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流言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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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欢声笑语过后,王伊宁、太后等众人随即散去。司徒京由皇上休息了一刻钟后,便又继续开始起了对他的训练。

    王伊宁回到府上后,继续安坐在正殿大厅,读起了先皇留下的一些诸多武功典籍与御笔经卷来。

    在这些遗物中,除了他对各门各派武功的感悟、建议与改良意见外,也不乏他的亲创武功,唯独是其中的限制实在是颇为严格或怪异至少有九成九的武功王伊宁是只能看看,而无法去练。

    尽管从未见过他施展出更强的武功,但能写出来这些东西,王伊宁也是一读便能明白的

    他老人家的武学境界,绝对可是‘出神入化’了。

    甚至,若拿自家的两本蛇功四式与魔蛇噬心与之相比,都只能是‘一口大白话’,实在相形见绌。

    到了未时,王伊宁仍坐在大椅上读着先皇的遗物。

    然正在这时,却突然有两道无比熟悉的气息、愈发向国师府自己的位置靠近了过来,王伊宁感知到,便露出笑容、合上经卷,站起了身来。

    此刻,果然有两道人影跨过门槛、走进了正殿——正是皆穿一身常服的御前侍卫‘武浩’以及当朝丞相。

    然而,武浩却是摆出一副怒目,右持着龙王霸剑,左拽着一条长绳,牵引着两个穿一身布衣的陌生面孔,从穿着与气息上判断,应该只是一般平民而已。可两人低着头与被捆缚的状态,却像是犯事了被抓来一般。

    看到这个状况,王伊宁一下子便收起了笑容。

    “伊宁!”

    “王大人!”

    武浩牵着人一路走近正殿,丞相则是远远地先恭敬俯首、作揖拜谒一道后,才加紧趋步追上。

    而与此同时,王伊宁也从高座上下来、步向二人去。

    从前与阿浩在清州衙帮忙时,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甚至自己也干过,王伊宁于是一眼就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阿浩,这是怎么回事?”

    双方走近了后,王伊宁上来便问道。

    “哼,怎么回事?”

    武浩转头怒视向身后两人道,“你们自己向国师王大人,是怎一回事!”

    此时,被捆着的两人已有一人在浑身发抖,似乎是什么都已不出来。另一人则是紧张得额头直冒汗,同样根本不敢开口。

    “阿浩,还是你直接吧。”

    王伊宁没有为难他们,而是继续向阿浩问起。

    “呃回王大人,情况是这样的。”

    未待武浩回话,一旁的丞相先解答了道,“今日臣请了武侍卫到凝香酒楼吃饭,本欲把酒言欢一顿。结果却是酒过三巡,不巧,听到了包厢外边一些呃,很严重的话。武侍卫出去一看,就发现了这两个人,在、在”

    “在什么?”

    王伊宁疑惑追问着,同时瞥了眼两个‘疑犯’,两人顿时被吓得是又抖了一抖

    “在你的坏话。”

    武浩严肃道,“是很严重,很严重的那种坏话。”

    “这,唉”

    王伊宁顿时一拍脑门,轻叹了声答道,“阿浩啊,这样的事有必要把人都抓了,还带进宫里来吗?难道你忘记时候的事了吗?”

    “我出白蟒山之前,在山里同族不知被多少人背后过坏话,你在雪城时也一样,我们早已习惯,这一点不论是长辈们解释的,还是我们自己领悟的,你我该是都早就一清二楚了呀”

    “人,尤其是据有好处的人,是最容易遭受非议、背后被人坏话的。”

    “更何况是我们这种几个月内便‘鲤跃龙门’般的人呢?”

    王伊宁连连道,“再了,你可是御前侍卫,又与丞相在一起,大庭广众之下,你把人绑回宫里见我,世人要怎样看你?又会怎样看我们?阿浩,你该不会是像武大伯一样,喝醉了吧?”

    “伊宁,这你就低估我了。”

    武浩将剑收回腰间、盘起来道,“大庭广众,我当然知道不能明面绑人,毕竟我也不可能跟丞相去喝酒时身上会带绳子。我是偷听着这两人吃完饭,跟着他们出去,一路追踪到无人见到的巷里,才抓住他们、而后给带回来的。”

    “阿浩,你这”

    听到阿浩居然亲自使出了、以前在衙门当差时的老本领,王伊宁不禁更为讶异了,“那这两人到底什么了?竟用得着你如此大费周章,还特意带过来给我看?”

