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Chapter.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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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巴车载着剧组的人员一路回到酒店,谁也没发现她不在车上。

    很不巧的是,今天顾尧和一向伴她左右的庄丹都没有跟来。

    巨大的巴士如同喘着粗气的野兽,震颤着庞大的身躯驶入黑暗。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晚上十点,顾宗让在给她了十几通电话都不通后,选择直接致电顾尧:“何简妤现在都没回来,你们今晚留在那里了?”

    顾尧刚洗完澡出来,周身热气腾腾的,没听清顾宗让的话,茫然地回答:“不啊,我在酒店啊。”

    “我没问你在哪。我是,她没回来。”

    “不可能啊。”顾尧狐疑,“——怎么可能?她是不是去吃饭去了。”

    “没有,她一天都不在。晚上根本没回来,电话也不通。”他盯着她早上随手扔在椅子上的浴袍,紧张地问,“你们的车几点到的酒店?”

    “几点?”顾尧喘了口气,越来越觉得诡异,“我去问问导演。”

    “你没跟去?!”顾宗让拔高了声调,大为不悦,“你不是天天都跟着吗?就今天没去?”

    “……你别着急啊,我今天临时有事啊。我帮你问问导演和司机,问清楚了就知道了。你也别闲着,你给庄丹个电话——啊,就是她经纪人,我把号码发给你。”

    顾尧把庄丹的电话号码给他发过去,顺手电话给了唐庆雪。唐庆雪车七点不到就到了酒店,还纳罕顾尧为什么在意这个。

    顾尧高声叫骂:“我为什么问?!何简妤没回来,你不知道?!一个大活人不在车上,没跟着一起回来,你们到底干什么吃的?”

    晚上十点半,顾尧管酒店经理借了辆车,载着顾宗让和庄丹去找何简妤。

    冷风刀刃似地刮擦着车窗,淅沥沥地又开始下雨。

    雨势越来越大,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蒙上一层清透的水汽,更显夜色浓重。

    顾宗让坐在车里心急如焚,一遍一遍地给她拨着电话,却一直提示关机。

    等到快接近村落,车驶上国道,已经在提示不在服务区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这么晚了,一个女人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出点事儿怎么办?有丝毫的闪失,你们都别想吃饭了!”

    顾尧气急败坏地给各个工作人员电话,得到的回答都是:“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通知到位了今晚的拍摄工作取消掉了”等等这类的辞。

    顾尧懊糟地挠了挠头,扔了手机,气都喘不匀了:“……肯定没事的。没事的。”

    肯定没事的。

    没事的。

    他急得头脑热胀,经过一个急拐弯,开车的庄丹踩下刹车,他猝然向前一仰,鼻腔窜出一股温热,顺手抹了一把,血泪交杂。

    。

    晚上十一点半,他们到达拍摄地点所在的山村。

    零零星星的灯火亮得像一只只眼睛。村子很静,静得诡异,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更添诡秘。

    三个人分头去找,挨家挨户敲门,都告诉他们并没有看到她。

    顾尧急的把一包烟都抽完了,最后一根刚点燃就摔在地上。一抹猩红被雨水浸过,灭得无踪无影。

    心如死灰。

    “报警吧。”

    庄丹哆哆嗦嗦地,随手拨了110。

    刚拨通电话和警察交涉一番,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察觉到这几个外来客的动静,从一户人家跑出来,边跑边喊,声音稚嫩清亮:“我见过你们的那个姐姐,穿蓝白色上衣的,长得挺漂亮。”

    顾宗让按灭手里的烟,连忙问:“她在哪?你看到了吗?”

    他指了指身后那座山:“我看到她向山上去了。”

    雨势加急,倾盆而下。

    顾宗让拿了车上的手电和雨披,准备上山。

    顾尧担忧地:“你一个人去行吗?”

    他冷冰冰地回答了句:“她现在也是一个人。”

    他心头酸楚,无数次不在责备为什么今天自己睡过了头,没跟她一起来。

    顾尧叹道:“那你自己心一点,我们已经报警了。”

    。

    雨声响彻在周围,吹弄着树叶,哗哗作响。

    她头痛欲裂,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骨架如同被拆散了一般,好像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拼凑不整。手不像是手,腿也不是腿,单只觉得头脑是清醒的,是能够控制的了的,带动眼珠,将周围量。

    黑的。

    全是黑的。

    漆黑的一片,几乎看不清环境。艰难地转动了圈脖子,朦朦胧胧察觉到一丝光,沾着泥水的眼皮微微掀开,仔细去看了,是冷银色的月光,透过枝叶的间隙,洒落下来。

    那是出口吗?

