子的头,盯着它的眼睛:“你不准去。”
“汪?”
“不准给他盖被子。”
“呜嘤”
“不准睡他的被子。”
“呜汪!汪汪!汪!!”
狗子好像听得懂人话似的,气的不行,干脆不理主人了,蹿出屋子,哪儿都没去,直直冲着狗舍跑回去了,像是生气了。
郑英:
仇疑青:“你下去吧。”
“是。”
行吧,谁叫他是还在单身的副将呢,别劝了,连看一眼少爷都不配的。
仇疑青仍然没有去暖阁,就坐在案几边处理公文,但今日也不知是炭盆太燥,还是空气太干,让人有些坐不住,看到微红的烛光,就会想到某些人酒醉后微红的脸,听到爆出来的灯光,就好像能看到某人醉后不管什么都放肆的声音
别真的喝醉了,伤身。
仇疑青突然动了,打开门,冲着暖阁就去了
冷风卷着人,一股脑进来,暖阁里静了一瞬。
仇疑青最先闻到的是酒香,清甜的,裹挟着花果味道的酒香,心申姜还算懂事,没有拿跟兄弟们喝酒的那一套过来,上的是果子酒,不易醉人。
下一瞬,就看到了坐在暖光中的仵作,少年穿着珍珠蓝的衣袍,裁剪合宜,肩膀到背部的线条极为流畅,到腰的时候有弧度托起,光是看一看,就知道仵作腰有多细,腿有多漂亮。
仵作沐在烛光里,正托着腮,对着申姜笑,指尖沁粉,眉目如画。
“有酒,为何不叫本使?”仇疑青一点都不客气,大踏步的走了过去。
指挥使来了,申姜哪里敢占着少爷对面的位置,立刻让了出来:“指挥使您坐!”
接下来,理所当然的变成了三人酒局。
这本没什么,在司里并不少见,人家户部都知道要常聚宴,培养团队凝聚力,北镇抚司又不差钱,在这种事情上怎会落后?偶尔重要任务落定,不那么忙的时候,他们也会闹一回‘不醉不归’,只不过惯常时候,不大会有指挥使在,就算指挥使在,也是象征性的走一下场,几句话,最多喝两轮酒,就会离开,毕竟他是上司么,平时行事风格又过于严厉,大家难免不自在。
习惯了的事,申姜本来没什么担心的,猜着这次也一样,指挥使过来就是走个过场,喝不了两杯就会走,一会儿剩下少爷和他接着嗨,当然最后结果证明,他还是太天真了。
他现在不知道,非常自然的给指挥使倒了酒,眼色示意了下少爷,率先举起酒杯:“这一杯,咱们敬指挥使!真是上天入地,都找不到这么好的上司了,关心属下,从不逾矩,绝对没有别人家官署乱七八糟的事,永远公事公办,挑不出毛病,实是我辈之幸!”
叶白汀转了转酒杯,微笑道:“从不逾矩是挺不错。”
笑容看起来不错,举杯的动作挑不出毛病,就是这语气么很值得商榷。
仇疑青酒是喝了,看向申姜的眼神——就有些不客气了。
申姜:
我又错话了?哪句?为什么又来眼神杀?
申百户感觉不行,今天黄历没看好,拍上司马屁好像走不通
那不夸你了,夸少爷总是没错的!
申姜重新拾起信心,重新续上酒:“这第二杯酒,敬少爷!少爷验尸推案无人能及,智谋深远,胸襟开阔,我申姜佩服!”
他头一仰,把酒喝了。
叶白汀也喝了杯中酒,视线似有似无滑过对面桌角,又收了回来:“我自然是很好的,可惜别人未必中意呢。”
仇疑青:
这杯酒好像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干脆转了头,看向申姜的目光里,杀气更重。
申姜:
为何气氛这般诡异?他又错了啥?夸上司也不行,夸少爷也不行,到底要什么,指挥使你才满意?
申百户想了想,最安全的莫过于这个话题了
他重新给自己和少爷斟上酒,举起酒杯,看看少爷,再看看指挥使:“往昔种种,千帆过尽,无需再表,今日之后,让我们继续合作愉快,再创佳绩!”
配合的好,总没错了吧!要不是配合的好,也不可能破那么多案,立那么多功不是!
结果谁成想,房间内更加安静,气氛更加压抑。
叶白汀舔了舔唇,举起酒杯:“要不你能升白户呢,真是会话,希望以后还能有合作的会吧。”
申姜:
怎么回事,少爷这是要撂挑子不干了吗!怎么办,他好像处处在触霉头,这两人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啊啊啊,能不能不要连累他!
申百户两眼茫然的看着酒杯,感觉这一顿酒下去,千户位置怕是一辈子都升不上去了。
而且
他眼睁睁看着指挥使一杯又一杯,虽然有些不太情愿,或慢了一拍,总也是三杯酒过去了,你怎么还不走?往日同属下聚宴,这时候不应该走完过场了?今晚屁股怎么这么沉?
申姜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你不走:“那我——”
告辞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少爷拉住了胳膊:“有酒无茶,终是少了些滋味,”少爷指了指桌子,又按了按自己额角,“我好像有些不胜酒力,劳烦申百户跑一趟?”
申姜对于跑腿的事向来是不会拒绝的,屋里一个指挥使,一个少爷,哪个是像干这种活的?而且今晚气氛着实诡异,现在走开才不是为难,是福报啊!
