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暗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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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临安的时候差不多晚上九点。

    车子下了杭瑞高速, 一路往前开两边人家渐渐变多。程珂没有看导航, 进入辖区不久, 便放慢了车速。

    辖区不比市区繁华, 路两边的商铺多半也是老店面,显得比较陈旧。此刻路上没什么人流,不少店家聚在店门口三五成群地玩着牌。

    程珂开着车在主干道上转了几圈,靠边停了下来。季晓川往窗外看了眼,迟疑地:“到了?”

    程珂解开安全带,松了松僵硬的肩膀,她看他一眼, :“开累了,先找个地方住吧。”

    马路坑坑洼洼,许多年没有翻整过的样子。没多会功夫就有好几辆大型工程车开过,散落下许多碎石泥沙。

    程珂挥挥手,虚掩着口鼻。季晓川皱着眉量了一圈周遭,沿街大多是沙县,黄焖鸡,湘式炒这样的店面, 零星开着几家招待所和宾馆。

    他转头看向程珂, :“这附近的宾馆条件比较差,还是再找找吧。”

    程珂顺着他方才的视线看过去, 几幢落地房外挂着红色的灯牌,大同异地写着“xx宾馆”的字样。

    这些宾馆有个通性,绝大部分都是本地居民将自家高楼层的落地房改造后, 当做酒店房间出租的。

    价格便宜,管的也没有正规酒店那样严格。

    “我没你想的金贵,就那家吧。”程珂淡淡,抬了抬下巴随意指了一家。

    季晓川看过去,那是一家稍显新式的建筑,门外的招牌也像是刚做没多久,不像其余几家破旧。

    “走吧。”程珂没什么心思和他再讨论下去,这一个多时的车程,导致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些不舒服,她想尽快找个地方休息。除了这个原因,她也有别的考虑。只是有些话没什么必要,她索性也就不提了。

    季晓川看着她略显疲惫的身形,脸色稍沉,默默跟了上去。

    一整幢房子都属于一户人家,大约有四五层高。进门是一个宽阔的院子,看起来像是主人家的中年妇女在院里搓洗着衣服。

    听到身后响动,她扭过头愣了下,很快脱下橡胶手套问:“两位要住店么?”

    程珂点头:“有房么。”

    老板娘高兴地:“有的有的。”便领着他们进屋。

    大厅中央象征性地立了一个木制台子,身后的背板上用普通亚克力板浮雕了“欣欣宾馆”四个大字。

    程珂环视一圈,果然没看见营业执照之类的证件。

    女人擦干净手,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蓝色的本子,往桌台上一放,量了两人一眼,:“房间有标间,大床房,你们要住哪种?”

    程珂翻了翻记录本,发现上面只有不到一页的登记内容,她随意问道:“店刚开么。”

    女人以为程珂觉得店里生意不好,忙道:“才一个月不到,你放心,店里用的都是新的好的东西,比其他店干净。”

    程珂没搭腔,指尖在A4纸上轻轻扣着,过会她问:“要刷身份证么。”

    老板娘尴尬地笑了下,:“身份证要看的,只是没大酒店里的那种扫描器。”

    程珂了然地点头,又问:“都要登记么。”

    老板娘:“一般都要的。”

    程珂看了季晓川一眼,发现他面色稍稍有些不自然。她转过头,:“来个大床房吧,多少钱。”

    季晓川愣了下,老板娘自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很快回答:“一百五。”

    “来一间吧,安静点最好。”程珂淡淡,低头拿钱包。

    老板娘深谙似的点头,“就四楼吧,那层没有人住,很安静,没人来扰。”

    程珂这会儿回味过来自己那句话里的歧义,不过她也没在意,拿出身份证放在台面上。

    再抬头,季晓川已经抽了一百五十块递了过去。

    “要押金么。”他问。

    “要的,就一百意思一下吧。”这种店没什么特别的讲究,定什么价也都很松泛。

    季晓川又抽了一百给她。

    老板娘接过钱对着光照了下,然后:“我给你们拿钥匙。”

    程珂找了支笔自顾自地填信息,头也没抬,像是叙述一件极普通的事一样,对老板娘:“我男人没带身份证,登记下是不是也行?”

    老板娘找到四楼那间房的钥匙,看了眼站在程珂身后的季晓川,又看看低头登记的程珂,点点头:“行,那就抄个身份证号吧。”

    程珂很快写好自己的信息,想了想又在自己名字的下一行写上季晓川的名字,只是不知道是笔误还是故意的,季晓川的晓被写成了大的。

    也没有问季晓川,又在身份证号那栏默写了一串号码。

    季晓川的手微微收紧,嘴唇下意识地抿着。

    程珂拿过房门钥匙,转头看季晓川,神情至始至终都很平淡。将钥匙给他,程珂:“你先上去,我去拿行李箱。”

    季晓川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片刻他呼了口气,对她:“车钥匙给我,我去拿。”

