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看到容懿惨兮兮的模样，唐君卫大概也猜得到，她跟季蔚然估计是又吵架闹掰了。

    “别害怕，慢慢想。发生什么事了？”唐君卫耐着性子，试着用哄孩的语气道。

    容懿无力的摇摇头，她昏倒前恐慌症发作，到现在记忆都是错乱的，甚至有种自己是从两年前那栋屋，直接被送进医院的错觉。

    唐君卫了然地点头，姑娘意识确实不大清醒，他拿起警方笔录看了两眼，随口道，“妳被骑着电动滑板车的笨蛋观光客撞上，别担心，我会处理。”

    这场景还真是似曾相识，不过两年前季蔚然下了死命令要掩盖一切，她始终对此一无所知。

    容懿无力的点点头，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君卫哥，谢谢，麻烦你了。”

    她顿了一下，低声恳求道，“还有，请你不要告诉他。”

    季蔚然擅自走进她的生活，又自顾自地离开，容懿受够了，不想再为他哭了。

    所谓的分开，不就是在彼此的生命消失吗？

    现在，她如数还给他。

    唐君卫没答应也没拒绝，容懿决绝的神情，跟记忆中某个女孩的脸几乎重合。

    他突然有些走神，低声道，“妳瞒着他，想过后果吗？”季蔚然那家伙疯起来不是人，要是被他发现姑娘人在医院，不毁灭点什么是不可能的。

    容懿闭着眼睛，眼泪却渗透纤长的睫毛，“没什么后果，他走了。”

    这次不是她放弃，而是他选择先走，她只是坦然接受这个事实，不再自己骗自己。

    唐君卫不再多问，陪着容懿做完一连串检查，她也真是够惨，轻微脑震荡、身上多处擦伤，脚踝也扭伤，光是包扎伤口，就好像要了她的命，随时都会崩溃尖叫。

    医生觉得不大对劲，建议留院观察，容懿跟见鬼了一样疯狂拒绝，最后坚持签下切结书，对于一切可能发生的症状后果自负。

    她宁愿瘫在家里，也不想被关在医院。

    作为两年前事件的知情人之一，唐君卫没什么，默默弄了根枴杖给容懿，迅速办好出院续，开车送她回老公寓。

    “确定不需要打给季蔚然？或者唐肖年？”唐君卫拉开车门，看着容懿费力的拄着拐杖下车，难得的犹豫了。

    他又不是保姆，当然不可能贴身照顾容懿，唐肖年那家伙也不知死哪儿去，一整个下午都找不到人。

    容懿浑身是伤，头上还贴着纱布，惨兮兮的站在路边，笑着对唐君卫道，“不用，两年前我差点连命都没了，都能拄着拐杖满医院跑，现在这点伤不碍事。”

    两年后，她伤的是心。这一刻，她突然一点也不想留在巴黎了。

    她低头模糊地嘟囔了句，“见鬼的城市，不待也罢。”等到伤势痊愈，她第一件事就是整理行李，搭上飞离开这座该死的城市。

    唐君卫叹了口气，从车里找了张纸条，写下一串号码，“这是我部队里的紧急联络电话，真有什么事，还是打给我吧。”

    他把纸条递到容懿面前，她却退后一步，摇摇头，“不用了，我真的没事，已经麻烦你很多了。”

    容懿诚恳地道，“谢谢，我先上去了。”

    像是要证明自己没有吹牛，她一瘸一拐的拄着拐杖上楼，虽然行动很迟缓，脚步却很坚定。

    唐君卫默默将纸条揉成团，眯眼望向门外的监视器，不屑的冷哼了声。

    刚刚姑娘的自言自语，他听得一清二楚，季蔚然再作死，就等着迎接跟他一样悲惨的下场吧。

    白天还对唐君卫打包票自己很好，当容懿折腾着洗完澡，躺在床上准备结束这漫长的一天，就觉得一点都不好。

    每年平安夜，她都会回伦敦一趟，如今看来计划要泡汤了。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失约，心里空荡荡的难受，拿起却不知道该打给谁，着实体会到什么叫社会边缘人。

    容懿发呆了半晌，ig突然跳出一则通知——很少更新动态的季蔚然，竟然发了一张新照片。

    那是一片夕阳下的海洋，海水的颜色蓝绿相间，跟果冻一样。白色风帆船的一角，有个熟悉的背影——她的背影。

    容懿怔愣的看着照片底下的中文字：“我也见过全世界最美的夕阳，只可惜留在海上。”

    这是她曾经在ig写下的一段话，季蔚然把月亮改成夕阳，还发了张模里西斯的照片，他是什么意思？

    容懿嘲弄地扯唇，还能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吵了一架，互相了些伤害彼此的话，他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这么快把她放在过去式。

    这样也好，他们都是理性的人，尽管再痛、再受伤，放不纠缠才是正确的做法。

    季蔚然处理麻烦的事一向果决，甚至残忍，对她也不例外。

    可笑的是当她努力敲破高筑的心墙，走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选择面对自己千疮百孔的过往，那个让她愿意往外走的人，最后连背影都没有留下。

    既然如此，她应该做些什么，才对得起自己没良心的形象？

    容懿思索了一会儿，翻出吉儿的电话，“吉儿，我是zey，我想问问妳还缺室友吗？”

    几天后，容懿到做到，成为少数在平安夜搬家的傻子。

    平安夜，这可是个凡事都要花双倍代价解决的日子。

    她行动还要靠拐杖，受伤的脚踝禁不起上下搬重物折腾，只好付了两倍不止的冤枉钱，雇了搬家公司，把她贫乏的家当搬到吉儿的公寓。

    吉儿不在巴黎，老早就飞回美国欢度圣诞节和新年假期，她临走前好心的把钥匙留给容懿，什么也没多问，拍拍屁股走得非常潇洒。

    容懿真心感激吉儿的神经大条，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解释自己为何赶在过节前连夜搬家。

    那间季蔚然曾经费心准备的老公寓，有太多两人共同的记忆，过去有多甜，现在触景伤情就有多痛。

    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欢笑、争吵、激情、绝望的场景，回忆太喧嚣，闹得她头疼心也疼。

    就算是打定主意要离开巴黎，容懿也无法再多留在老公寓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