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闲醒的时候是凌晨三点了。

    睁开眼，看到的是医院白花花的墙壁。

    旁边立着一个输液架，不知道什么液体挂在上面，正在一滴一滴地注入自己的静脉。

    &p;qt;醒了?

    舒闲听到声音，费力地侧过了头，看到了顾亦年。

    他正坐在病床边上看着自己，目光柔软疲倦。

    舒闲没有话，不是不想，而是整个人像是被蒸干了一样，嗓子压根发不出声音。

    顾亦年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将他扶起。

    其实舒闲很抗拒顾亦年的触碰，在顾亦年碰到他的刹那身体便颤了颤，顾亦年也感受到了。

    虽心中难受，但还是舒闲的身体重要些，就坚持着将水一点点喂给舒闲。

    一杯水喝下去，舒闲的嗓子终于感到润泽了一些，试探性地&p;qt;啊&p;qt;了两声，总算是能发出声音了。

    他盯着顾亦年问道∶&p;qt;我，没死?&p;qt;看样子应该是的。&p;qt;

    顾亦年点点头，然后站起身∶&p;qt;我去叫医生来看一下，你先躺着。&p;qt;

    不一会儿，舒闲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怎么来的是孙医生?

    孙医生走进来时脸色很差，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子骂。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爱自己呢?

    但最后考虑到舒闲病了，孙医生也没有带着脏话骂出来，只是走到床边，一边查看舒闲的状况一边责问

    &p;qt;你如实招了，打了多少抑制剂?&p;qt;

    舒闲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面对着孙医生严厉的神色，舒闲也不好撒谎，总归是自己做的，做了就要认。

    &p;qt;十几针，想起来的时候就打一针。&p;qt;

    &p;qt;你还想起来就打?我没告诉过你吗?你流产了，信息素不稳定，不能打抑制剂，你听见了吗?&p;qt;听见了。

    &p;qt;那你还打?你知道这对你的伤害有多大吗!&p;qt;

    舒闲沉默了，他显然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会造成不孕，而这正和他意。

    孙医生似乎也猜到了舒闲的想法。

    他理解舒闲不想生育的心理，可是他作为一个医生，没有办法容忍对自己的健康不负责的行为。

    更何况舒闲还是他的病患。

    检查完舒闲的状况，确定暂时没有问题后，孙

    医生才语重心长地道;&p;qt;你信息素强度本来就高，流产后更是紊乱，再强行用抑制剂压制&p;qt;

    &p;qt;会有生命危险吗?&p;qt;舒闲问道，甚至还有些期待。

    孙医生卷起报告单就敲了一下舒闲的脑袋，怒斥道∶&p;qt;怎么，没死成，还不合你意了?&p;qt;

    &p;qt;抱歉。&p;qt;舒闲低声道歉，但心中没有任何忏悔。

    &p;qt;哎——你这次是到情动期了，信息素指数急剧上升，又有大量抑制剂压制，所以才造成的高烧。&p;qt;

    孙医生解释完，又转过身看向顾亦年，抬起报告单敲了一下顾亦年的脑袋。

    这一下直接给顾亦年敲懵了，他自从长大后还从没被别人敲过脑袋。

    但不等他反应过来，孙医生就开始训斥∶&p;qt;你的0eg，他自己不注意也就算了，你还不看着点!都成什么样了才给送来?再晚点就直接火化了!你回去抱着的就是个盒子!&p;qt;

    真是给这两人气急了，孙医生口不择言，得很难听。

    其实顾亦年不必担下孙医生的责备，毕竟以他和舒闲现在的关系，是没有责任再照看舒闲的。

    虽然还挂着婚姻的关系，但他也明白，舒闲早就不把自己当丈夫了。

    可是看着舒闲如今虚弱的模样，顾亦年终于是什么都没，默默地挨下了孙医生的所有责骂，不住点头道歉。

    &p;qt;以后再让我发现舒闲身体有恙，我就直接给你告上法庭，非要判你一个虐待罪不可!&p;qt;

    孙医生气冲冲地骂完了，顾亦年也虚心地将所有指责照单全收。

    看着顾亦年不住点头，孙医生不悦地补了一句∶&p;qt;光点头有什么用?&p;qt;

    我会照顾好他的。&p;qt;

    顾亦年完，便清楚地看到躺在床上的那人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好像在∶你也配这种话?

    孙医生是面对着顾亦年，背对着舒闲的，所以没看到舒闲的表情，只看到了顾亦年的表情僵住了。

    &p;qt;怎么了，做到这个很困难?&p;qt;

    &p;qt;不，不是。&p;qt;顾亦年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回答道。

    见顾亦年态度还好，孙医生也就不再训斥了，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又敲了敲舒闲的脑袋，才离开了病房。

    空荡荡的vip病房，只剩下两个人。

    顾亦年坐会舒闲的床边，有些疲惫，插着盯着病床上的人，目光中带了些审视和怒气。

    &p;qt;给简婉

    打电话了吗?&p;qt;没有，还没告诉别人。&p;qt;&p;qt;嗯，谢谢你今天带我来医院。&p;qt;

    顾亦年的眉毛微微皱起，露出明显的不悦，似乎并不是很想听舒闲这个。

    &p;qt;舒闲，我们聊聊吧。&p;qt;

