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那老头
沧澜城里的动静欧阳陆并不知情, 他带了自己培养了好些年的亲兵正守在下山的各个路口, 望着漫天的红光, 踌躇满志, 于他而言目的已经达到,可他不知道的是, 这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山上嘈杂的声音穿过层层树林传到欧阳陆的耳中已经稀薄了很多,他勾着嘴角, 半笑不笑的自言自语:“还在挣扎?有什么用呢?这山火着起来, 除非老天救你。”
他嘴角的笑还没收起, 就听见属下来报:“大人,不好了。周遭的几个山寨都派了人来救火, 将我们守在山口的兄弟伤, 这会儿已经进山了。”
欧阳陆闻言,拳头瞬间攥紧:“去了多少人?”
“陆陆续续的已经去了不少,像是倾巢而出, 而且据后面还有人在往这边来。”
“废物!”欧阳陆一甩衣袖:“不长眼恶毒东西,想死就一块儿都去死吧!”
“大人, 大人, 不好了!”有人脚步匆忙的奔跑过来, 喘着气道:“城里的百姓都出来往掩翠山这边过来了,来救山火的!大人,这可怎么办才好?”
“拦着!给我拦着!”接连的变化让欧阳路气的咬牙切齿:“一个都不许放他们进山,必须拦着!”
那些山匪死就死了,就算全都烧死在山上他也无所谓, 还能往朝廷上报个剿匪有功的荣誉,可那山下的百姓却是万万不能出事的,他是沧澜的知州,若是连百姓的安危都无法顾全,若是皇帝怪罪下来,他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来人!”欧阳陆望着山那头隐隐的火光,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毒辣的光:“还有多少火箭,全都给我射出去,东西南北各个方向都不能落下,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有多大的本事,能有多少人来救火,我欧阳陆要的命,我就不信阎王爷他敢不收!”
“可是,大人……”下属有些犹豫,那边山头已经烧了起来,大火随时都有可蔓延,若是再继续纵火,怕是酿出大祸,无法收拾!
“啰嗦什么,还不快去!”欧阳陆一脚踹出去,双眼赤红狠辣:“耽误了我的大事,要你的狗命!”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吩咐。”那人被踹倒在地,踉踉跄跄恶毒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就走了。
欧阳陆垂着眼眸,眼中的挣扎一览无余。他必须这么做,成败在此一举,若是能一举将这心腹之患除去,那剩下的事都好,他自有一番应对的辞,可要是这次还能被连砚逃脱,那他这多年的经营就全毁于一旦了,到最后连条命都不会剩!
所以,连砚,只能你死!
斜坡处的弓箭上已经涂满了松节油,方才踉跄跌倒的人身上还沾着尘土没有拍干净,他急步过来,对着几个弓箭手道:“大人吩咐,你们几个先回城,这些东西我会处理的,不要被人发现知道吗?”
那几个人见是欧阳陆身边的下属,不疑有他,收起弓箭拱了拱手便离开了斜坡处。
那人望着天上的红光,将地上的松节油还有未用完的弓箭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这是他长大的地方,这里有他的父老乡亲,他不能丧尽天良的任由欧阳陆毁了他的家,毁了他的故乡,他做不到。
办完这些之后,他头也没回的便往山上去了,办了错事,走了错路,希望还有挽回的余地,山间的温度要比山下要炽热,浓烟之下到处都是灰头土脸的人,他们无一列外都在专心的挖坑垒土,偶尔有人被呛了几口烟,也有人帮衬着。
“喂,你怎么穿着官府的衣裳?哪儿来的?”有人问道。
“山下来的。”那人头也没抬,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扔到了一边:“干活!”
天上的火光还在继续,连砚脸上带着汗意,她望着身边的人明显有增加的趋势,心里想的却是她的韵儿是否安好。山上突然来了这么多的援手,可见她的韵儿真的服了那些人,连砚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脸颊上多了几道脏兮兮的尘土,埋头又加入了其中,她们在不同的战场,正在努力着。
而城外的另一队人马,此刻也察觉到了远处掩翠山上的火势,这队人马显然要正规庄严许多,浩浩荡荡的大部队,一路行军走来竟无半点嘈杂之音,其徐如林,不动如山,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精英之师。
“那儿是怎么回事?冒烟了?”老者抚着胡须,眯着眼睛:“阁老我年纪大了,看不清楚,你们谁眼神好,快给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阁老身后一位年轻的首领率先一步,上前道:“回禀阁老,像是起了山火。”
“山火?”黄有为一脸的褶皱,揪着自己的胡子,抬头望了望天:“这天儿怎么会起山火?怕不是恶人作祟!快,我们紧赶两步,救火如救命,耽误不得。”
黄有为是当朝阁老,四书五经天文地理的都略通那么一点,方才不过抬头望了望天,便能看出来这种气候云层中湿气大,天气又冷,那云朵里藏着的多半是雪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无端的起了山火。
这火,必然是有心人故意放的!
