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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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潆走过去, 恰好听到青峰“斥候传回来的最新消息,鞑靼的老汗王已经驾崩了, 二王子和三王子迅速掌控了王庭。他们对谁当汗王还没达成共识,但无论是谁,不久就会发动对大业的战争。爷,是不是要让常校尉他们回来了?”

    相思也还没走,看到裴延凝重的神色,声道“侯爷别太担心了。就算鞑靼发兵, 只要有侯爷在, 大业的江山便可无恙。”

    “侯爷担心的不仅是大业的江山,还有一旦开战, 势必有死伤。所以还是要尽量避免开战, 对吗?”沈潆走到裴延的身边,仰头看他。

    裴延没想到她一语道破自己的顾虑,回应了一个肯定的眼神。自陈家堡战役之后,这几年鞑靼和大业都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边境好不容易太平了点,人口也有所增加。这两个王子一旦兴兵,会将这一切毁于一旦。

    “你身子不舒服, 回去歇着。”裴延道。

    沈潆摇头, 继而问道“先前我同侯爷, 让他们二人争斗的事,侯爷觉得可行得通?”

    青峰抢先道“二王子和三王子的关系不好,但这个非常时期, 却十分团结。他们本就忌惮外人,现在鞑靼的王庭又有重兵把守,我们的人几乎无法混进去,想挑拨他们的关系,谈何容易?”

    沈潆记起以前裴章一旦政事上遇到什么难题,毫无头绪的时候,就会把内阁大臣召集起来,逐一听他们发表意见,从中获得解决问题的途径。有时候积流以成江海,每个人的想法都有可能成为破僵局的突破点。

    “侯爷手底下的部将是不是都在大同城中?他们中有没有人跟这两位王子交过手?又或者对鞑靼的王庭的事情,知道得比较清楚?事不宜迟,劳侯爷把他们叫来商量,总能发现破绽。”

    裴延手底下的那几个人常年与鞑靼作战,几乎与这两位王子都交过手。有些事裴延不知情,或许他们知道。裴延对青峰使了个手势,让他去把那些人统统都叫回来。

    沈潆以往来月事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这次却觉得腹有些坠痛。大概是沿途吃不好睡不好,伤了身子。她这身子就是太娇贵了,半点苦都吃不得。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看到相思还立在旁边,笑着问道“我记得相思姑娘好像自己也懂兵法?不如帮着侯爷出谋划策。”

    相思羞窘,她跟沈潆那么,完全是充面子而已。她学的那些兵法,不过都是纸上谈兵,为了跟裴延找点共同的话。真到了用的时候,她还不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刚才,她看到沈潆自信地在裴延面前侃侃而谈时,内心既羡慕又嫉妒。他们才像是一个层次的人啊,自己是多余的,难怪阿翁叫她不要再心存念想……

    相思知道,这个女人能帮到侯爷,现在也不是拈酸吃醋的时候。

    “我,我去弄些茶来。”她对裴延行了个礼,就匆匆地走开了。

    裴延在沈潆的身边坐下来,见她脸色不好,知道女子月事,偶有疼痛的时候,最受不得凉。他把她揽进怀里,用身体挡着风,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低声道“若支撑不住,别逞强。”

    “我没事。”沈潆微微一笑,“侯爷的房间可有能藏人的地方?一会儿几位将军来,我不方便露面,就躲在一旁听。”

    “有是有,可你……”裴延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她只是看着温顺,性子有些倔强,想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这点倒是跟他挺像的,难怪一开始,她就能吸引到他。

    “放心吧,我没那么娇弱。”沈潆抬手拍了拍裴延的胸口,突然发现这个动作有些僭越了,还十分亲密,想要收回手,裴延却握着她“无妨。”

    沈潆看了看他,身体陷

    在他宽阔的怀里,心中涌过一阵暖流。她时刻想着保持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让自己靠她太近,而他一直试图拉近这段距离。很多事,他只是不,其实心里都明白。也许从的环境给了他细腻敏感的心思,有时,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

    大概人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感情,才能变得成熟起来。

    “侯爷有心愿吗?能不能告诉我。”

    裴延不知道她怎么会问这个,简单地回答“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沈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裴延不解“很好笑?”

