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 姑奶奶注意到了这两辆车。苏玉辛看着她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拦下了中巴车的去路。

    “苏玉辛， 你给我下来！”

    风撷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无奈的意味。

    “怎么回事？”

    一车妖怪纷纷望向苏玉辛，眼神里满是好奇。

    第二排的晁应龙出声了：“李鳌同志， 开下车门。”

    哗啦一声车门大开，晁应龙抱着保温杯走了下去：“姑娘，你找我们单位的同志啊？”

    见下来的是个老头子， 杜柔的声音顿时软了许多：“爷爷好……我，我来找苏玉辛。”

    晁应龙耐心道：“姑娘，我们单位六点下班，私人问题等下班后再， 好吗？”

    谁知杜柔哇地一声哭了：“你别骗我了， 下班后他肯定就走了！我知道你们不想让我见他！”

    晁应龙无奈往车里看了一眼：“姑娘别哭啊，先让我们把车开进去好不好？”

    杜柔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哽咽道：“除非他下来，不然你们从我尸体上开过去。”

    完了，红已经用看渣男的眼神看着苏玉辛了。

    苏玉辛颇为无奈：“老板，那我下去？”

    风撷辰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

    杜柔还坐在地上哭， 晁应龙拉她也不是， 不拉她也不是，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摆摊的妖们已经认出这位处长， 目光时不时地向这边瞟来。

    “别哭了好吗？”

    一张纸巾递到杜柔面前，大男孩的声音很柔软， 语气里满是无奈。

    “苏玉辛！”杜柔噌一声蹦了起来：“你把我爸爸……唔唔……”

    苏玉辛及时地捂住了她的嘴。

    下一秒，手指上传来锥心的痛，杜柔狠狠咬了他一口。

    “嘶……”苏玉辛抽了口凉气，但仍然很是愧疚：“实在不好意思，这里人多耳杂，我们进去再。”

    风撷辰皱了皱眉，两人一左一右杜柔架进了办妖管处的接待室。

    刚进接待室，苏玉辛就松开了她，及时地往后退了一步。

    果不其然，杜柔一脚踢了个空。

    “姐姐，你到底想干啥。”苏玉辛无奈道。

    杜柔红着眼睛：“我想干什么，我该问问你想干什么才对吧！”

    苏玉辛丈二摸不着头脑：“我什么都没干啊。”

    “你把我爸爸弄到哪里去了！”杜柔向前逼近：“你们过要救我爸爸，他现在人在哪！”

    “我怎么知道嘛！”苏玉辛心虚地望向天花板。

    “你骗我！”杜柔又哭了起来：“你们用他的银行卡给我家钱……以为遮掩我就不知道了是吗？”

    风撷辰将苏玉辛拽到身后，对上杜柔那双伤心欲绝的眼睛：“你想见你父亲么？”

    杜柔毫不犹豫：“当然想！”

    随后她有些忐忑：“你们是，我父亲还活着？”

    风撷辰挑了挑眉：“你觉得我会杀了他？”

    杜柔嗫嚅道：“你们那么强……我父亲又是那个样子……我怎么知道你们……”

    眼泪又落了下来。

    风撷辰压下心中隐隐升起的怒气：“在见到你父亲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杜柔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你。”

    “第一，你怎么知道苏玉辛就在这里？”

    “第二，你有没有勇气去见你父亲？”

    杜柔断断续续道：“我……我找我朋友，拜托他查了一下户籍……”

    风撷辰眯起眼睛：“实话。”

    苏玉辛的户籍很简单，身份证落户城南麻姨的职业介绍所，归黑猫所长的派出所管辖。

    麻姨可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妖精，绝不会随便暴露同类信息。

    杜柔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板。

    “实话，你才能见到你父亲。”风撷辰冷冷道。

    杜柔张了张口，眼神恍惚道：“是……一封信……”

    “送到了我的宿舍，里面有详细的转账记录与交易地址。”杜柔咬了咬嘴唇：“我父亲从来不会……这么准时地给家里钱……”

    苏玉辛叹了口气。

    他没有消除杜柔的记忆，因为他相信杜柔绝不会将这段经历告诉旁人。

    但没想到，这居然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而且他已经是那个样子了……”杜柔绞着手指：“虽然你们了会救他……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让我怎么过得去……”

    她一直瞒着母亲父亲的事情，间接帮风撷辰维持着父亲平安的谎言。

    “好，”风撷辰抬起眼睛：“我告诉你，你的父亲还活着。”

    杜柔松了口气：“那就好……”

    “但他生不如死，可能已经忘记你了。”风撷辰目光波澜不惊：“你确定要去看看？”

    “我要去！”杜柔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犹豫。

    “好，跟我来。”

    三人坐着电梯下到负一层。

    苏玉辛一直没话，盯着杜柔的脸。

    “看什么看！”杜柔注意到苏玉辛正盯着自己的脸，忍不住凶道。

    “你……”苏玉辛忍不住道：“几天没洗头了？”

    杜柔：？

    她原本对苏玉辛很有好感，但不止为何见到他只想怼：“不洗头怎么了，我操心我爸爸！”

    随即咕哝了几句：“我爸爸……是……”

    她不出来是你们害的。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风撷辰快步走了出去。

    地下室的灯光黯淡，长年不通风，味道不太好闻。杜柔扇了扇鼻子，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两人。

    走廊仿佛没有尽头，两边用金属栏杆围着，仿佛行走在监狱里。

    杜柔抱住肩膀，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些冷。

    潘阿达听到脚步声，从栏杆里往外望去，见到风处长与苏玉辛带了个人类进来，忍不住嘤嘤地叫了起来。

    “你们这里是动物园吗？”杜柔看着栏杆里的大熊猫好奇道。

    风撷辰的脚步缓了下。

    苏玉辛回答道：“算是吧，毕竟人类也算动物。”

