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周松柏作为他们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不是不想好好管教他们, 但是如今的情况就是作为老师这个随时会被人拉去进行思想教育的高危职业, 对待地下这些豆丁们, 那是轻也轻不得重也重不得。
他只能温声劝诫道:“在读书上面, 任何人都不要想走捷径, 读书这条路是没有捷径可以走的。”
其实,比起有人试图作弊,这些动作更像是要陷害其他同学。而这位其他同学, 很有可能是这次被这纸条扔中的赵宝君, 亦或是坐在赵宝君身边成绩优异容易招人羡慕嫉妒恨的赵宝杨。
这次的纸条事情, 在这些仅仅只有八岁左右的萝卜头的认知中, 该是一次堪称完美的嫁祸计策。但是这些手段在他们这些久经考验的老师眼中,却只是一次拙劣的把戏。
周松柏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圈底下所有学生的神情, 有的人是完全迷茫不解究竟发生了何事, 有的人则是探头探脑四处张望好奇这事情究竟是谁做的, 还有些人带着一脸的幸灾乐祸看着赵宝君的背影, 当然更多的萝卜头们是事不关己继续答题。
但是, 这些人很明显都不是这次扔纸条事件的真凶。
这么多人中, 只有一个人的神情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就是坐在此次受害人赵宝君后座的赵宝来。
只见赵宝来此时眼神闪烁,神色紧张地搓着手指头。周松柏是知道她赵宝君是堂姐妹的亲戚关系。
“继续测试吧。”周松柏把纸条捏在手里, 也没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只是转身继续巡视。
但在测试结束后, 他却没有找赵宝君, 而是趁着放学后叫了赵宝来去他办公室, 赵宝桂就在办公室门外等着她姐一起回家。
门虚掩着,除了周松柏外整间教职员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一个教高年级课程的三十多岁的女老师,还在认真的批改作业。
赵宝来神色紧张,扭着衣摆忐忑不安的进了办公室。
周松柏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女孩捏着衣摆的手,这双只有九岁孩子的手上却早已布满不该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老茧和许多因为粗硬的树枝藤条,而割伤留下的疤痕。
虽然在农村又是重男轻女的家庭中,像是赵宝来这样的女孩子是常态,可是在这所子弟学校里面,赵宝来姐妹两人明显就是属于缺少父母关爱,家庭条件又是倒着数的几个孩子其中之一。
他神情严肃地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赵宝君不仅是同学,而且还是亲戚?”
赵宝来似乎明白了周老师的话语中意有所指,一方面既存着侥幸心理,祈祷着周老师不知道纸条的事情,而另一方面,似乎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不停地:她的那些心思,周老师已经全都知道了!
她瞬间红了眼眶,紧紧地咬着嘴唇含泪点了点头。
周松柏拿出了那一张被他收走的纸条,开里面的内容然后递了过去。右手在纸上点了点上面的字。“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你的字迹吧?”
听到周老师把事情直接捅破,赵宝来的泪水就再也忍不住,直接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此时,她才真正感到了害怕不安,还有后悔。
若是这事情被她爸知道了一定会被一顿,而且她奶还有她那护短的三叔她们都会知道。
她该怎么办?
“老师,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爸?”她低垂着头,带着浓重的鼻音瓮声瓮气的轻声问。
周松柏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问:“我可以不告诉你爸爸这件事,但是首先你可以诚实的告诉老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赵宝君吗?比起你作弊,这事情做得更像是想要栽赃诬陷她作弊!”
“老师对不起……老师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赵宝来开始一边哭一边保证。
可是周松柏要的不是她的对不起。“你对不起的不是老师,你该对不起的是赵宝君。”
“虽然我对你们家的事情不太了解,但是平日里宝君对你们这两个堂姐也算是照顾。不管出于亲戚情分,还是出于同学之谊,我看到宝君一直都有把她的东西给你们两个分享。”
“那你能告诉老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一个一直以来,对你还算照顾的人吗?”
为什么?
赵宝来心中默默地想着这个问题。
其实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当时就这么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鬼使神差地做了这些事情。
有时候她就是恨,为什么同样身为赵家的女孩子,赵宝君和她们姐妹的待遇从到大天差地别。当赵宝君和伙伴出去玩耍的时候,她要带着妹妹们出去采野菜干家务活。当赵宝君还不到读书的年纪,就可以衣着光鲜的坐在教室里安心念书时,她却战战兢兢苦苦等了整整两年,她爸才愿意送她来和宝桂一起读书。
这所有的一切对于赵宝君来显得那么理所当然,她有最漂亮的衣服,最好看的书包,新的铅笔,新的书本,还有疼爱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可是她呢?她不仅仅一个人要照顾底下的三个弟弟妹妹们,除此之外,她在家却常常连顿饱饭都吃不到。
可没想到生活已经这样痛苦了,她奶和大伯二伯他们还要逼着她爸妈离婚。
她妈了,有后妈就会有后爸。若是她爸妈真的离了婚,她都不敢想今后的日子她该怎么办?她们又该怎么办?