    顾亦年的语气沉抑，很明显是压着火的。

    但舒闲依旧静静地躺着，盯着不断滴下的药液，不发一言。

    病房里静得离奇，静得令人不安。

    顾亦年知道舒闲不会主动开口，压了压戾气，尽量平和地开口∶&p;qt;你是不是想死?&p;qt;

    这话太过直白了，没有任何修饰，也没有任何曲曲绕绕的铺垫，让舒闲也懵了一瞬。

    不知道顾亦年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顾亦年想做什么。

    这种情况下，实话实话就好了。

    于是舒闲稍微扭过头来看着顾亦年，目光坦诚∶&p;qt;倒也不是非要死，只是死了也不是不行。&p;qt;

    &p;qt;不行!&p;qt;&p;qt;为什么不行?&p;qt;

    为什么不能死?对绝大部分人来，这个问题都简单至极。

    不能死，是因为还有留恋的人和事，有所爱，有所难舍。

    再不济还有楼下的榴莲千层和焦糖奶茶。

    不能死的理由实在太多了，随随便便都能出一个，最次的还有一句&p;qt;哈好死不如赖活着&p;qt;。

    但是顾亦年面对舒闲的这个问题，却半晌找不到合适的话。

    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无论自己回答什么都是一种徒劳。

    &p;qt;你不能死。&p;qt;顾亦年有些固执，也有些不讲道理地道，眼神坚定又痛苦。

    &p;qt;为什么?&p;qt;

    &p;qt;你还有你的朋友，你的家人，你的学业&p;qt;

    &p;qt;我没有这些也可以。&p;qt;舒闲打断了顾亦年。

    他失去白予后，就可以失去任何东西了。

    &p;qt;可是，他们没有你不行的&p;qt;我没有你也不行的。

    &p;qt;那是我死了以后的事情了，就不归现在的我管了。&p;qt;

    舒闲的话得很自私，又有些诡辩和不讲道理，让顾亦年一时无话可。

    他看着舒闲露在被子外，扎了针的，觉得嘴里，心里都是苦的。苦得发酸。

    他从未觉得这么无力过。

    从到大，他遇到的大部分困难都可以用智商，用金钱，用段来解决。可是现在他面对舒闲却束无策。

    &p;qt;能不能，再活着试一试?不定会有让你觉得值得的人和事?&p;qt;

    顾亦年的语气弱了很多，好像

    是在和舒闲商量，又像是在乞求。

    舒闲看着他，突然嘴角弯起，笑得随和温软∶&p;qt;比如你吗?&p;qt;

    顾亦年愣了愣，表情顿时痛苦难耐。

    纵然他知道一旦他应了舒闲的话，那么等着他的只能是嘲讽，他也不得不顺着舒闲的话下去，别无选择。

    他抬起头，笑得极为勉强∶&p;qt;我可以吗?&p;qt;可以成为让你觉得值得的人吗?

    舒闲笑得更灿烂了些∶&p;qt;可以啊。先生，让我多开心一点，我就争取多活一点。&p;qt;

    &p;qt;怎么，才能让你开心呢?&p;qt;

    舒闲作思考状，喃喃着∶&p;qt;比如，跪下来求我?&p;qt;&p;qt;舒闲

    &p;qt;讲真的先生，看你这么痛苦，我就挺开心的。不如你以后多痛苦一点，让我多快乐一点。&p;qt;

    舒闲像是欣赏艺术品，微笑着凝视着眼前的人，将他的苦涩和狼狈都尽收眼底，清晰地刻进心里。

    他想告诉顾亦年，你的表情很好看。

    但是他没。

    做事要有分寸，让人太绝望了，把人吓跑了，以后就没得玩了。

    终于，顾亦年问了一个他问过很多遍的问题，像是把毕生所有的无奈和叹息都夹进了这个问题中。

    他问道∶&p;qt;舒闲，我们一定要这样吗?&p;qt;

    这次舒闲没有再回避，但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眸色渐冷，反问道∶&p;qt;先生，你过去一定要那么对我吗?&p;qt;

    一定要摁着给我打抑制剂吗?一定要让我求你标记我吗?一定要同意通过抹黑我来拯救向晴吗?

    顾亦年，你一定我这么对我吗?

    沉默了许久，顾亦年咬紧了唇，最后只能一句，&p;qt;对不起，舒闲，是我对不起你。&p;qt;

    &p;qt;没关系。&p;qt;

    舒闲回答得很迅速，语气轻松柔和。

    &p;qt;没关系顾亦年，你那时只不过是不太爱我。而我现在，也只不过是有点恨你。&p;qt;

    但我不是恨你不爱我，恨你苛待我。

    顾亦年，我是恨你让我失去了白予。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如果我没有执着地爱你，那白予就不会死。

    顾亦年，我恨你，我也恨我自己。

    事到最后，终于是你弄丢了我，我弄丢了白予。

    我已经再也找不回来他了，你又怎么才能找回我呢?

    &p;qt;顾亦年啊，要么你别努力了，我们一起死吧?也算是殉情了。&p;qt;

    &p;qt;顾亦年，我都替你觉得难。&p;qt;，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