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二看到他们的神情,知道是有要紧的事情谈, 赶紧识相地退了出去。
青峰接着声道“是鞑靼的人。昆仑正在与他们周旋, 他们非要见侯爷,是受了四王子所托而来。”
裴延皱了皱眉, 之前他的确写信给鞑靼的四王子,询问王庭的情况, 但一直没有收到回音。这些鞑靼的人是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的?此次他离京的时间, 应该只告诉了皇帝。但从哪里走,是临时定的,谁都不知道。
裴延负手走出房门, 朝楼下看了一眼。楼下的大堂里,只有昆仑和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在话,其它人都不见了。他们在用自己的语言争执, 昆仑似乎很愤怒, 看到裴延露面,才把怒气强压了下去, 行了个礼。
另外的那两人也抬头, 纷纷用鞑靼的礼仪,对裴延行了个尊敬礼。
裴延不动声色,径自下楼。
沈潆从房中走出来, 手扶在栏杆上。这里能把一楼的情况尽收眼底, 那两个鞑靼人似乎也发现了她,刚要动作,就被昆仑拦住, 叽里咕噜了一番,他们才不动了。虽然沈潆不知道他们在什么,但大抵跟她有关。
她以前曾听父亲过这些北人蛮悍,从来不把大业放在眼里。一旦在边境了胜仗,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所到之处,犹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那时候大业跟他们交战,时有胜负,他们更是气焰嚣张,派特使来朝,从不下跪。
虽然后来北境分为瓦剌和鞑靼两部,实力大为减弱。瓦剌更是被鞑靼赶到了西边,不再与大业接壤。但鞑靼的铁骑仍是大业边境最大的威胁。
这一切的改变,还是从弘治二十三年的贺兰山保卫战开始。裴延将那时本来胜券在握的鞑靼大军挡在了国境之外,还砍下了主将之子的头颅,挂在城门上示威,我军士气大振。那以后,先帝给他莫大的权力,他主持修筑边防,增设卫所,整顿军纪。鞑靼数次与大业交战,再也没能讨到便宜。
她住在宫里的时候,常听鞑靼的使臣傲慢无礼,气得裴章吃不下饭。但她看到这些人,对裴延敬若神明。
在遇见裴延之前,沈潆便对靖远侯的赫赫战功如雷贯耳。遇见裴延之后,他不过是个卸掉盔甲,燕居的平凡男人,半点不像那个传里的厉害人物。她也很好奇,真正的靖远侯,让北境闻风丧胆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裴延下了楼,看到角落里歪七扭八地躺着几个身影,是店家和店二。刚刚从楼上下来的那个二也没能幸免,身体就横在过道上。他神情不悦,昆仑道“他们只把人迷晕了,没有死。”
刚才他们之间争执,想必就是为了此事。
裴延这才拉了张长凳,大马金刀地坐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两个鞑靼人。他对青峰动了动手指,青峰将耳朵凑过去,频频点头。
“他们会汉语吗?”青峰问昆仑。
昆仑还没回答,其中一个人就用生硬的汉语道“靖远侯。我等是专程在这里等您的。”
裴延看了青峰一眼。青峰立刻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会路过这里?”