赵宝来越想越委屈,为什么老天就是这么不公?
也许是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太久,却又一直没有人能诉的缘故。就在这一刻,她把心里的不甘与委屈,边哭边了出来。
周松柏对于面前这个女孩的遭遇表示同情,但是对于她的这些所作所为还是不能认同。
他想了一下措词,温声道:“每个人的出生不同,人生的际遇自然也不会一样。哪怕是赵宝君和她哥哥赵宝杨两个人,你看赵宝杨次次考试都考满分,可是赵宝君虽然在班级里的成绩也算是名列前茅,但是比起赵宝杨来是不是要差上许多?”
“我们不否认学习的好坏存在后天努力的因素在里面,但是就单看赵宝君和赵宝杨这对孪生兄妹俩人,赵宝杨看书可以看一遍及记住了,赵宝君呢?她就是一个典型的靠勤奋来弥补的普通人罢了。”
“那按你的法,老天也是不是对赵宝君就不公平了?”
“再看,你和赵宝君虽然同样都是赵家的孩子。但你和宝君毕竟不是同一个父亲母亲。哪怕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作为父母也不可能一碗水端平了。”
“你觉得你自己活得不幸,可是赵宝来你看看你身边那些出生在农村的女孩子们,她们和你干着同样的事情,但是她们中的绝大数人却没有读书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她们大多数人都是到了十四五岁,在父母变相的包办婚姻下嫁给一个父母满意的人家,然后继续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有一对好父母的。可是,你却比她们所有人来的都要幸运,至少你还有机会可以凭着自己的努力,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即使这次你成功的让宝君担上了作弊的名声,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哪怕你这次能从中得到好处,尝到这种甜头后,你在以后是不是就会觉得这是一条捷径,习惯于这样处理事情。可是宝来,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人?”
“别的话老师也不多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你以后该走什么样的一条路。”
“至于今天的事情,老师不会和你家里人。但是你若是以后再做这些歪门邪道的事情,老师不会再姑息你,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宝君和你家里人,知道吗?”
看着赵宝来离开的时候满脸泪痕。周松柏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丫头把他今天的话究竟听进去了几分。
而办公室里坐着的女老师李却皱着眉头,有些不认同地对周松柏:“这孩子对她堂妹都能这样,可见是根子上就长歪了的。你这样瞒着赵宝君还有这女孩子的家人真的好吗?”
“而且我还是劝你如今最好不要插手这些事情,一个弄不好被人恶意报复,就会像外面的那些老师那样的下场。”
周松柏却不认同她的话。“教书育人本该就是有教无类。而且她年纪还,如今犯的是些错,若是不及时制止放纵她发展下去的话,就会从错发展成大错。”
“而且你也听到了,她家里父母都是些不负责任的家长,从没管过她,给予她正确的教育引导。我们这些做老师的更该在她刚犯错的时候就拉她一把,把她掰上正轨。不是吗?”
李老师却撇撇嘴,虽然没有继续反驳他的话,但是很明显还也是不赞成他的做法。
……
而刚刚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赵宝君是不可能知道。
此时此刻,补课三人组中的赵宝杨和麦嘉诺正走在后面,看着赵宝君一个人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傻笑。
赵宝杨心下思量着,这丫头该不会是被今天的事给气傻了吧?
麦嘉诺用手肘轻轻地撞了撞赵宝杨的胳膊,眼神示意了一下前面,问:“你妹今天是遇上什么好事了?看给高兴的。”
“哪有什么好事啊,糟心事倒是有一件。”赵宝杨心下估摸着宝君估计是被今天的事情给气疯了。
“出什么事了?”麦嘉诺拧着眉,一脸严肃的问。
赵宝杨:“今天我们随堂测验时,也不知道是哪个眼神不好的缺德鬼,把写着答案的纸条扔到了宝君身边。”
听到这话,麦嘉诺脸色瞬时就阴沉了几分,问道:“知道是谁干的吗?”
赵宝杨摇摇头。“老师也没查出来,不过幸好我们班周老师也不信这作弊的事情是宝君干的。不过我想了想也是,就我妹那像是用狗爪子印上去的字,一般人还真写不出来。”
只是麦嘉诺看着赵宝君一个人走在前面,偷偷傻笑的模样还是不放心。他加快脚步走上前去,拍了拍赵宝君的肩膀,一脸担忧地问:“你今天受委屈了吧?”
倒是赵宝君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是什么事,先是一愣。接着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了他指的是什么事情后,“呵呵”的笑出声来。“没有。不过今天这事情明显就是针对我,你这教室里谁脑子坏了在随堂测验上传什么答案?又不是什么正经考试,就算是正经考试,就如今这学习氛围,他们考个一排鸭蛋回去也没有人会回家挨揍啊。”“不过是个鬼鬼祟祟地人。她又没能冤枉到我,我委屈什么?”
然后又十分得意地仰起头:“而且不被嫉妒的人才是庸才!通过这事情明什么?”