    “哼哼,就跟你刚才提到的一样”

    武浩嗤笑应罢,转头看向了丞相去,“丞相,不妨你来吧?不知是故意要给多少人听呀他们得可真是够大声,即便没有武功的你,坐在包厢里居然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王伊宁遂无比疑虑的看向了老丞相去。

    “呃,王大人,是这样”

    丞相随即抿着嘴,在紧张中回忆了片刻后,便大胆的开口了道:

    “这两人当时在酒楼大堂里、边吃饭时边,当年你们在流州被四皇叔‘教训一番’过后,逃回江州,又被先皇贬罚回白蟒山五年,于是心生怨恨。就与想杀掉四哥争位的武悼太子一起,秘密杀掉了四皇叔。”

    “武悼太子在你们被贬回白蟒山,立即请命成为清州王,就是为了保你们。”

    “你代帝拟诏、改封他的儿子为清州王,要么是为了补偿他,要么是为了看住那子、不让他设法为父报仇。”

    “还,四皇叔直至今日都再未现身,便是最有服力的证据。”

    丞相面色凝重,“而后,为了回报武悼太子,你便在先皇将选太子、天下武林会又将举办之际,助他杀掉了两位皇子,除掉了他选太子路上的最后两个‘障碍’”

    “他们还他去洛家楼喝酒起此事,那里的跑堂也过曾亲眼见到,你在选太子的一个月前就已来到京城了,还是与以前京城青龙营的吕将军一起来的,因为你们是好兄弟。”

    “但次日一早,你就立即退房离开了京城,跟西门氏的副族长西门华去游鳞宗躲了一个月。”

    “并且那时,吕将军已不见了,时至今日,吕将军都还未现身”

    “他们就,是你们几人当夜秘密行刺了两位皇子,但吕将军武功最差,不幸牺牲了。你后来当上国师下令搜找他,也只是做个样子,连京城都不出,根本只是搜给外人看的而已。”

    “然后,这还没完”

    丞相继续道,“接着,你在被罚回白蟒山的几年里,看到秦瑝逐渐翻身、直到当上族长,让整个渚州唯秦家马首是瞻,你很是焦虑于是,你为了反超秦瑝,便也设法给自己谋权”

    “他们甚至还武悼太子,都可能是你亲杀的。”

    “因为宫廷御医和仵作明明都公开查验出,武悼太子与太保劳达都是死于一种剧毒的,可你却拿着一堆兵器当证据,以此便通缉秦瑝,还革去他的族长之位、关掉全天下的秦家会馆”

    “劳达也是你好兄弟,但你为了掩人耳目、洗脱自己嫌疑,让外人彻底相信不是你,就顺将他也杀了。”

    “这样,你最后就能一步登天,像现在这样”

    丞相越着、眉头越是深蹙,“开府监国,大权独揽,藐视圣意,剥离皇权上朝时本该由皇上的一切,都由你来,该由皇上批复的奏章,也都由你来批复。你凭借着许多年来攒下的先皇赐给你的东西,反过来利用朝廷,去对付秦氏,你还”

    “够了。”

    到这里,武浩便打断了丞相,同时看向伊宁去、嗤笑了声道,“伊宁,你听听,又是‘最大受益者即元凶’论,像不像七年前在渚州王府,秦瑝在先皇面前嫁祸你时用的那套逻辑与辞呢?”

    “得是那般绘声绘色、有模有样,嘿嘿,我都快信了呢!”

    “哪怕我喝了点酒,可你还清醒得很吧?你听到了,到这等地步的,你自己,该不该抓回来?”

