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连砚到底在哪儿?
清冷的月光从窗棂斜斜的照进来, 有枝杈的影子映在纱窗之上, 折进室内, 勾勒出一幅简易的山水画, 床榻边的帷幔垂在地上,挡住了一阵阵的寒风, 只余下一阵阵的暖香,从床幔里似有若无的飘荡出来。连砚动了动胳膊, 看着熟睡的秦韵, 眉头不自觉的皱着, 她有意多留秦韵一夜,想的也是拖延一下时间, 可没想到这丫头当了真, 也不顾时常挂在嘴边的规矩之类的,拉着自己就睡了,连砚倒是想拒绝, 可又怕太过突兀,只能哄着她睡着之后再悄悄的起身。
关于夏青山的事儿, 既然瞒了, 连砚想着索性干脆就直接瞒下去, 如今夏青山的伤情虽然已经稳住,但情况并不好,她去看过几次,夏青山醒过来的时候也会跟她话,可精神状态一直都不怎么好。
连砚瞒着秦韵是夏青山回了山寨, 秦韵也是因此才一定要回山寨去看看的,可既然是谎言她又怎么可能会找得到人?
连砚心翼翼的将胳膊抽了出来,看着秦韵动了动却并没有醒过来,又等了一会儿才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整理好床幔,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房间。
一直候命的副将见连砚这会儿才出来,赶忙过来问道:“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去掩翠山一趟,帮我传个话。”是传个话,可这个话却没那么的简单,连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的叮嘱了一遍:“万不可大意,教她看出了端倪,知道吗?”
“将军放心。”副将拱了拱手,再看向连砚的时候,却带了几分不解:“将军为什么对这秦大姐这么照顾?”
夏青山的伤势山下的人没有不知道的,这秦大姐时前脚刚到沧澜城,后脚将军就下了命令,关于夏青山的事儿一律不准多言,那夏青山养伤的地方本就隐蔽,再加上将军的有心隐瞒,也算是有惊无险的没被发现。
可是,副将就是想不明白了,连将军往日里待谁都不亲近,除了跟军营里的兄弟们比个武,练个剑的,就没见她对别的什么人这么的用心。怎么到了沧澜,跟着秦大姐日同行夜同寝,衣食住行是样样照顾的得体又入微,他跟在连砚的身边,自然是知道连砚平常对自己根本就没那么多的讲究,忙的时候啃点馒头就着凉水也是常有的事儿,可遇见这大姐就不一样了,那心呵护的模样,就是不知情的人看了,也难免会多想。
还有现在,这半夜三更的把人哄睡了又火急火燎的安排后续的问题,如此上心的模样,实在不是从前的连将军。
连砚听了副将的问题,也没端着什么上级的架子,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嘴角。
“因为,她很重要。”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不浓墨不重彩,却出了一种荡气回肠的味道。
连砚交代完了事情,带着一身的凉意回到了床上,她本不欲惊扰秦韵,自己只是靠着床头,胳膊依旧放在秦韵的身边,好让她能随时摸到自己,可秦韵大约是察觉到了,眯着眼睛也没有睁开,拉扯着连砚的胳膊就往里拽,带着还没有睡醒的沙哑声:“你去哪儿?手好凉。”
着好凉,却将连砚的手放进了自己的怀里,她是半点歪想都没有,只是单纯的想给连砚暖暖手而已,可连砚在触到一片温热的时候,眼神忍不住的暗了又暗,才顺从的钻进被子,稍稍的跟秦韵隔开了点距离,轻哄着她:“睡吧。”
秦韵呜呜哝哝的不知道了什么,循着连砚的位置就挪了过来,手放在连砚的腰上,将连砚搂在怀里,很快就又睡着了。
因为连砚的故意拖延,等秦韵回到掩翠山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山上有些冷清,不少人已经下山有了别的安置,留下的大部分都是年长的老者,对这里还有许多复杂的感情,想再多留一会儿,秦韵回来的时候,已经亮起了灯,光映照着地上的残雪,倒有几分凄清的味道。
秦韵吸了吸鼻子,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感觉,这是她的家,却又忽然不是她的家了。
山上的花儿一路跑着迎了过来,见到秦韵直接就搂住了她,委委屈屈的模样十分的可怜:“大姐你怎么才回来呀,大家都准备下山了,山要我跟他一起走,我们挨着住,好有个照应,可我不想去,我想跟着大姐,大姐,你是不是不要花儿了?”