那还了得,这山火一起,势必危及百姓的安危,断然不可大意,黄有为是当机立断就带着人绕了近路,朝着起火的山头奔走而去。
往掩翠山蔓延方向的阻隔带已经挖的差不多了,堆上沙土,中间没了助燃的物体,这火势也就断在这里,不会再继续蔓延,连砚心中稍安,交代了几句,就带着人往另一边人手少一点的山下方向,继续干活,她这边忙碌着,不过转眼的功夫就发现了不对。
她身边明显多了很多穿着部队制服的士兵,连砚自己手里的人她还是认的,就算先前不认识,这几番共同作战下来,也都认了个七七八八,可眼下这些人,她分明一个都不认得!
“兄弟,你是哪儿来的?”连砚环视一圈,找了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问道。
那人看着一脸脏兮兮的连砚,面无表情的一把拍开了看似搭讪的连砚,换了个地方继续忙着手上的活,连砚的手还没有落下,有些懵,她明明就什么都没,这人怎么这么不客气,不过也是这个不客气,让连砚意识到了那么一丝丝不寻常的气息。
她忍不住的扬起了嘴角,这行为作风,完全不是欧阳陆能养出来的人,这是她的救兵到了呀!
虽然不知道是何处走漏了风声,但连砚几乎已经确定,这是朝廷派来的增兵,不过是还没进城,偏就遇见了这场山火,因缘巧合又让她给碰见了,这下可好了,于她而言,简直是如虎添翼。
不过,这批人的首领是谁?连砚暗自疑惑,环顾四周也并没有见到像是领军的人物,想着兴许地方哪个她不知道的武将,便留心仔细观察了一下士兵的排列,果然让她给看出了猫腻。
连砚分开人群,朝着士兵人数偏多一点,且比较有序的那个方向走了过去,她这一步步走过去,才发现不对,那边弯腰扒拉在着碎草石头子的分明就是个老头儿,周遭几个士兵一边张罗着,却也时刻心谨慎的注意着老者的安全,还一度把他往旁边拉了拉,连砚停下了脚步。
她越看这老头儿,越眼熟,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位应该是在京都里天天跟她作对,还逼的她横剑以对的黄阁老吗?这个顽固的老头儿怎么从京都跑到这儿来了?
连砚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轻咬着嘴唇走上前,蹲下身弯腰凑在老头儿跟前,不敢相信的问道:“黄阁老?还真是你呀?”
老头儿被吓了一跳,往后一仰,差点直接就栽过去,连砚眼疾手快赶紧把人拉回来:“您看您,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激动。阁老怎么跑这儿来了?”
黄有为这才看出来眼前这脸上乌漆墨黑的人是连砚,顿时没好气的道:“你我怎么跑这儿来了?我不来,谁给你收尸,姑娘家家的,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连砚许久没听这话,觉得有点不太习惯,张嘴就想呛声回去,可一看这老头儿一身的脏污,锦绣的袍子上还被火星子溅了一个大窟窿,那话也就咽了回去。人家毕竟是当朝阁老,本来就是喝喝茶吵吵架的活儿,这不顾路途遥远条件艰苦的跑来给自己“收尸”,连砚还是有些感动的,搀着黄有为往旁边让了让,连砚也不跟他一般见识,继续问道:“阁老这次带了多少人来?可有陛下的旨意?”
黄有为上下扫了扫连砚,见这人还好好的,就是脏的不像话,本来连砚就长的俊,往日在京都里虽然不是盔甲就是布衫的,但总归还是有点女娃娃的样子,虽不似千金闺秀一般满身的金银首饰熠熠生辉但惦记她的人也不在少数,黄有为每次咂舌之余都觉得这丫头还有救,只要换身衣裳,再收拾收拾,戴个簪插和环的,拿下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绝对是没问题的。再一看眼前的连砚,那身上的衣裳也不知道是哪儿翻出来的旧袍子,一身窄口短,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一脸的脏污,扔到京都,是乞丐都是有人信,他觉得连砚出来这些天,又放肆了不少,眼看着就要没救了。
不禁深深的叹了口气,果然这人还是需要自己在她身边不断的提点着,不然指不定长歪成什么样呢!
“陛下接到沧澜知州的奏折,是你被悍匪所袭,下落不明,向陛下告罪来着。”黄有为瞥了连砚一眼,继续道:“满朝的武官你个丫头片子挣什么先?跑到这儿来,还得我老头子过来救援,早按我的,老老实实找个人家嫁了,不就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吗?连砚,我跟你,这次回京都,你无论如何也得听我的……”
“老老实实找个什么?”一道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秦韵拍着那个不知名的老人家的肩膀,目露凶光,不善的看着黄阁老:“这位老人家,你哪儿来的?我方才没听清楚,你老老实实找个人家?什么意思?”
