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落雪，草原贫瘠。

    荒凉的土地上，隐约有光点移动，跋山涉水，穿越凶猛的兽群，去往那片广袤的森林。

    到达目的地。

    两人忽然驻步。

    暖光挥洒，落入幽深的碧林。

    碧绿枝叶，闪烁着金色光芒，顿时间，森林如浪涛汹涌，化成无边无际的金色汪洋。

    狂风压境。

    林海深处，连绵起伏的城墙，琼楼玉宇掩映在深墙后，古木参天，散发着神异的光辉，耀出几里之外。

    远远望去，城池似乎荒废已久。

    古意盎然，人烟寂寥。

    像是远古的遗迹，天穹之上，变幻莫测的云层浮游，勾勒出幻影，巍峨无比的白色宫殿。

    仙气缭绕，浑然天成。

    “人心向上，无不为成神证道而修行，存在体中的能量，称为“灵”，藏于“宇”内，故而称为灵宇。”

    “其他生物，也读灵宇？”

    “不完全是，与人相邻的妖族独树一帜，拥有自己的修灵体系，而妖身凝炼出的力量，称为“妖宇”。”

    “你你笑什么？”

    青衣女子一顿。

    望着少年忍俊不禁模样，她先是一阵发蒙，秋眸微瞥。

    “以此类推，仙家不就是仙宇了。”

    还未来得及反应。

    少年脑袋上传来声轻响，被古卷诗书轻拍一下，力度不重也不轻，足以让人记忆犹新。

    “哎呦。”

    少年不再言语。

    知道自己理亏，若是知错不改，在这位“老师”面前，只有吃亏的份。

    “认真点，若你真遇到这仙宇，指不定，谁会变成“咸鱼”。”

    幕雨嫣然笑貌。

    玉轻抬，微微掐在少年纤细的脖颈上，指甲略长，洁白无瑕的拇指，在细腻皮肤上撩动。

    少年略感诧异，想逃出生天。

    却脱离不了控制。

    窗外春光明媚，藓庭花院。

    白衣男子神情自若，看不出情绪，他在门外静立许久，见到其乐融融的一幕，不自觉驻步。

    忽然开始害怕，这样的美好时光，某天就会破碎。

    “怎么了？”

    幕雨发现少年不再挣扎，表情出现了些变化，黑溜溜的清澈瞳孔里，倒影出修长的白色人影。

    略微思索。

    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你回来了。”

    幕雨欣喜回望。

    她看见天渊立在门口，一如既往，是张冷峻的面容，藏着颗温柔的心，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

    他不再形单影只。

    像阵风，不知从何来，往何处去。

    “长高了，想不想我，过来看看重了多少。”

    天渊出躺远门。

    短短半月，孩子身高又涨几分，抱在怀中，也有明显的重量，他能感觉到，生而为人的喜悦。

    是从未体会过的情感。

    幸福，而又痛苦。

    “有没有听母亲的话。”

    天渊略带微笑。

    孩子天性好动，常跑到城主宫殿的后山，捡些色彩斑斓的石块，闪闪发亮的灵玉，或是彩色石子。

    天双城沉静自然。

    领土广阔，却是人烟稀少，身为城池的少主，极少能与外人接触，也没几个同龄人作伴。

    “整日不见踪影，要不是时时看着，不知又到哪里疯玩，哪有点持重，不像你沉着冷静。”

    幕雨假意抱怨。

    嘴上着嫌弃，对她来，这个孩子却是上天恩赐，无可取代的珍宝，与幸福相连的红线。

    一切，因此不同。

    “这么调皮想不想出城，看看外面的世界，街景繁华，人潮喧哗，和天双城不一样，你会认识很多人，拥有很多朋友。”

    天渊轻声问道。

    “我要去。”

    少年满是期待。

    天双城四季如春，鸟语花香，却是寂静无声，全然没有热闹气氛，与人的生气，曾无数次，他梦见另一方世界。

    流光溢彩，奇妙迷幻。

    想要去亲眼目睹。

    “外面那么危险，还是城内安全，等你长大了，再去闯荡也不迟。”

