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陆心水番28
卓行一将她送到王府时,已经临近深夜。
陆心水向他道谢,卓行一腼腆一笑,“郡主不必客气。”
“卓大人。”她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深吸口气,出思忖了一路的话,“你不该那样对道长。”
卓行一脸上的笑有几分凝滞,他显得局促不安,指捏着伞骨,几度摩挲。
“郡主”他声音低下来,“对不起。”
“不必对不起。我只是”
陆心水记起谢长绝方才的表情,总觉得心没来由抽抽的疼,这种不受控制的低落的情绪,搅得她心神不宁,刚才在大堂上对峙那群恶人时,都没有的烦躁,此刻齐齐涌上心头。
她抿紧了唇,“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我以为和你之间,已经把话明白了。”
卓行一点了点头,就在她打算转身离开之际,身后的人忽然问,“郡主,你喜欢谢道长,是吗?”
陆心水一怔,惊愕的转过身。
她目光落在他脸上,与他视线相对。
注意到她的眼神,卓行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脸白了几分,口吻更失落。
“郡主,你放心,我不会出去的,就算你喜欢谢道长我也我也会对你好。”卓行一怕她还担心,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会替你保密的,你可以慢慢选择,如果最后选择的人是我,那我会很高兴,不是我的话,我也会祝福你。”
“卓行一”
“郡主。”他羞涩又失落,明明眼尾都红了,偏偏还来安慰她,“感情不都是这样的吗?我没能得到郡主的喜欢,是我的原因,郡主不必感到抱歉,虽然之前郡主同我过我们不合适,可是我还想再试试,古人云守得云开见月明,我还想再努努力”
陆心水抿了抿唇,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道,“我也想再努努力。”
她从外面回到王府,衣服上没有积雪,到了王府和卓行一话期间,却落了厚厚一层。
回到院的时候,桂心无比惊讶和心疼。
她絮絮叨叨的推着她去沐浴,嘴里念个不停,“郡主,您知道自个身子骨弱,就应该爱惜自己,若是自己都不心疼爱惜自己,谁还会心疼您呢?对了,今天您没回来之前,王爷亲自过来咱们这里了。”
陆心水原本在想谢长绝那道萧索落寞的背影,闻言瞬间回神。
她拔高了声音,带着些许可以察觉到的紧张,“三哥过来做什么?他知道白日的事情了?”
“奴婢可没有。”桂心连忙撇清关系,“那件事闹大了,京城里面的百姓一传十十传百,王爷身边的人,肯定会得知,之后王爷就知道了,他过来问您回来了没,奴婢摇头没有,之后就走了。”
“三哥表情难看吗?”
桂心哪里敢多加议论,“王爷不一直都是那副表情么唯独在看到王妃的时候,才会有些许变化。”
“好啊,桂心,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这么三哥。”陆心水故意打趣吓唬她,“我这就告诉三哥,看你怎么办!”
桂心脸煞白,忙扯着她的衣袖求情道,“郡主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噗嗤。”陆心水失笑,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你笨还真是不长脑子,我怎么舍得去告你的状,更何况,你刚才的话的一点都没错,我三哥啊,只有在看到嫂嫂的时候,才会露出个笑脸来,平时都是板着一张脸,不知道的早晚都要被他吓死。”
“王爷来找你,定然也是为了今天的事情。”
“那还用?”陆心水催促道,“快些洗完,等下我去找三哥。”
桂心顿了顿,轻咳了声,在旁边道,“今天太晚了,应该不合适吧?王爷晚上,大概最不喜欢被人打扰了。”
“你提醒了我!”陆心水直夸她智,“还是桂心聪明,不然,我又要碰枪口上去了。”
近来这段时间,陆心水的睡眠质量提高了很多,基本上没有再做噩梦。
所以当晚上再次梦到席苍的时候,她还有点意外。
好在身体深处,本能涌出来的那种抗拒与恐惧,消失不少。
陆心水观察了下四周,发现还是在醉人间。
屋子里到处都是蛊惑人心的红纱帐,点燃的熏香也带着催情的效果,萦绕在鼻尖,令人心生渴望。
房门被推开。
席苍喝的醉醺醺的,他踉踉跄跄的走进来,然而在看到屋子里的景象时,立刻大怒。
他冲过去一把将浴桶里面的女子捞上来,掐着她的脖子,双眼瞪得宛如铜铃般大。
陆心水看到梦中的自己,脸涨的越来越红,呼吸也渐渐困难。
席苍一把甩开了她,她重新跌回浴桶,飞溅出来的水,很快打湿了地板。
怎么会又梦到这里呢?
