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我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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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种不太可能, 齐夏本事大,又是闯江湖的, 谨慎无比,人也没有受伤,好端端的怎么会死?

    第二种也不太可能, 投靠了宫中的某位主子, 等于掌握了何钰的证据,包庇杀害八皇子的凶手, 何钰这辈子也翻身无能, 但只要他爹不倒, 何家不灭, 杀一个齐夏还是很容易。

    除非齐夏与他何家有仇, 到了同归于尽的地步, 否则这人不会那么蠢。

    他就算投靠了别人,为了自保也不敢什么。

    第三种倒是很有可能, 然齐夏的易容术那么精湛, 随便易容成某位主子, 也能大摇大摆出宫, 又怎么可能会被困在宫里?

    到底什么原因让他没有回来?

    “我曾经与他过, 若有一天他的易容暴露,只有两个下场,第一,死,第二, 远走高飞将这里的事烂在肚子里。”何文斐修剪着清竹,语气不紧不慢道。

    “若他选了第一种,明他对我忠心耿耿,若他选了第二种,明早已心生叛变之意。”

    他回身看向何钰,眼里毫无波澜,“杀了他。”

    何钰心中一惊,“也许只是被困在宫里,那日我走时将他忘了,许是还没找到机会脱身,父亲,再等两天吧。”

    这理由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服,皇宫虽然大,有本事的人也不少,但还真没有能困住他的。

    “钰儿,我再教你一次吧。”何文斐吹了吹叶上沾的泥土。

    “好钢要用到刀刃上,门客的本领只能用一次,再用别人就会有防备。”

    而且似这等手段都有迹可循。

    齐夏的本领非一日之功,他在江湖上早已出名,谁有本事收服他,大家心里都有谱。

    “杀了他,永绝后患。”

    何钰心中一颤。

    他只是借用了齐夏的本领,没成想竟然害了他。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齐夏在他的时候就在,养了那么多年,杀就杀,父亲怎么忍心?

    何钰虽然平时很少跟门客们来往,不过也知道齐夏,他一直喊齐夏先生。

    齐夏性子孤僻,很少与人来往,他最爱的是像只鸟似的,躺在房顶上,招手让何钰也上去。

    何钰那时候,却像个大人似的,一本正经恭恭敬敬喊他先生,把齐夏逗笑了好几回。

    原来富贵人家的孩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当然了,站的越高,惦记的人就越多,越容易死。

    何钰曾经问过他,为什么选择丞相?

    齐夏回答,大概是目标相同吧。

    他爹的目标是什么,他的就是什么,可这么多年,何钰一直看不透他爹的目标。

    是什么呢?

    是野心。

    齐夏也是个有野心的人,既然那么有野心,为什么要自寻死路?

    他爹明明告诉过他,易容的手段暴露,也就是他死的那一天,钢要用在刀刃上,他本可以再等等,等他爹目标达成的那一刻再暴露易容。

    可为什么?要因为一个还未成长起来的人一句话断送了大好前途?

    如果他拒绝,没来该多好。

    何钰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前几日太冲动,其实齐夏不来也行,他如果算的再细一点,早点料到顾晏生会受伤,提前学了齐夏的本领,齐夏就不用死。

    他不来,宫里就不会多出一个人,易容的手段也不会暴露。

    还是太嫩了,做事前没有深思熟虑,当时觉得自己蛮聪明的,事后想想才发现漏洞百出,是骗过了一时,可却瞒不过一世。

    何钰握紧了拳头,“这事是孩儿做的,理应孩儿处理。”

    他抬头直视父亲,“爹,告诉我他在哪?”

    这世上没有巧合,他爹什么都知道也不是靠猜,是因为他养了一批专门探消息的人。

    只有消息灵通了,才能安稳立于世。

    “城南西区,口浦镇。”

    城南西区,口浦镇。

    何钰与父亲的得力下属安丰一起,快马加鞭匆匆赶到,傍晚下了些雨,到地方后差不多浑身湿透。

    安丰指着不远处的店,“这是附近唯一一家酒楼,且先歇息片刻,吃些酒菜才有力气赶路。”

    何钰摘掉蓑笠,随手丢给其他人,冒雨下马进店。

    他从清被父亲叫回来,到出府追杀齐夏,一天滴水未沾,全程赶路,是有些饿了。

    “二,上些好酒好菜。”安丰将马栓好,跟着进店喊道。

    店里有些热闹,走江湖的,尖住店的,路过的,来吃酒肉的,应有尽有,毕竟这是附近唯一一家店,错过了这家,就只能露宿街头。

    二眼前一花,门口已经立了个公子。

    何钰一身浓白锦服,宽大的狐裘更衬的人面如冠玉,贵气逼人。

    二精神一震,“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他引着几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那桌上尽是油腻,还沾了上个客人吃剩的菜叶,何钰皱紧了眉天,却一句话都没。