所谓‘不胜酒力’,当然是假的,几口果子酒而已,还不至于醉的那么快,可申姜委屈的都像泡在苦水里了,他怎么也得解救一下。
没醉,也是喝了酒的,嘴里面味道有些涩,叶白汀伸去够桌上的桂花糕。
一下,没摸到,两下,还是没摸到。
叶白汀收回,狐疑的看了看自己的指,也没短啊,怎么摸不到?他再伸——
仇疑青将装点心的盘子往前挪了挪,直接挪到了他边。
“谢谢。”叶白汀拿起一块点心,送进嘴里。
不错,挺香甜,少爷满意的眯起了眼睛。
但也只是这样了,房间异常安静,谁也没有话。
叶白汀掩在唇边,的打了个哈欠,蹭下床,穿鞋。
他这一往下走,腰身勒的更细,烛火摇曳中,颈边一片肌肤被珍珠蓝的衣领映的更白,因下去的有点急,领子开的有点多,从仇疑青的角度,可以看到仵作的锁骨,精致巧,边缘还有个窝窝。
“你”
“如厕,好像喝的有点多。”叶白汀大大方方的微笑邀请,“指挥使要一起么?”
仇疑青果断的摇了头。
“如此,请指挥使稍候。”叶白汀一个人转出了门。
只一瞬,仇疑青就坐不住了,跟到了门外,可刚刚才过不一起去他脚步顿了顿,这一犹豫,就见叶白汀身子歪了歪,扶住了旁边的柱子。
好不容易站住,往前走两步,又晃了晃,这时旁边可没柱子。
仇疑青看不过去,过去扶住了仵作。
“谢谢。”
叶白汀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对方的帮助,眉眼弯弯的道谢,下一瞬,就把抽了回来,退了一步。
就是这种生分的感觉
什么时候开始的?仵作学会骑马以后,还是上元节那晚,花灯摊主聊了关于‘喜欢’的话题之后?
仇疑青嘴唇紧抿:“为什么躲着我?”
“难道不是你躲着我?”叶白汀笑容更深,直接点了他的名字,“仇疑青,你在害怕什么?”
仇疑青眯了眼:“之前有个问题你不是很好奇,去温泉庄子前一直在问我,怎的不问了?”
叶白汀没动,也没躲:“所以,你现在想了?”
仇疑青:
叶白汀又笑了:“你看,你都不想,我为什么问?”
见对方没有别的动作,他便又转了身,脚步有些不稳的往前走。
没走出几步,身后的人就冲了上来,将他掳到墙角暗处,大撑着墙,不准他逃开,呼吸似有些难耐,眸底带着别人看不懂的光,很有些侵略冒犯:“你知道了?”
叶白汀没躲,也没怕,一脸兴味的看着他:“我知道了什么?”
仇疑青:
叶白汀眨眨眼,像在鼓励对方:“怎么不了?”
仇疑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按着仵作细瘦腰身,知道自己该放,又舍不得:“锦衣卫制度严明,有外务,有内勤,你该懂。”
叶白汀点了点头:“我知道。”
仇疑青眼神很深,嘴唇抿的很紧:“冲锋陷阵这种事,我不会让一个厨子做。”
叶白汀眼睛亮亮:“我不是厨子。”
仇疑青:“你是仵作,历来仵作,也没上前线的规矩。”
“所以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仵作?”叶白汀眉眼弯弯,眸底都是对方的倒影,“就算你的都对,就该是这个规矩,那你为何频频带我出去?”
查案问供,悄悄观察嫌疑人,听人壁角是,暗中配合,闹出动静只为掩护是,抓捕可疑组织要犯更是哪一样,是一个仵作应该做的?哪一样,这个指挥使没带他做?
仇疑青:
指挥使被打脸的时候不多,哪怕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叶白汀稍稍欣赏了一会,才又道:“我是北镇抚司数一数二的仵作,你没意见吧?”
仇疑青实事求是:“没。”
叶白汀:“我和你关系不错,上下级相处良好,所有人都知道,对吧?”
仇疑青眼神微深:“现在不知,以后也会知道。”
“和你沾上了关系”叶白汀话音非常暧昧,还撇了下嘴,“有点麻烦,你得承认吧?”
仇疑青箍着仵作腰的一紧。
叶白汀浅浅叹气:“所以我需要训练,我需要能独当一面,因你不会永远在我身边,凡事都有可能出现意外,我需得自己站起来你明明已经开始了计划,为什么又不肯了?担心我,嗯?”
仇疑青突然觉得仵作的眼睛太清澈,太通透,明亮到有些锐利,让人躲闪不及。
“我指挥使,”叶白汀把搭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你不信我,也该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乏善可陈?”
仇疑青的越来越紧。
怎么可能乏善可陈,如果一个人普通到乏善可陈的地步,根本不可能被他看到,入了他的眼。
“不,”他声音微哑,“你光芒万丈。”
叶白汀笑,眼睛里醉着月光,气息里裹着果香:“那你信不信我?”
仇疑青没忍住,大握住他的腰:“信。”
叶白汀却微微退后,拉开了距离:“信呀”
掌心瞬间空茫,仇疑青再怀疑,现在也懂了,这狐狸就是故意的,他知道了,他在撩拨他,根本忍不了,再次倾身欺上:“你在拒绝我?”
叶白汀这次没躲,顺着他靠过来的角度,迎到他耳边,轻轻启唇:“指挥使教教我,什么是拒绝?你对我了什么,做了什么我要拒绝你?”
温热气息落在耳侧,仇疑青有些受不了,可他没想到,这还不够,怀中仵作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受不了——
叶白汀声音乖乖软软:“记得你是君子给我一点时间啊,青哥哥。”
青哥哥
从未听到过的,让人心如此瞬间紧绷,又瞬间酸软的称呼仇疑青血脉贲张,背青筋隆起,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喉头喑哑:“你叫我什么?”
狐狸却撩完人就跑,趁着他怔忡的这个瞬间,像滑溜的鱼,钻出了他的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