    沈潆连忙摇头道“不是好笑,是跟我猜测的差不多。侯爷心中装着天下,愿望自然也很大。可我的境界没有侯爷那么高,想到不过是遇一人白首,择一城终老。侯爷觉得难吗?”

    “不难。”裴延斩钉截铁地道。

    可她曾用了一生的时间,来证明这个愿望比母仪天下还难。

    裴延不喜她眼中黯淡的光芒,那个她脑海中的世界,他似乎怎么也进不去。

    “我真的。”他强调,手捏着她的下巴,迫她看着自己。

    沈潆笑了笑“我知道。不过侯爷现在还是多想想鞑靼的事吧。”

    若是以往,遇到今日这么大的事,裴延肯定没心情跟一个女人聊些风花雪月的东西,而是火烧火燎地去府前等着那帮人来议事了。可跟沈潆了几句话,他的心境倒平和了不少。

    她是看出他心里的急切,所以故意跟他这些的?

    “侯爷!”青峰一路跑着过来,沈潆连忙从裴延的怀里出来,与他拉开了点距离。

    青峰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人都叫回来了。我是直接把他们带到这里来,还是另外找个地方?”

    沈潆起身道“我们准备一下。过半盏茶的时间,你再把他们带过来。”

    裴延住的地方很大,议事主要在明间。内室的槅扇开了半边,外面话就能听得很清楚。沈潆坐在内室的暖炕上,手里拿着纸和笔,听到外面陆续传来人声。

    这些人回家,凳子还没坐热,就又被叫回来了

    他们知道鞑靼大汉驾崩的事,都很意外。常海道“侯爷,不是他们的大汗还能撑一段时间吗?这猝不及防的,我们不是要马上回前线备战了?”

    常山看了看裴延的神情“侯爷找我们来,是有别的事?”

    青峰帮忙道“侯爷想让二王子和三王子两败俱伤,而后扶持大王子做新的汗王。但是鞑靼王庭现在被围得水泄不通,什么消息都递不进去,大家有什么好办法?”

    一屋子的人都陷入沉默,上阵杀敌他们没在怕的,可到三十六计,就有点犯难了。自没读过书,肚里更没什么墨水,想不出好的主意来。

    “关于二王子和三王子的事,你们知道什么都出来。”裴延开口道。他也没指望这几个臭皮匠能想出好办法,就照沈潆的办。

    “什么事都吗?包括几房姬妾?”

    裴延点头。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侯爷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按照他的吩咐,一件件地了起来。

    沈潆坐在内室,拿笔记着。以前她在内宫中,为了御下,在各宫嫔妃来请安的时候,也默默地观察她们各自的性情和喜好,并记录在册,养成了习惯。

    从这些人的描述中,她大概能知道,二王子好大喜功,三王子好色成性。但仅有这些信息,还是无法成功地挑起他们的争端。

    昆仑一直站在门边,双手抱在胸前,听着里面那些人七嘴八舌地讲着些无关紧要的话。他忽然开口道“二王子曾

    率兵吞并了一个部落,将那个部落的公主纳为侧妃,十分宠爱。”

    “昆仑,这事儿我们都知道!”常海道,又问裴延,“侯爷,这事儿要紧吗?”

    裴延若有所思,问在场的人“那位公主貌美?”

    众人七嘴八舌地道“十分貌美,还被誉为草原的月亮。”

    “她能歌善舞,声音像百灵鸟一样。好像老汗王也想过把她据为己有,但被二王子抢了先。”

    裴延忽然起身走到内室,外面几个人还在热烈地讨论那位公主。沈潆看到裴延进来,立刻在纸上写下一行字。那字本清丽脱俗,走势却如山峰一样,藏着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裴延当初便是因为青峰拿来的那些字帖,才对沈潆有了最初的兴趣。

    看到她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裴延嘴角露出一点笑意,用手捏了下她的鼻子,又回到明间。

    “谁有办法联络上这位公主?”裴延问道。

    众人不知他是何意,角落里,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举手到“末将或许可以试试。”刚才众人侃侃而谈,只有他沉默不语。

