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丹颜(十七)
钢羽穿透血肉的声音过于实在, 在耳边不停回响,张良绍瞳孔一缩, 捏紧了手心。
[你不去救他么?]7474741又一次问道。
[你就这么想我去救他?]张良绍反问,[这下不怕我OOC了?]
[只要你凹住剑灵人设就行,该副本没有要求二设。]7474741回答, 似乎是为了解释什么,他又补充道, [我这是善意的提醒,毕竟他死了, 你的任务自然也完成了。]
[……]青年咬了咬唇,神色有些动摇, 但还是道, [反正中都中了,再等等。]
他当然不想要百里云凛真的死掉。
不过,他有一些私心, 或许是那天那个梦,令他有所疑虑……
他想看看,百里云凛到底愿意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
啪嗒。
粘稠的黑血从湿透的衣摆上淌下, 在朱雀王的身下逐渐洇开一滩血, 朝着啖炎剑蜿蜒流去。
百里云凛低下头, 看着卡在自己腰肋之间令自己无法行动的钢-弩, 唇线绷了绷,右手握住末端冒出的弩-箭,昂起脖颈一使劲, 将箭镞拔了出来。
热血随之汩汩涌出,浸透了衣襟。
下一刻,他将箭镞一抛,掌心摁住了自己的伤口。
只听见“嗤”地一声轻响,男人的眉心蹙起一个难熬的弧度,干裂的嘴唇中吐出一声喑哑的低吟,一股烧糊的气味蔓延开来。
他居然学会用自己的魔气把伤口给灼伤来止血了。
……
“他在流血!”
正所谓蚁多咬死象,百里云凛虽然已经结丹,但境界不稳,而且没有正式的修习道法,只能凭感觉使用魔剑御敌,在这生死关头,正是这股蛮劲让他一直在机械性地杀敌,然而时间久了,任谁都看得出来……
距离压死骆驼,只剩下一根稻草了。
白虎士兵们心中纷纷燃起了某种侥幸的希望。
只要这个人会流血的,会死的凡人,那么就并非不可战胜的。
或许,砍下他的首级的人,会是自己。
显然,主将也是这么想的,既然百里云凛防不住第二次弓-弩,那就防不住第三次,第四次,就算再厉害的神仙,他也完全可以把人在这里耗死……
“重新准备!”
……
这可不行。
没有人相信负伤的朱雀王可以再撑过一波钢-弩的攻击,张良绍也是,他啧了一声,从树上直起身,算破例现身救人。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一股玄妙的气息从地下的山谷传来……
这是……
他心头一跳。
怎么会……
机关弩杀伤力虽强,但装填起来速度却不如普通弓箭,在这空隙中,朱雀王却一把抓住了自己手边的剑,重新站了起来。
他的膝盖里还插着那根箭镞,站立的姿势有一些别扭,额头的冷汗随着蹙起的眉心,顺着英挺的鼻梁流下,落到沙地中。
他抬起眼眸,勾起唇蓦地冷笑一声,亮紫色的眸中流露出睥睨天下的傲气。
好似在不屑,在嘲讽这些蝼蚁的挣扎。
难道……难道他就不怕死吗?
“快点给我填箭!”
主将大声催促着他的士兵们,一扭头,眼看着百里云凛拖着剑,迈开脚步,沿着他们走来。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从慢走到疾走,从疾走到快跑,步子越来越大,由轻到重,离他们越来越近。
那把剑像是被地面擦着的火柴一般,从底部开始,冒出火星,将那黑色的焰气逐渐熏染为火红色,剑身上的赤色纹路像燃烧一般长亮起来。
空气仿佛都跟着扭曲焦灼了。
主将胆战心惊地看着面前那个男人,大声喊出了自己的保命符。
“放!”
万千钢箭穿云而过,遮天蔽日。
与此同时,一只沾满沙砾的靴子在巨大的石块上狠狠踩出一道裂痕,然后朝着天穹一跃而起。
……
张良绍仰起头,看向那个在天空中,双手高举黑色长剑的男人。
那桀骜不驯的身影如同金色烈日般映入他半眯着的赤红眼瞳中。
他的手中拿着传中的至强魔剑,面对着千丈浪潮般汹涌而来的黑色箭矢,未曾动容。那坚毅深刻的脸庞上神情肃杀,仿佛驾临诸天之上的神明正对着忤逆他的臣子,做出最后的审判——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巨剑化作万千虚影,随着他的动作一同挥下,凌厉的红光直直延伸出去几十丈。
威严的,强大的,坚不可摧的……
令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为之沸腾的人。
张良绍扶着树干,看着那持之不散的红光,心脏狂跳,不出话。
他怎么会用神剑宗凌霄峰的凌云剑阵?