    程珂没有意见,从包里拿出车钥匙给他。

    然后转身上楼。

    季晓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收回眼往院外走去。

    后备箱放着程珂的行李箱,他拎过,发现并不是很重。仿佛一开始程珂就没算在杭州待很久,东西自然也带的很少。

    合上后备箱,他低下头,从裤里拿出烟盒。

    靠着车尾默默地点上一根,间隔很久才吸上一口。

    一根烟尽,也没理清头绪。

    抬头看了眼那幢建筑,四楼的灯光从窗帘缝里透出来,微弱,静谧。

    季晓川看了片刻,才缓缓直起身,朝屋内走去。

    四楼的门开着,透过门缝望进去,程珂站在空调出风口,用手扇着风。

    季晓川推门进去,程珂回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转过去,继续吹风。

    将行李箱放在床头柜边,季晓川环顾一圈,发现房间很整洁。摆设家具几乎都是新的,显然没多少人入住过。

    看来看去,视线最后落在一米八的大床上。

    程珂像是感知到他在想什么,淡淡开口:“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去再开一间,我无所谓。”

    程珂知道季晓川不会,因为他不能,也不敢。

    程珂余光看见季晓川脸色更沉了。

    心里的念头再次得到了印证。

    身体的热气被冷气驱逐,程珂散了散头发,弯腰将行李箱放倒。拉拉链的时候手顿了下,起身对季晓川:“去买包烟。”

    季晓川皱了下眉,程珂已经走了出去。

    和老板娘的一样,四楼没有人住。程珂一走,房间就更安静了。

    只有窗外工程车开过的声音。

    季晓川站了会,然后拉过靠背椅坐下,什么都想,却又什么都没想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珂回来了。手上拎着一袋东西。

    走过季晓川身边的时候,飘过一丝烟草味。

    “水。”程珂将矿泉水放在桌上,然后将袋子里的一件短袖以及一盒内裤扔在床上。

    “超市里随便买的,凑合穿吧。”

    季晓川抿了下嘴,:“多少钱。”

    程珂:“算房费了。”

    季晓川沉默了会,:“多谢。”

    程珂没应声,弯腰开行李箱拿出洗漱用品和内衣裤,对他:“我先洗了。”

    季晓川下意识滚了下喉咙。

    房间,男女,一丝暧昧在无声无息地扩张。

    程珂默了下,在季晓川看不见的地方勾唇笑了笑。这个笑没什么具体意味,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洗手间的门合上,季晓川紧着的心松了。视线却时不时扫向床上的东西,片刻他起身,从塑料袋里拿出短袖。短袖质量不好不坏,纯白色,最简单的款式,甚至连标签都没有。

    的确像是买烟的时候顺手拿的,季晓川却不在乎。

    摊开在身上比了比。

    刚刚好,不大不,像是丈量过一样。

    布料擦着掌心,心里痒痒的,猫挠过似的。几秒后,季晓川将短袖放下,从包装盒里拆出一条内裤。

    内裤款式也很简单,黑色主色,腰上松紧带是浅灰色的。中规中矩,没什么特殊的。

    季晓川展开看的时候,浴室门咔哒一声,程珂没有预兆地走了出来。

    头发湿漉漉的,没有用毛巾包着,只是随意地用发绳扎了几圈。身上穿的是一件浅藕色真丝睡衣,腰间用一根细带了个结,松松垮垮地露出锁骨处细白肌肤。

    季晓川看了眼,很快就挪开了。尴尬地将内裤拿在手里,又抓起那件短袖,:“洗好了?”

    程珂嗯了一声,解开头上的发绳,对他:“你洗吧,我吹头发。”

    季晓川点头,转身从电视柜下的空格里拿出吹风机递给她,“插头在那边。”

    程珂走过来接过,空气里荡着她身上的香味。

    “水龙头有点坏,往右按一下会好。”程珂插上吹风机插头,提醒了季晓川一句,然后按下开关,开始吹头发。

    季晓川哦了下,转身进了洗手间。

    水龙头果然不出水,季晓川将它朝右用力按了按,花洒哗啦啦地冲出水来。

    他脱下身上的短袖,后背粘连了一部分,撕扯了下,火辣辣地疼。

    咬牙呼了口气,他将剩下衣物的除去,心地冲洗起来。

    瓷砖氤氲着水汽,雾蒙蒙一片。

    季晓川很快冲好澡,走到洗手台前,抹了抹镜子上的雾气。拆了塑料袋装的牙刷牙膏包装袋,接了杯水,将牙也刷了。

    洗手台上另一个牙杯里插着粉色的牙刷,季晓川漱完口,将杯子并排放在它边上,然后关灯走了出去。

    程珂已经吹完头发,坐在床边。抬头看了眼,很快笑了,她挑挑眉,:“你就这样睡?”

    季晓川没有睡裤,又不能不穿裤子,只能又把长裤穿上。

    此刻程珂指出来,他虽尴尬,却也没别的选择。

    “我在沙发上睡一晚就行。”房间里有一张折叠沙发,虽然短了点,但将就一晚也受得了。

    程珂轻轻哼笑了一声,伸手将房间主灯关了。

    只剩床头一盏灯。

    昏暗又朦胧。

    “睡床上吧。”往一侧挪了挪,空出身侧一块地方。

    季晓川犹豫了下,走了过去。

    背对着她在床沿坐下。

    不乱想有些清高了,只是季晓川知道程珂比他坦荡,也比她冷静。

    “我不会做什么的。”他没头没脑地承诺了一句。

    身后一声轻笑,季晓川感知到程珂动了动,紧接着传来塑料袋窸窣的声音,好像在拿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程珂:“把衣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