“我们只是照四王子的话行事。”
裴延在信中的确提过自己不日就要返回西北,但没从哪里走,想必是四王子自己猜出来的。这个四王子应该算是鞑靼大汗的数个儿子中最聪明的,但他母亲是外族人,想必跟汗位无缘。据裴延所知,四王子对汗位也没什么兴趣。
青峰道“既然如此,有话你们就直吧。”
那鞑靼人又俯下身子,神色恭敬“靖远侯,大汗如今危在旦夕,活不了多久。二王子和三王子虽然实力最强,但他们好战。一
旦由他们掌握大权,两国边境将无太平之日。我想,这也不是您希望看到的。”
这个特使的嘴皮子还是有两下子,帮四王子来当客,却从裴延的角度来分析问题。
裴延知道鞑靼为了对付他,专门找了几个有学问的人研究大业,研究他,因此不想对方看出什么破绽来。他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袖子,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鞑靼人互相看了一眼,莫名有些紧张。他们来之前就知道靖远侯是出了名的难对付,战场上的法稀奇古怪,不按常理。私下里,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从来不开口话,好像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以前,鞑靼人为此很是愤愤不平,挑战他的人层出不穷,可就是没人能赢过他。
后来一次两军交战,裴延率兵到了鞑靼的边城,那个城里的老弱妇孺都来不及逃走。城门被迫,他们都逃到了城楼上,想要自尽。裴延找了当地一个会汉语的人,一个字一个字地向他们传达了大业的军令。大业将士,绝不枉杀一个平民百姓,无论是汉人还是鞑靼人。
此事在鞑靼和瓦剌传了个遍,上到王公贵族,下到黎民百姓,都对裴延以德报怨的做法心服口服。那之后,就算鞑靼的士兵侵扰边境,也不再像从前一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了。
那人看向昆仑,昆仑却只低头,他只好自己再次开口“四王子敬佩靖远侯的为人,所以才向您求救。其实大汗在昏迷之前,属意大王子继承汗位,还想让鞑靼德高望重的两位王辅佐他。可二王子与三王子手握重兵,得到消息,包围了王庭,软禁了大王子。四王子看不过去,才冒昧恳求靖远侯帮忙。您很清楚,如果由大王子当了大汗,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与大业为敌的。”
裴延并不想插手干预鞑靼的内政,但如果放任事态发展,很可能是他不喜欢的那两个王子做了大汗。到时候,会比现在麻烦得多。
但他没有马上答应对方,只对青峰做了两个简单的手势。青峰道“你们四王子的意思,侯爷知道了。你们先回去,等侯爷想好了,会再设法跟四王子联系的。”
那两个鞑靼人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千里迢迢来这一趟,得到模棱两可的回复,回去怎么交差?他们还想再什么,昆仑了几句话,他们才作罢。
他们离开以后,昆仑“迷药一个时辰后会失效。侯爷算怎么做?”
裴延抬手摸了摸额头。此事办起来十分棘手。想要压制那两位王子,必定要出兵。他在边境虽有一不二的权力,但非战时,贸然主动出兵,引起的一切后果,他都得承担。而且裴章本来就忌惮他,处心积虑想要换掉西北的守将。稍有不慎,知道他跟鞑靼的王子私下有牵连,不定又会像先帝当年对付父兄一样,安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在他头上。
所以刚才,他没有答应。
若是别的君臣之间,应该会有某种默契。就鞑靼如今的情况,出兵肯定是最好的选择。可裴章本就生性多疑,无论此事他上不上禀,落在那位的眼里,都可以解读出不臣之心。
当皇帝不容易,想做个尽忠职守的臣子,也非易事。裴章登基的这些年,裴延还是找不到两个人之间能够平衡的方法。或许他们之间本来就不是能够共存的关系。早晚有一日,裴章会容不下他。
裴延站起来,一声不吭地上了楼。青峰和昆仑留在楼下,他们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去扰侯爷。
沈潆还站在走廊上。刚才楼下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裴延知道她在听,也没让她回避。这些事对于她来,或许就像那些枯燥的兵书一样无趣,听了也无妨。
沈潆跟着裴延进了屋子,反手把门关上,问道“
侯爷算帮那个王子?如果不帮他,鞑靼换了一个好战的大汗,边境岂不是又要不得安宁了?”
裴延坐在床沿,看着她回答“想,但难。”
沈潆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追问道“为什么?您在西北的权力,难道不足以帮他们吗?”
“皇上多疑。”裴延只了四个字。他并不算多,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想办法解决。何况,他从没有指望沈潆一个姑娘,对朝堂之事,能有什么见解。
沈潆沉默。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裴章的性情,看似温文尔雅,实则敏感多疑。他从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长大,又得不到先帝的庇佑和疼爱,隐忍多年,才得以登基为帝,自然把权力看得比什么都重。他不信任何人,喜欢将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虽然兢兢业业,也累死累活。
沈潆为此事还过他,他似乎乐在其中,不觉疲惫。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帮着别人去对付他。也不能是对付,只是如今,她更想帮裴延。
“那侯爷让皇上无话可,不就好了?”沈潆道。
裴延本来正准备宽衣休息,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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