    指触及到一片冰凉,接着整只手开始有了感觉。这种感觉从指尖经过神经流窜入大脑之中,她又尝试去动其他几根指头,摸到了周围是一块泥地,她半个人都陷入在其中。

    一阵风拂过,头顶树影婆娑,沙沙作响。

    这是一个山洞。

    通往洞口的道路是个巨大的斜坡,这也是为什么她被祁晏推下来时,先感受到的是如昨天早上一样在山坡上翻滚的天旋地转,而不是直接跌入最底。

    站不起来。

    这是她第一感觉。

    浑身散架了一般,腰痛的要死,如同腰椎被大力折断。

    她几欲起身,都失败了。

    不知是不是眼睛习惯了黑暗的环境,借着透进来的月光,能依稀量清楚这个洞穴的全貌,她处在最底,离洞口的直线距离大概十米左右。

    周围静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响。

    依稀能辨听到外面开始下雨了。

    她仍旧保持着躺在地面的姿势,想从衣兜里拿手机出来,却摸索不到。

    可能是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掉在哪里了吧。

    她有些绝望。

    。

    雨越下越大,顾宗让沿着石阶一直向上走,雨水在周围飞溅,濡湿了他半截裤腿,贴在腿弯,灌了铅一样。

    手电大致能照亮面前3-5米,形成一道锥形的光路。

    风夹着雨掠过,一两声号啕,响彻在他耳畔。

    他记性一向好,依稀能记得昨天拍摄的那个洞穴所在的位置,沿着石阶,走到半山腰,他脚步陡转,向他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土质松软,半只脚掌没入泥土之中,几近难行。

    他大声喊着她的名字,从四面八方传来冰冷的重复,毫无意义的回答,一次又一次被雨声和风声没过。

    心冷得发颤。

    昨天拍摄的洞口大约2米高,他稍一伸手就能接触到上沿。剧组也是选了这么一处宽畅的地点拍摄。

    他着手电往进走,洞内的路途出奇得平坦。

    洞内枯草丛生,不远处传来一两声水滴沉落的滴答声。

    他一路受了寒,咳嗽一声,立刻又传来冷冰冰的回音。

    他尝试又叫了遍她的名字。

    还是只有回音。

    再走三五米就是尽头,岩石四壁泛着幽冷嶙峋的光泽,告诉他她不在这里。

    他转身向洞口走去。

    快到洞口时,手电忽地闪了两下,接着光芒渐弱,快要没电了。

    他加快步伐,踩着泥泞,继续向石阶延伸的方向走。

    仍旧不间隙地喊着她的名字,喊到最后觉得口舌生烟,嗓子如被刀划破一样疼。满山野都回荡着他的声音,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

    万分寂寥。

    好绝望。

    不如意外的话,她就在山上。

    可他却找不到她。

    她又一次昏睡过去,朦胧中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好像是他的声音。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却又听到一声,越来越近。

    越来越像他的声音。

    莫名来了力气,她挣扎着想起来,几欲施力,却都没有成功。

    心急如焚。

    她想回应他,张了张口,却发现出声都很艰难。

    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有一股力量按压着她的喉部,撕扯着她的声带,不让她发出求救的信号。

    雨声越来越大,他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她能听出他声音中的焦灼,似乎是喊哑了嗓子,他的声音像一把细沙挥洒入风雨里,飘入耳中,凝结成一团,温热向四肢百骸流去。

    “我……我在——”

    她急得要流出泪来,咬着牙,拼了全力喊了一声。

    可距离不够,这里又是洞穴最底部,只有空旷的回音,外面的他根本听不到。

    热泪流了满脸,两颊冰热交杂。

    他在外面又喊她一声,似乎是没力气了,气都喘不匀了。

    可也越来越近了。

    她能感受一束与月光的冰冷色泽完全不同的光线,迸射在洞口,像个发着灼热的光的太阳,浸润着这处的潮寒。

    她哭出声来,几欲吞咽下的眼泪,仿佛起了润喉的作用,她终于喊出声:“我在这里——”

    他察觉到与风雨声全然不同的声音,像是哭喊。

    浑身一凛,冷风拂过面颊,他心中陡然一突,手电随即灭了。

    没电了。

    她眼中那片光也消失了。

    又听他喊她,她终于能确定他就在附近,又喊:“救我——”

    这一声穿透雨幕,穿透无边黑夜,也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刺穿了,他又惊又喜,依稀能辨别出声音传来的方位,便慌慌张张地隔着雨衣去摸手机,摸到了立刻去解屏,手指微微发颤,沾着雨渍,屏幕很不灵敏,差点解不开。

    尝试了三四次终于解开,他开电筒,眼前陡然一亮,他喊道:“——你在哪?”

    “在下面!下面!”

    她急得热泪盈眶。

    又一丝比刚才稍弱一些的光芒迸入她视线,她仿佛来了力气,又喊:“我在下面的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