着着那眼泪就下来了。
抽抽噎噎的样子,让秦韵这心里更加的不好过。她既然答应了跟连砚一起去京都,自然就不会在跟他们一起居住,想着快要离开从长大的地方,离开这些熟悉的人,秦韵的眼角也是泛酸,她忍住心里的不舒服,摸了摸花儿的头,才道:“花儿,我怎么会不要你。咱姐妹两个一起长大的,怎么还这么外道的话,行了,快别哭了,当心大家伙儿笑话你。”
早就听了秦韵要回来的消息,还没有下山的人陆陆续续的也都迎了过来,秦韵给花儿擦着眼泪,场面一时间有些难以控制的低沉,秦韵不想让大家难过,了些俏皮话,又安排人准备了好酒好菜,饭桌上也是热热闹闹的。
只是……
“夏叔叔呢?”秦韵早就发现了,从她上山就没有见过夏青山的影子,大厅里摆了好几桌,还没下山的人几乎都在座了,却唯独不见夏青山的影子,秦韵放下了手上的酒盅:“怎么不见他?”
原本还热闹喧嚣的场面,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静默,很快坐在秦韵身边的老者,就一把将秦韵按了下来,酒盅重新塞进她手里,佯装生气的道:“怎么青山不在,二大爷这酒就不喝了?先干了,二大爷就跟你。”
秦韵看着老人家瞪圆的眼睛,只好干了手上酒,解释道:“不是的,二大爷,我这从夏叔叔跟着子衿下山,就再没见过他,在山下的时候就他忙,这我都回来,他还是不在,就是在忙,也不至于连面都碰不上吧?”
“山上山下的那么多杂事,全仰仗着青山,他不忙谁忙?”二大爷一杯酒抿了一口才接着:“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没别的要求,就想着下山以后大家住的近些,最好能在一起,这青山可不得忙着去?那是沧澜城又不是咱们掩翠山,自然是要费些心的。韵儿知道惦记着就行,青山呀,忙完事自己就过来了。”
着就将酒杯重新举起来,挡住了脸,将杯中的酒喝了干净。
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秦韵多喝了两杯酒,脸上也是红扑扑的,花儿扶着她回了楼,楼里还是之前的模样,推开门便是一阵暖香,秦韵坐在柔软的床铺之上,却丝毫没有睡意,这是她的房间,却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花儿了热水回来就见秦韵坐在床沿发呆,关了门低着头过去道:“大姐,热水泡泡脚舒服些,晚上也睡的安稳。”
秦韵笑了笑:“还是我的花儿贴心。花儿,有事儿跟你。”
花儿铺着床铺,闻言,指尖轻颤,抿了抿嘴唇:“大姐想去京都的事儿吗?什么时候走?”关于这件事花儿一直都是知情的,眼下沧澜城的事儿也算是完了,那离开自然也要提上日程,她倒不是怕,跟着大姐,去哪儿她都不怕,只是,有一点的舍不得。
“快了吧。”秦韵靠着床柱,把玩着纱幔,嘴角带着浅笑:“快了。夏叔叔也真是的,一直忙一直忙,总也不见人,我还有事儿想跟他商量呢。”
如今秦韵身边算的上长辈且十分亲近的人也就只剩下夏青山了,秦韵的想法还是很女儿的,她自就被保护的很好,心思单纯,尤其是要出远门那种彷徨的心思,她不能跟连砚,倾诉对象也就只剩下夏青山这个长辈了,再者,秦韵不知道夏青山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愿不愿意跟她一起走。
从秦简去世,到欧阳陆纵火烧山之后一系列的事情,秦韵根本就来不及跟夏青山透过口风,她不知道夏青山的算,却有自己的算盘,秦韵想把这个算盘给夏青山听的时候,却发现她的夏叔叔忙的不见人影。
听着秦韵似娇似嗔的抱怨,花儿咬住了嘴唇,动作停滞,好半天之后才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低声道:“大姐,夏先生,从那天下山之后,便没有再回来过。”
秦韵正在踢着水玩,热水溅在她雪白细腻的脚趾上,确实冰凉的温度:“你、什么?”她脸上带着牵强的笑,只是脚下的那盆热水却翻了,湿了地上毛茸茸的地毯,水流了一地。
“你再一遍!什么叫没回来过?二大爷不是、他……”秦韵气息有些跟不上,手紧紧的攥住纱幔:“没有回来过?”