那个阵法是凌霄峰的天极阵法,威力极大,只有注定当凌霄峰峰主的人才有资格修习。
在这个时间,这个剑阵应该还没有被发明出来才对。
而且,他所知道的凌霄峰的人中,能将这套剑阵使得出神入化的,除了首任峰主,便只有……
第十六代凌霄峰峰主首徒,宋云胤。
……
一剑。
只一剑。
整个白虎峡从地面中间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随时滚落,隐隐可见地下水湍急的流动声。
而那些士兵,那些弩-箭,则像是全然不存在这个世界上过一般,人间蒸发,不见踪影。
只剩下一个人,站在那个裂缝最开始的地方,双手支着剑,垂着脑袋。
粘腻的黑血从他的喉间涌出来,顺着下唇的弧线静静地朝着地面上流去。
那个男人,像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微不可闻,仿佛已经死了。
山谷中鸦雀无声。
直到一双绣着祥云的锦靴踩在沙砾上,一步步靠近。
男人缓缓抬起脖颈,已经恢复黢黑的眼睛一片朦胧,只能看着眼前模糊的景象。
一片火红,随风飘动,柔美的,秀丽不失英气的景色。
“大王。”熟悉的声音自面前响起,却悠远得仿佛缥缈的歌声。
“阿绍……”
百里云凛只以为自己快死了,才能够在这里,在这距离朱雀王千里之外的地方,看见自己思念的人。
心中涌起一股不甘,更多的却是恨不向天再借五百年的无力。
他的佳人,或许还在朱红色的宫殿中,守着窗儿凭栏望,思君何时能归来。
殊不知,他的君王,已经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山谷里……
只等风埋骨。
……
对不起。
是孤……食言了……
浑身气劲一松,那个伟岸的男人朝着一侧轰然倒去。
张良绍神色一紧,化作团团黑烟转瞬出现在百里云凛身边,将他一把扶住,然后绕过伤口心翼翼地抱进怀里。
他低下头,认真地量着那人俊逸的脸庞,伸出手将那杂乱的头发细细捋到耳后,拂过他被碎砾磨出血痕的剑眉。
那个人的神色,身形,在心中的印象前所未有的清晰。
这一切的一切,令他心动的一切。
难道都是早已写入程式的数据吗?
“百里云凛……”
一声叹息飘散在幽幽山谷。
你到底是谁?
……
雀临宫中,红幔翻飞,长剑倚榻旁。
一只雪白的腿从纱幔中伸出来,笔直又修长的腿微微摇晃着,带着踮起的脚尖轻轻碰撞着红木地面。
一根站着血的箭镞咣当一声落到地上。
那条腿忽然绷紧了,膝盖到拇指指尖连成一条直线,流畅的肌肉线条纹理分明。
宫帐内传来一声猫叫似的婉转轻吟。
一簇黑色的烟雾轻飘飘地落到地面上,又亲昵地缠着脚踝,顺着经脉重新爬上来。
张良绍睁开那双血红的妖异双眸,拨开黏在额头的汗湿长发,他看着平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英俊男人,眉眼含情,笑得邪肆。
“看你平日里那么辛苦,这次本宫就当犒劳你了。”
罢,俯下身,将口中的魔气渡了过去。
……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
百里云凛睁开眼的时候,颇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他看着头顶朱黄的宫帐,一时竟不敢动弹。
孤……还活着。
那些难忍的疼痛,身体各处的伤口全都不翼而飞。
取而代之的,是浑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舒畅惬意,耳聪目明,灵台一片澄清。
胸膛传来一阵瘙痒,缠在腿上的温热脚掌微微动了动。
如往常一样依偎在他怀里的美人蹭了蹭他的身体,发出一声微弱的嘤咛。
“大王,您醒了……”
百里云凛习惯性地伸出手臂拍了拍某人的脑袋,将落在那人肩上的锦被向上拉了拉。
美人没有睁开眼,呼吸放轻,听起来又睡沉了。
百里云凛这才有时间好好想想。
怎么回事……
是梦吗?
还是,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
一声啼哭忽然从纱帐外传来,声音清脆洪亮,稚嫩如婴儿。
“烦死了……又哭……”趴在他怀里的美人蹙起了那好看的眉毛,慵懒地扶着他的胸膛爬起来,拨开帘帐,对着外面的宫人喊道。
“把他抱过来吧……我来哄……”
“是,娘娘。”
把他?
百里云凛眨了眨眼。
谁?
一个朱红色的襁褓被从帐外递了进来。
百里·自诩经历良多·处变不惊·朱雀王·凛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王后靠坐在床头,一脸倦容地接过那个襁褓,一边掩面了个娇懒的哈欠,一面轻柔地摇晃着襁褓,嘴里嘟囔着,“怎么了可爱,是饿了吗……”
“这是哪里来的婴儿?”
虽然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但不妨碍一种翠绿的愤怒席卷了朱雀王的内心。
难道自己已经沉睡了许久,这王权已经落入王后手中。
而他的王后已经不堪寂寞地将别的女人纳入了“后”宫了吗?
前者就算了,后者……
朱雀王蹙起了眉头。
“大王在想什么?”却见那美人一边逗弄着襁褓中的婴孩,一边抬起头啦,笑得颠倒众生。
“这当然是大王和臣妾的孩子了,大王要不要看看,他长得和大王可像了。”
朝阳从床幔的细缝中折射进来,将丹王后周身的轮廓描绘得明亮又柔和。
……孤一定是在梦里。
躺在床上不敢动弹的君王默默想道。
作者有话要: 哈哈哈哈,喜当爹·大王。
//当然没有单纯地喜当爹那么简单,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