    武浩罢,转回头看向了两人去。

    此时被抓回来的人,已尽皆低下了头,吓得是全身发抖、满头大汗,几乎要濑出尿来的程度了。

    然而令在场除武浩外的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

    眼前,在听完了这一整番把他自己抹黑成混世魔王般的论调后,这位国师王伊宁本人,却是十分的冷静,脸上神情是始终平静得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变化。

    只不过或许唯独这种表情,才是最吓人的。

    此时,只见王伊宁看向了两人去。

    “不要紧张,冷静一下。”

    王伊宁语气肃敛凝重的道,“挺直身子,看着我。”

    听到王大人的话,二人也只有缓缓直起身板看向了他去。

    王大人的一双金瞳果然有非凡的震慑力,与人平视着时,带给人的压迫感,也远比现在的皇帝要有威严得多

    “刚才丞相大人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王伊宁盘起来、亲自审问道,“你们先承认吧,这些话你们刚才,是不是确实在凝香酒楼过?”

    两人转头面面相觑片刻,知道无从狡辩,于是也只有据实招来

    “是的。”

    “我们是过”

    两人点头应罢,便开始解释道,“但是这、这些话,我们也是在别处听来的,不是我们先的!王大人,求”

    而王伊宁一伸掌示意,他们便立即闭上了嘴。

    “别处,是指何处?”

    王伊宁继续问道,“从何人处听来,又为什么要或者,‘敢’在京城的酒楼里出呢?”

    “渚州,我们从渚州过来的。”

    “因为现在朝廷在封停渚州的秦家会馆与隼阳分舵,渚州几乎走到那个城镇,都能遇到大批官兵出动,有时大街上都能见到秦家人被捕,甚至反抗、见血的。渚州的百姓们就有怨气,觉得王大人上台后、他们没得过一天安宁,慢慢的,就有越来越多,这样的话语了。”

    “我们就是在渚州各城镇的客栈酒楼听多了,才能记得住那么多的。”

    “现在这些流言已经传到京城了,我们逛到各家不同的店,也时常听到有人这样,于是才敢出来的。”

    两人面对着王大人,紧张得语无伦次的直接招认了,“求王大人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们也只是”

    “是啊,求王大人”

    王伊宁再一伸掌,他们便又再度闭嘴了。

    “王大人,这可真不是事了。”

    丞相此时也紧张了的警诫道,“您历来据有好处者必常遭非议,可容老臣一句冒死直言,照您这般‘臣越君权’者,流言蜚语一旦传出,必将是有大难临头呀!更何况如今渚州更是”

    “渚州的情况,我一直很了解。”

    王伊宁严肃答道,“自从让三位王爷上任后,我便将海、流、清三州放交由他们去治理了,他们治理得很好,也让我们朝廷得以专心照看渚州。只是,能有这种流言蜚语,且还传到了京城来,这倒是令我没想到的。”

    “怎么样,伊宁?”

    武浩嗤笑着试问道,“杀了的话太过火,丞相的大难定会直接临头;关起来的话也会出事,闹大了也不好收拾,最后还是大祸;教训一顿的话呢,也保不齐这两人出去会否接着传什么更夸张的话;直接放走的话,对流言的遏制也没有半分作用”

    武浩的一通分析,算是直接出了王伊宁当前的考量。

    “你看呢,丞相?”

    王伊宁转朝向了丞相去、看着这位老政治家问道。

    “呃,关于就此事”

    丞相神情凝重的解答道,“王大人,老臣以为,武侍卫这些话得都对。流言之所以能传开,多少也隐示了百姓心中的一些想法。王大人应考虑的,不是该如何处置此二人,而是该如何对付这些流言。”

    “首先,若听之任之,则代表朝廷默认了流言。”

    “其次,若布告天下,否定这些法、宣布为谣言,朝廷会显得似在欲盖弥彰,会因此出糗、颜面尽失。”

    “再次,若派出斥候欲查清流言源头,风吹草动也必会打草惊蛇。”

    “最后,若省略一切调查与指证,直接指责当前最大的嫌疑者秦家,则同样会把事闹得天下皆知,从而不可收场。”

    丞相果然提出了比武浩更为细致的分析,“至于究竟要如何抉择,还得看王大人您自己如何想了。”

    “好,多谢丞相大人。”

    王伊宁作揖一敬罢,便也看向阿浩、拍了拍他的肩道,“也多谢阿浩你来给我汇报此事,其实刚才的我心里就已有答案了。”

    “哦?”

    四人同时都好奇不已,看向了王伊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