“是。”花儿慌忙给秦韵拿了棉鞋,也顾不上一地的水,先把秦韵安置到一边的软凳上:“一直都没有夏先生的消息,直到昨夜,山下来了个穿盔甲的将军,了二大爷的那番话,余下的我们就不知情了。”
花儿年纪,经不得事,她懵懂无知,可昨夜二大爷那一干人却是红了眼眶的,花儿看的明白,今天二大爷喝酒的时候她也看见了,那眼里分明就是噙着泪的,花儿再傻,也能分辨的出来,这是谎话,骗的人是大姐。
昨夜?昨天她突然要回山,是连砚拦住了她,多留了一夜,是为了她传递消息吗?连砚为什么要骗她?夏叔叔到底去哪儿了?或者,夏叔叔到底怎么了?
秦韵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我去问她。”
花儿看着秦韵一脸仓皇失措的样子,赶紧拉住了她:“大姐,天都黑了,明天再问,明天再问。”她拽住秦韵,生怕一撒手,秦韵就走了,如今山上的雪还没有化完,道路泥泞不堪,就是白天走也很废力气,更何况是半夜三更看不清路的时候?
花儿眼下十分的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多嘴,多那些话。秦韵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她不能想,眼前都是不好的画面,甚至是带着血腥的,她晃了晃脑袋,一把拉开了花儿,头也没回的就大步离开了。
秦韵脚步仓皇又急促,还没有离开楼的院子就已经摔倒了两回,花儿在她身后紧赶慢赶的跟着,在秦韵又一次跌倒之后,赶紧追上去,扶住她,一边哭一边哄:“大姐我们先回去,等明天,等明天天亮再问。”
明天?明天好叫她再编一个谎话骗自己吗?秦韵意识很清醒,连砚也是那样哄着跟她的明天,如果不是花儿年纪,不定她就什么都信了,一直瞒着她,到最后在编一个理由,一直骗到她离开沧澜,那夏叔叔呢?
秦韵不顾身上的疼痛,手撑着地爬了起来,挣脱开花儿的手,眼神里带着倔强:“夏叔叔,那是夏叔叔,不是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不管他是生是死,你们都不能瞒着我,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哪怕,哪怕他真的……那也该有个人为他披麻戴孝。这已经是秦韵能想到的最后的结局了,她脸上带着泪,眼眶通红,一把将脸擦干净,留给花儿一个倔强又坚持的背影。花儿在后面哭的不成样子,看着大姐这模样,她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俊俏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掌印,然后朝秦韵跑着追了上去。
山门口有两个年轻的守卫,此刻万籁俱静,正在哈欠,就看见秦韵一身的狼狈走了过来,正要问问怎么了,秦韵却像是根本就没有看见他们一样,直接就越了过去,跟在身后的花儿摇了摇头也没有多话,两人一见这架势越猜出了几分,留下一人继续守着山门,另一人也跟着一起下山了。
夜间的山路根本就无法正常行走,尤其是雪水将化的时候,秦韵不停的跌倒又爬起来,再跌到再继续爬起来,期间没有多过一句话,等到天色将明的时候才走到城门下,守城门的兵对这个被连将军百般宠爱的秦大姐自然是很熟悉的,可看着眼前这大姐一身的泥污,身上脸上到处都是伤痕,跟在身边的丫鬟脸上还是肿的,那巴掌印实在是太明显,一时间还当秦大姐被谁欺负了,惊的不轻。
“连砚呢?”秦韵嗓音沙哑,带着不由分的气势,有些咄咄逼人。
“将军、将军在、在驿站休息。”兵被秦韵的气势吓到,的话也是磕磕巴巴吧的,这时候将军自然是在驿站的不然还能在哪儿?
可等秦韵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到驿站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见到连砚的身影,她将驿站翻找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连砚,眼角就红了,一脚就踹开了阁老有为的房间,揪着还在被窝里的黄有为,厉声问道:“连砚到底在哪儿?”
黄有为还在酣眠,见着面前犹如鬼刹一般的秦韵,一时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闻声过来的副将拉开了秦韵,硬着头皮的:“卑职知道将军在哪儿。”
☆、你跟我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