    这是中军营的将军陈远,算是这几个人里职位最高的,家中世代军籍。裴延手底下本有几名大将,分别在前锋营,中军营,还有左右军营。上回徐器到西北来,胡乱折腾,引起哗变,徐器将其中两个斩了,只剩下常海和陈远。

    常海心大,没受什么影响。可这陈远,却比从先寡言多了。

    “陈远留下,其它人明日回军营,随时待命。”裴延吩咐道。

    屋子里立刻响起阵阵哀嚎声,他们好不容易回趟大同,想好好休息几日,沐浴,喝酒,狎妓,全都安排好了。不过一日,就要被裴延赶回去了。但哀嚎归哀嚎,身为守边的将士,他们有护卫国境的重任,谁也不敢违抗命令。

    京城里,一如既往地风平浪静。

    王夫人把王定坤藏了起来,还跑到王氏面前诉苦,控诉裴延用王定坤威胁她答应了王倩如和宋远航的婚事。在王氏看来,这桩婚事也没什么不好的。宋远航年纪轻轻便是六品官,再往上爬一点,王倩如都可以封个诰命了,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可王夫人才不管这些,她只知道宋远航穷酸,家里还有个瞎了眼睛的老母亲需要侍奉。就宋家送来的那些聘礼,王夫人都不好意思出去。若不是事先答应了裴延,怕他又拿坤哥儿整治。下聘那日,她都想当场反悔。

    如今生米煮成熟饭,也只能抱怨两句了。

    “要坤哥儿去战场,是阿弟的意思。”王氏一边喝茶一边道,她还是了解裴延的,“你恐怕不大了解我那个儿子。你以为将坤哥儿藏起来,就万事大吉?只怕回头你再去庄子上,人都寻不着了。”

    王夫人呐呐“不会吧?侯爷还能找到庄子上去?”

    王氏冷笑了一声“他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止。而且我定国公府,怎么能出逃兵!”

    王夫人原以为王氏会站在她这边,听了这话,立刻讪讪的,没坐多久就告辞了。

    等她走了,魏令宜才到寿康居,向王氏请安。王氏斜了她一眼“你是故意等你舅母走了才来的吧?”

    魏令宜被她戳破心思,微微笑道“母亲笑了。”

    王氏冷哼,也不跟她计较。这些日子沈潆不在府里,她的生活好像一下没了什么盼头,有些无聊,便问魏令宜“沈氏在别院那边过得如何了?”

    魏令宜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王氏会问起沈潆。别院现在就是个空城,连易姑姑她们都启程去大同了。但她不敢跟王氏真话,便回道“侯爷安排沈氏去了那里,不要我过问。她现在如何,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差

    个人去问问?”

    “不用,晾一晾她也好。免得好日子过多了,都快忘记自己姓什么。”王氏恶狠狠地道。

    魏令宜暗自松了口气,又问王氏“母亲,有件事我想问问您。”

    王氏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腕上的镯子,应了声。

    “府里可曾有一位姑母?”

    “什么姑母?”王氏一顿,抬头反问道。

    “我前些日子无意中听到,府里曾收养过一位姑娘,父亲与她兄妹相称……”可魏令宜还没完,王氏突然脸色铁青地站起来,声色俱厉“谁告诉你这些的!”

    魏令宜未料到她反应这么大,连忙跟着站起来“是以前的故交……她也是道听途,向我求证。母亲莫生气。”

    “你父亲从没有过妹妹,侯府更没有这个人!你不要再问了。”王氏完,拂袖进了内室。

    魏令宜怔怔地留在原地,看婆母这反应,看来的确曾有这么一个人,只是婆母不想提起。魏令宜十几年前嫁到侯府的时候,从未听公公和丈夫提起有什么姑母的存在,因此裴延写信给她询问,她也是一头雾水。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魏家和裴家本是世交,父亲肯定知道些什么。但父亲如今远在福建那边整治水寇,她不好拿这些事情去烦他,只能问一问兄长了。

    裴延在信中还,要想替公公和裴昭翻案,或许此人是关键。魏令宜也好奇,这人跟裴家当年的冤案,到底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  今天是中国情人节啊~~节日快乐。给大佬们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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