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一向要强的岑零不一样，他觉得依附于旁人并没有什么，怎么活不是活呢，况且他们以前没有脚的时候，过得也很好，不用费尽心思的外出狩猎，只要攀附在别的植物上就可以获得养料，他很喜欢。

    可是岑零不喜欢，他觉得那是耻辱，于是他费尽心思，拼尽全力，拉着他一起长出了身体长出了脊梁，有了自己的双双脚。

    岑零，那叫做独立。

    岑零的话他应该懂，但是他却觉得自己或许并不懂。

    一直以来，岑零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双脚不是自己想长出来的，只是因为看到岑零有，他便也跟着有了。

    岑零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他即使有了双脚，有了脊梁，有了能力，然而他还是菟丝子，他没有独立，只不过他依附的不是别人，而是岑零。

    岑一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些，他只是觉得什么都跟着岑零一起做就好了。

    一直都是这么走来的。

    可是，他从来不知道，岑零想要的独立是这么痛苦的事。

    岑一忍受着煎烤的痛苦扶着岑零站起来，岑零的妖力已经快要消耗完了，可他还有。

    他伸出自己的，贴在岑零的后背上，刚才岑零还输送给了他灵力。

    岑零注意到他的举动，惊讶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岑一对他笑了笑：“阿零，你跟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们，我们自己要看得起自己。我以前一直不懂，因为你明明很在意别人的眼光，你在意别人你无法自立，你在意别人你寄生，你在意别人你自不量力，也会因为旁人崇拜的眼神而欣喜若狂，会因为想要被其他人看得起而去伤害别人，你明明比谁都在意旁人的看法。“

    岑零怔怔地，听到这些话，他没有半点生气，反而心里突然有些恐慌，岑一从来不曾对他过这样的话，他一直那么乖，一直用那种敬佩的目光注视着他。

    可现在的岑一，目光中却充满悲切，他突然意识到岑一想要做什么，但是却立马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会的，岑一那么胆，那么惜命。

    火焰炙烤地他们二人屋里抵抗，岑一身上的肌肤慢慢脱落，显出原本的模样，一团一团一层一层仿佛金丝线一般的菟丝子缠缠绕绕，拼成一个拥有躯干拥有双双脚的人形。

    岑零猛然抓住他，厉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岑一：“我现在好像有点懂了，阿零，你也很害怕对不对，你也很担心对不对，你时刻挺直着腰，用来掩盖自己的胆怯，你在意旁人的看法，是因为你也不敢确定自己做的正确与否对不对。”

    缠缠绕绕的菟丝子伸展到岑零身上，将他团团绕住，岑零只觉得火焰炙烤的灼热瞬间消散不见，肌肤贴着冰凉的菟丝子，还有一种名为怀念的味道。

    “一，你要做什么，你不要做傻事。我们还有会。”岑零似乎已经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眼眶发红，声音颤抖，去扯身上附着的菟丝子，然而这菟丝子像是要融入他的身体一般，紧紧嵌在他的身体上。

    岑一的声音顺着岑零的骨骼穿进他的心里：“阿零，以前是我不好，我没有注意到你也是会害怕的，你那么强，又那么有主见，我以为你无时无刻都是自信的，直到你今天，我们走过那么多困难，你不甘心，我才明白，原来我所认为的本该如此，是你将所有的困难挡在了我前面。“

    “不是，不是的。”岑零跪倒下来，接触到火焰的菟丝子立马燃烧起来，岑一痛哼了一声，又长出一层菟丝子迅速地补上了被烧的地方。

    岑一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笑意：“嘿嘿，有点疼，但我心里却一点都不害怕了。”

    “一，我们求饶好了，你快点下来，我现在没有不甘心了。”岑零看向火焰外的两人，“我不打了，你们放我们出去！”

    观若星怔了下，“楚奕，他们发生了什么？”

    火焰熊熊燃烧，里面那两个人又都是一身黑雾的，她其实并没有看清里面发生什么，声音倒是听清楚了，似乎两个人理念不合，一向好脾气的岑一骂了岑零几句。

    “好像岑零不想打？”观若星着就要解开狐火，被楚奕拦住。

    楚奕看了眼燃烧的大火球：“再等等。”

    “会不会被你烧死啊？”观若星有点不放心。

    虽然这两个妖怪吸了不少灵力，但是都没有伤及性命，就这么烧死了，对楚奕的修炼不太好。

    楚奕道：“不会，我有分寸。”

    既然楚奕都这么了，观若星只好相信。

    他们两人话声音不大，狐火燃烧时又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岑零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有些着急。

    他又反过来劝岑一：“一，我不会有事的，你先下来。”

    岑一执拗道：“不要，阿零，我现在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独立也挺好的，虽然有些疼。”

    “你这不叫独立，你这叫犯傻！”岑零着急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过独立是不顾自己性命了！”

    “不是你的，是我自己悟出来的。”岑一又裹紧几分，道，“我也没独立就是不顾性命，我是有了自己想法，并且为之付出行动，没有依靠你，也没有依靠别人，做我想做的，这就是我认为的独立。”

    岑一嘿嘿笑了两声，道：“阿零，你快点往外跑，我保护你，你速度快一点，我能坚持住的。”

    岑零从脚底到腿的位置已经被狐火烧得维持不住人形，露出原本菟丝子的模样。

    岑一便又伸展开躯体，将岑零露出的地方严严实实抱住，火焰噼里啪啦地燃烧，冒出木炭的香气。

    再在这里面待着，两个人都会被烧成灰烬，风一吹，别独立了，就是想要变回菟丝子去做个寄生植物都没得份。

    岑一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催促他：“阿零，你快点。”

    他本来妖力就没有很强，能够抵挡住这一会儿，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岑零眼眶通红，抬抹掉眼泪，岑一感受到一丝凉意，压抑道：“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