    这不是去玩,他有分寸。

    安丰似乎察觉到了,要来二肩上的布巾擦了擦,“条件有限,委屈公子了。”

    何钰盯着大碗茶里转的茶叶出神,“无碍,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安丰有些惊异。

    他常年在外执行任务,连续跑上一天也有些吃不消,但何钰一个锦衣少年,竟半声苦也没叫,颇让他意外。

    安丰将何钰面前的大碗茶倒掉,水用来冲洗碗筷,完了又倒了一杯干净的。

    何钰直勾勾看着,一言不发。

    许久那菜才姗姗来迟似的端来,何钰简单吃了些,又继续赶路。

    夜晚赶路其实非常危险,尤其盯着他的人这么多,但何钰执意,他们也不敢拦,连夜上山,向西追去。

    有探子来报,齐夏已经翻过了那山,若他们加紧行程,明早清可追上齐夏。

    山上树木野兽多,为了避开它们,马儿步伐很慢,给了些许人可趁的机会,三更时何钰一行人果然遇了袭。

    夜半雨还没停,稀稀松松将火把浇灭,四周一片黑暗,敌人蜂拥而上,刀光剑影的声音不断,安丰护送他离开,没多久敌人追上,安丰留了下来,拖住敌人的脚步,让何钰一个人逃跑。

    何钰提起衣摆,踩在松软的土地上,一个人上了山。

    那山上有个庙,庙里隐隐有火光乍现,他一脚一个脚印,不紧不慢来到破庙前。

    鞋上沾满了泥土,又沉又重,何钰刮在门槛上,摘掉狐裘的帽子问里面的人,“半夜赶路不幸遇到山贼,现如今只余下我一人,可以借宿一晚吗?”

    里面是个女人,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旁边放了个菜篓,里面装满了新鲜草药。

    “药女?”

    没人话。

    “附近的人家?”

    还是没人接话。

    “你也被困在山上了?”

    那女子终于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喉咙,示意自己现在不了话。

    “没关系。”何钰找了个位子坐下,“我问你点头就好。”

    那庙里生了火,透着淡淡的暖意,“父亲明明与你过,易容本领暴露就会死,为什么你还是去了宫里?”

    这种送死的行为他想不通。

    “是累了,等不下去了,还是想帮我?”

    那女子摇摇头,似乎对他的话感到迷茫,眼神中透着无辜。

    何钰叹口气,“先生大概自己都没有发现,许是太孤单了,先生身上总有一种无法融入周围环境的疏离感。”

    他第一次见齐夏时就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种浓浓的距离感,无法接近,融不进他的心里。

    两年,他与齐夏才上一句话,三年,又变回了那种见面如陌生人的状态。

    但他还是了解齐夏的,这人很特殊,就像万千黑发里的一根白头发,那么明显,一眼辨别的出。

    “先生在等谁?为什么不逃远一点?”

    他对齐夏其实挺无奈的,明明可以不去宫里找他,结果去了,明明可以跑远一点,他又停在这里,等死似的等别人找上门。

    这样何钰很为难,想袒护他都做不到。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了其他人,那些人是他爹的手下,只忠于他爹,跟他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如果他做出违反他爹意愿的事,他爹马上就能知道。

    “那个目标。”齐夏终于开口,他易容为女儿身,话却是男人的声音。

    “我觉得我做不来,但你可以。”

    何钰深吸一口气。

    真的是他,怎么又那么傻,主动暴露了。

    他原本还不确定,现下已经百分百知道,这人就是齐夏。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

    他是来杀他的。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懒得反抗了而已,“我在丞相府等了一年又一年,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偷个懒,歇息歇息。”

    齐夏躺下去,“每次我都以为自己能被用上,觉得自己可以大展拳脚了,结果等啊等,丞相就是不用我,他总还差一步,还差一步,一拖拖到了现在,昨个我照了镜子,陡然发现自己长了白发,原来我都等老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过惯了府上的生活,竟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已经失去了当年的野心。

    他老了,心老的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折腾不起,也就随遇而安,稍微翻个身,翻不过去便放弃了。

    丞相的手段他最明白不过,逃不过的,迟早会被追回来,与其整日提心吊胆,不如直接结束。

    “这三日我到处看了看,玩的很开心,一点都不难过,公子也不要为了我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