黄有为一转脸,见是个俏丽的丫头,圆脸尖尖的下巴,鼻尖微勾,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只觉得有些面善,可又想不起来,不过眼下这丫头眼里不善的目光他还不至于忽视,错开一步,躲开了秦韵放在他肩上的手。
板着脸呵斥道:“没规没矩的,什么意思也是你能听的。”
想他也是堂堂阁老,当朝一品大员,被一个丫头片子如此轻视的拍着肩膀问话,黄有为自问这几十年了,还真是没有过!
“呵!”秦韵眉毛一挑,转身站在了连砚身边,看着黄有为道:“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找什么人家,你得先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她召集了各大山寨的人手,便带着人紧赶慢赶的跑了过来,第一时间就是赶紧找连砚的下落,谁知这一过来就听见这人什么找什么人家的事儿,顿时那火气蹭的就上来了,比那漫天的火光还要炽热三分。
秦韵看着这人面生,再加上一路走来见了不少的官兵,便猜出这人多半是连砚在朝廷里的同僚,是朝廷派来的人,不过那又怎样,就是天王老子派来的人也不能跟连砚什么狗屁的人家,连砚已经定了人家了,那是她的人,谁敢乱惦记,想找不痛快就明!
连砚看了秦韵一眼,就知道这丫头不痛快了,轻抚着她的背,安抚的问道:“一路跑来累不累?渴不渴?喝水不喝?”
秦韵摇头,眼神还是不善的盯着黄有为,对连砚道:“山寨里能带来的人我都带来了,路过城门口,许多城里的百姓也出来救火了,还有山上突然多了许多的官兵,子衿,这下我们不缺人手了吧?”
“不缺了。”连砚望着山间攒动的人头:“天亮之间,绝对能将阻隔带拉出来,到时候派兵守着,这山火烧个几天,烧干净了自己就灭了。”
黄有为闻言,得意的抚着胡须道:“烧不了的,最多一天一夜,此火必灭!”
这话的实在是太嚣张了,秦韵挣脱连砚的手,往前走了两步:“你这老头儿,还真是好大话,你灭就灭,你当你是土地精呢?就是土地,他也不敢这话!”
“韵儿。”连砚喊了一声,黄阁老虽顽固又老派,但此番要不是他,连砚怕是还有的苦吃,这老人家到底也就是顽固了些,嘴硬心软这些,她不想秦韵冲撞了老头儿,再给气出个好歹来。
不过,秦韵哪里肯听,黄有为先前那一番找人家的话,早就得罪了秦韵,她这会儿不仅气没消,看着黄有为也是更加的不顺眼,偏这老头儿还好什么大话,秦韵不讽刺他两句,自己心里都不舒服。
“丫头片子,不知道天高地厚。”黄有为冷哼一声:“老夫夜观天象,不刻便会有雨雪降下,到时候这山火自然会灭。丫头哪里来的,这般不知道高低,家里人难道没教你怎么跟长辈话吗?”
这话一,连砚当即沉了脸色,带着不满提醒道:“阁老话便话,何必夹枪带棒的,韵儿年纪不懂事,难道阁老这般年纪也不懂事?”
黄有为被连砚这明显的偏颇气的差点揪掉了自己脸上的胡子,指着秦韵半天才道:“老夫教训个毛丫头,连砚你也如此偏颇?你还像话吗?这丫头是哪儿的?”
连砚之所以开口那番话,是因为秦简才刚刚离世,山上白幡尚在,秦韵偶尔还会躲在她怀里掉眼泪,这丫头自幼便没有母亲,虽跟着秦简,可到底那也不是她的生身父亲,管教严厉,却又少了些许的温情。黄阁老那句话,她怕勾起秦韵的伤心事,还有一遭,便是秦韵的身世,这可是昭阳公主,日后身份公开之时,她怕这黄阁老一把年纪的受不住。
对公主大不敬,对这种顽固派老臣来,可以算是致命的击了。
秦韵见连砚有心偏颇她,心里那点郁闷才散了些许,略带得意的看着那老头,嘴角一弯,指着火光漫天的掩翠山道:“这儿是我家,你我是哪儿来的?你站在我家的地上,还敢这么跟我话,当心点吧老头子,看在你跟子衿认识的份上,给你几分面子,别倚老卖老,看着就让人糟心!”
那随手一挥,指点江山是我家的气势,让连砚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这一想,似乎也有那么点道理,陛下坐拥万里江山,她是公主,这脚下的土地可不都是她家吗?
“你!你!你!”黄有为被气的不行,转脸又对连砚道:“离这种没有教养的人远一点,幸亏陛下派了我来,不然指不定你都被她带歪成什么样了!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却早就忘了,连砚从来都没有成过体统!
作者有话要: 秦韵:呵,跟我斗,我都没搬出来身份就秒杀那老头儿了!
连砚:是是是,再加上身份buff,你就无敌了。
秦韵:无敌,无敌是多么的寂寞,呀,寂寞
连砚:哪儿寂寞?我给摸摸。
…拉灯…
作者有话:连留言都没有了,你们都不爱我,我知道,不要解释,很难过,眼睛都哭肿了,就这样吧,先爱的人总是先受伤,我都懂,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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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