“证明我的美貌或者聪明已经到了让别人嫉妒到眼冒绿光的份上了!鹅鹅鹅……”
赵宝杨和麦嘉诺都是一脸黑线的看着这个笑起来像是鹅叫的臭丫头。
得了吧,他们这是白担心了。还是让她自己一个人乐呵去吧!
……
三天后,赵宝君听到了一个重磅消息。她那像是墙头草一样的二伯,正在和她那马上就要变成前二伯母的二伯母在闹离婚。
这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预料,她一直以为这位脑容量有限的二伯会始终如一的坚持维护着他的真爱,毕竟以前这么多次都和她奶抗争过来了。
大不了就是永远和她们这些亲戚不再来往,毕竟他们夫妻之间还有宝来姐弟四个呢。
不过父母之间闹离婚,可怜的始终是家里的几个孩子。
最终谈判的结果就是,她这位前二伯母一个孩子都没要,然后带走了他们家里当时的一半钱款票据。用她奶的话,这是当做花钱免灾了。反正她二伯家原本就被那位前二伯母孙秀娇给败的差不多,也没什么存款了。
而赵宝君再次见到她二伯赵启才的时候,已经是他们夫妻两人闹完离婚的一个月之后,她奶叫家里所有人过去开大会之时。
赵宝君害怕今天的大会开到一半,再次沦为母子相争的主战场。于是就缩在人群的最后面,偷偷地量着她二伯的模样。
这也才三十多岁的人,如今就已经胡子拉碴。再加上穿着那一身满补丁的衣服,哎哟喂!那就跟街上乞讨为生的乞丐似的辣眼睛。
朱氏看着自己跟前这二儿子如今明显比老大还要苍老几分的老脸,也颇为于心不忍。
她揉揉微皱的眉心,无奈地:“既然你做出了选择,也已经离了婚,那么你以后就好好地照顾好你家这四个孩子。至于要不要再婚……”
她看了一眼的赵宝来姐弟四个,微微地又叹了一口气。
赵宝君偷偷地大看了几眼赵宝来四人,见她们都攒紧拳头垂着的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是她还是能明显的感觉到她们四人对于她奶提出的再婚这件事,十分的抗拒。
其实推己及人,自家的亲妈再不好那也是亲妈,肯定没哪个倒霉孩子想要无缘无故地换个后妈给自己。
不过按她奶的性子,也不是那种刚离婚,就逼着她二伯一定要再娶的人。
果不其然,朱氏开口继续道:“你再婚的事以后再吧。”
这句话一出口,就连底下的赵启才都不可思议地猛然抬头,望向他妈。
但是对于要照顾四个孩子这件事,赵启才还是本能地抗拒和为难。
想他一个大男人,平日里什么也不管。别照顾四个孩子,他如今就连他自己都照顾不了啊!
不过赵宝来急忙接上话,解了赵启才的燃眉之急:“爸,我长大了。我可以照顾弟弟妹妹,我们不需要别的女人来照顾!”
听到宝来这句话,赵启才这个当爹的倒是松了一口气。
众人仔细想想也是。这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基本上六岁的时候,都开始会埋锅造饭了。
虽然赵宝来不是村里的那些孩子,而是吃着商品粮长大。可是,她比现在她们所住那地方的农村孩子们好不了多少。
在这整个家中,其实要这唯一真正会不适应如今生活的,其实只有赵宝乐一个人。
要知道,他可是和赵宝来姐妹三个不同,是被孙秀娇如珠如宝养大。可是如今家里对他最为疼爱的亲妈,却离开了这个家。赵宝乐现在夜里睡前天天哭着喊着要妈妈。
赵启才也考虑过要不要把孩子先送去他前妻孙秀娇那边呆几天。
可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孙秀娇这么快就又已经相亲嫁人。
赵启才心中不免一阵唏嘘,都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
不过这句话搁在赵宝来三个姐妹身上,却不是如此。
以前孙秀娇把持着家里的财政大权,而且每月几乎把所有的钱款都贴补回了她娘家。可是如今家里赚的钱虽然少了孙秀娇的那一份工资,但是赵启才自己管着钱,而且他每天都会拿一些钱给赵宝来让她帮着家里买菜。
这有了钱在自己手上的感觉就果然不一样,赵宝来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没有妈妈的生活。
而且赵宝来还发现,没有了她妈以后。她们姐妹三个的日子却不像是她妈所的那般,天天会被毒,就连糟糠都没得吃,只能啃山上面的树皮裹腹。
她们姐妹三个如今可以和宝乐一样,吃着家里拥有的最好的吃食,也可以有白米饭吃。偶尔有票的时候还能吃上一口肉,这对于她们来已经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
一到秋季,各种果子都熟透了,正是采摘的季节。
只可惜如今什么都是公有化,按道理来,这山头上的一花一草都是国家的东西。不过即使如此,依山而住的村民们还是会偷偷地上山猎,以补贴家里或牙祭。
而张宝君趁着周末放假的时候,热情邀请了麦嘉诺一起回她外婆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