    幕雨眉头微皱。

    她不情愿，心里也放心不下，孩子还未修好灵术，在遥不可及的地方，遭受欺负怎么办。

    尤其是，遇上别有用心之人。

    “没事，这段时间里，我都打点好了，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绝不受到半点委屈。”

    天渊不以为然。

    幕雨心有不愿，却没理由拒绝，天双城太过冷清，确实该去外界游走，沾染人间尘土。

    有多少年了。

    她未离开过这座樊笼。

    “已经准备离好了，竹舟停泊在渡口，宫主时时遥望，既然这么在意，何不去送送。”

    侍女俯首低眉。

    天双城内，护城河宽逾千米，因限制灵纹的存在，离开城池，需要乘坐竹舟，修为高深者，亦可踏空行走。

    “竹舟未使用灵阵吗？”

    “没有，城主想逐一观赏风光，是让少主开阔眼界，看看城池的模样，和离开时的路。”

    幕雨眸光暗淡。

    “也是孩子生来体弱，无法修行灵术，使用转移灵阵的话，可能对身体有所影响。”

    幕雨心有愧疚。

    这个年纪，孩子们都跃跃欲试，在修灵学园锻炼，意气扬扬，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景象。

    而她的孩子。

    生来就在断崖边，摇摇欲坠。

    前进一步，即是深渊。

    “宫主在哪？”

    空旷走廊上。

    有人向侍女询问，踏着急促的步伐，似有要事在身，风风火火，四处寻找着幕雨的踪影。

    “兄长。”

    幕雨不明所以。

    来者身着黑衣，尽显沉熟稳重，眼底却闪过一丝紧张，他看到青衣女子，随即调整心情。

    “你怎么同意了。”

    夜羽不可置信。

    最近几日，天渊心事重，似乎考虑许久，提起带孩子离开城池，夜羽充耳不闻，不料他会付诸行动。

    这是好事。

    可对于幕雨就是噩梦。

    “出去看看也好，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天双城里和我一样。”

    幕雨没理由拒绝。

    再心有不舍，也要试着放下。

    “那去送送吧。”

    夜羽语气平淡。

    看幕雨的神情，他明白了，天渊有所隐瞒，也没透露旅程的终点，经此一别，只怕物是人非。

    “不必了终究是要回来，我可以耐心等待。”

    幕雨美眸低垂。

    她不喜欢离别的场面。

    “还是去送送吧，好好看看。”

    夜羽目光认真。

    幕雨忽然抬首，望着暗藏深意的黑眸，她联想到了往昔，青衣飘舞，自白色窗口一跃而出。

    闪烁的青色流影，向渡口赶去。

    但愿船未离岸。

    “母亲会来吗？”

    少年眺望远方。

    他自生在城里，从未出过远门，岸上竹林翠绿，轻舟就绪，彩色的鱼群游聚，时而挑逗着船。

    天渊默而不语，似等送行的人。

    夏日挂上枝头。

    仍然没看见青色人影。

    “启程吧。”

    天渊目光暗淡。

    他以为幕雨会来，可是迟迟不见人，或许是途中退却了，担心很久无法再见，索性让自己先适应。

    竹舟离岸，碧波潋滟。

    “这是什么。”

    少年满怀好奇。

    他看见天渊持白剑，似晶莹剔透的灵玉雕琢，精致细腻，透着纯净的自然气息，不由得在意起来。

    剑鞘古旧，像是尘封多年。

    “璃光。”

    天渊没有多言。

    “我在这里！”

    少年挥舞双。

    随着竹舟飘游，他看见了幕雨，青色人影立在岸边，被翠色欲滴的垂枝遮拦，遥遥眺望。

    “我”

    幕雨欲言又止。

    她很想开口，想让竹舟停下，却发现自己难以出声，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互相斗争。

    鲜血淋漓，也不肯示弱。

    倘若过往是梦境，这一刻，可能就是梦碎之时。

    “母亲，好像哭了。”

    少年趴在船栏上。

    岸边青影渐远，她虚脱无力，忽然跪倒在地，双掩面，没有传出哭泣，却让人感觉到悲意。

    像翠色竹林般深沉。

    透着一股难以言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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