    人类。

    杜柔不止一次听苏玉辛这么，她始终觉得哪里有些古怪，难道这个大男孩不是人？

    她有些接受不能。

    “到了。”

    杜柔停下脚步，栏杆里出来奇怪的声响。

    似乎有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拼命咳嗽，嗓子却里没有一丝水分。

    “放我出去。”那个干涩的声音道。

    “爸爸！”杜柔立刻认出了那个声音，不是失踪已久的杜富国是谁？

    栏杆里黑漆漆的，令她看不清楚，但她无比确定，自己的父亲就在这道栏杆后！

    她急切地想往前走去，却被苏玉辛紧紧拉住。

    风撷辰了个响指，囚室内的灯光应声而亮。

    囚室角落坐着一个男人，他身上皮肤有好几处已经溃烂，留下触目惊心的伤痕，黑色的脓液从伤口中流出，在他脚下聚成一汪黑色的水洼。

    “不……”杜柔捂住了嘴。

    “别往前走，”苏玉辛拉着她的袖子：“那些蛊虫会传染给别人……只有在这里，他才是安全的。”

    果不其然，黑色的水洼瞬间蒸发。下一秒，一片黑雾出现在栏杆后。

    黑雾意图冲向栏杆外，却被无形的结界阻挡，在空气中发出滋滋的声音，随即消失。

    越来越多的黑雾涌现，杜柔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栏杆里蛊人身影如同鬼魅，只一息移动到栏杆前伸手想掐住杜柔。

    杜柔吓得捂住了嘴。

    啪一声，栏杆上亮起蓝色的电弧，将蛊人震出好几米。

    风撷辰沉声道：“显然他已经不认识你了。”

    杜柔颤抖道：“不……”

    “天道在上，一报还一报。”苏玉辛看着杜柔的眼睛：“对你父亲的遭遇，我很抱歉。”

    妖管处已经调查清楚苗疆发生的故事，毫无疑问，杜富国的结局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蛊人还在伸手向栏杆外释放黑雾，那些许久未见活人的蛊虫闻到人味如同疯了一般，疯狂地向外钻切，

    但结界实在过于强大，释放出的黑雾立刻被结界弹回。

    杜柔的脸白了白：“难道……我爸爸不能再变回正常的样子了么……”

    苏玉辛叹息道：“如果有办法，我们也不愿意让他留在这里。”

    蛊人的面目狰狞，因疼痛导致五官扭曲得不成样子。

    杜柔的脸又白了白：“我能带他走吗……”

    “不能。”风撷辰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她：“你应该知道，他以后都在这里，不管对人类，还是他自己，都是最好的结果。”

    杜柔咬了咬嘴唇。

    “你总人类，”她大胆问道：“我们是人类，你们又是什么，为什么不怕这些东西……”

    她心中大约有了些答案。

    风撷辰不答，而是转身走向电梯间。

    苏玉辛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是妖怪。”

    “妖怪？”

    “是的，就是神话里的那种东西。”

    苏玉辛笑了笑，眼睛弯弯道：“人有灵，兽自然也有，时机到时自然成为精怪，但……我们也有人类同样的情感。”

    “所以，我们愿意帮助人类，”他真诚地看着杜柔的眼睛：“曾经的妖精害人无数，而现在我们在保护你们，你就当我们是在为曾经的过往赎罪吧。”

    杜柔的脸色缓和了些，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开。

    苏玉辛推了她一把：“与其沉迷过往，不如往前看看，未来的人生该怎么走。”

    那些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而未来却是握在你手中的。

    风撷辰开车送她去火车站，国庆假马上结束，她的学校要开学了。

    得知她在这里守了好几天也没遇到自己，苏玉辛十分愧疚，对她承诺以后随时都可以来看囚室的父亲。

    “往前看吧，”苏玉辛叹道：“至少，你有空还能再来看看他。”

    杜柔绞着手指，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最好的结果吗？

    她不知道。

    她走进火车站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回头向站外望去，苏玉辛对她挥了挥手。

    她张了张口，想要些什么。

    风撷辰立在苏玉辛身边，苏玉辛握着他的手，放进自己衣兜。

    “祝你们幸福，也祝我能够幸福。”

    她的唇形如此道。

    “我了多少次，不能放凡人进来！”晁应龙唾沫横飞训斥着面前的员工，只是这回对面的人冷着一张脸。

    晁应龙脾气还算不错，并不愿意喊员工进办公室谈话，但这回实在有些例外。

    风撷辰站在他办公桌前，干瞪眼不话。

    “风同志啊，”晁应龙敲了敲桌子：“领导阶层更要以身作则，你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不是我，别跟苏同志学坏，我还指望你给他做个榜样呢，你怎么开了个坏头呢你。”

    风撷辰握了握拳。

    晁应龙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咽了几口。

    “消极抵抗是吧，”晁应龙没耐心了：“这样，你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咱们也不急这一时，后边的任务严峻，不能在这时候犯糊涂。”

    “回去好好反思一下，”晁应龙挥了挥手：“给你两天时间，后天回来跟我汇报思想工作。”

    苏玉辛下班时才知道，老板被罚，停职两天回家反思。

    他有些愧疚，要不是他惹下杜柔，也不至于产生后边这些事情。

    下班后，苏玉辛没急着回家，在超市买了一袋火锅料，好些牛羊肉卷各类蔬菜，又回花园洋房把混沌姐姐接了过来。

    两人提着大包包回到402，刚开门，一股烟味扑鼻而来，风撷辰坐在沙发上抽烟，客厅里被弄得云里雾里的。

    作者有话要：

    苏玉辛：老子是火锅，你吃火锅底料，我们家鞋子可以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