陆心水无声叹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是她难以抵抗的。
由于这样的噩梦做过好多遍,所以她几乎是平静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看完了整个过程。
床上两个人的呼吸,渐渐趋于平静。
梦中的她哭着哭着睡着了,而席苍则以掩脸,半晌没动静。
陆心水对席苍没兴趣,可奇怪的是,明知是在梦中,偏就是怎么都醒不过来。
她焦躁的四下乱看,不经意注意到,席苍脸颊旁边的眼泪。
他哭了?
他为什么哭?
心中的疑惑刚起,身体陡然变的很轻很轻,她脚底生风,似乎是飞了起来。
陆心水不知自己是在哪里,因为很快,眼前处于一片漆黑中。
不知过了多久,刷刷刷的雨声,响在耳畔,又急又杂,催的人心头烦躁。
这是在下雨?
是醒了吗?
她这么想着,渐渐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处在一片不知名的树林里。
远处有两道黑影,从身高上来判断,似乎是一男一女。
她好奇的走近,才发现男人是席苍,而那个泼辣的女人,从对话上来听,是席苍的母亲
雨仿佛下个没完。
“郡主,郡主醒醒。”桂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房间,她才回过神来,自己终于从梦里走了出来。
“郡主,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桂心的声音中带上了哭腔,心疼无比的道。
她温柔的给她擦拭着额头的冷汗,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急的闷声道,“怎么好端端的又做噩梦了?”
“没什么。”陆心水接过她的帕,自顾自的擦了擦,安慰她,“这次的梦,让我明白了一些事。”
“什么?”
“没什么。”她后背都被汗浸湿了,贴在身上,十分不舒服,她吩咐她,“去准备热水。”
“郡主要沐浴?”
“恩,出了一身的冷汗,正好我想静一静。”
桂心动作麻利,很快就备好了热水,陆心水泡在里面,被蒸腾的热气包裹着,四肢渐渐回暖。
她掬起一捧水,认真洗了把脸,热意让她激动的打了个哆嗦。
以前想不明白的,无法释怀的,在昨天的那个梦之后,倒是豁然开朗了许多。
她不怪席苍了吗?
还是怪的。
怪他将整个陆家害成那样,还怪他怎么狠下的心,用那么残忍无耻的方式对她。
可现在她突然想明白了,她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她的预设。
她预设席苍很爱很爱她,所以不该用、不能用那种方式对付她。
而实际情况是,席苍并没有很爱她,至少没有爱到为了她,肯放下仇恨的程度。
更可笑的是,他们之间的仇恨,本就是不存在的。
只不过是一个人撒了弥天大谎,另一个人信以为真,从此愚蠢的记恨了十多年。
承认席苍没有那么爱她,承认自己不曾得到他最深切的爱,原来可以变得如此轻松。
陆心水洗完了澡,换好衣服再见桂心时,桂心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郡主”
“怎么?”陆心水笑笑,“快来帮我上妆,等下我去找三哥,三哥在府上吗?”
“今天休沐,王爷没去宫里。”桂心道,“正陪着公子玩耍呢。”
“有雪舟在,那三哥应该不会为难我。”陆心水催促着,“快快快,别错过了好时。”
桂心看着神采奕奕的陆心水,不由得好奇无比。
明明早上刚起床那会儿,她还满脸阴沉,怎么不过泡澡的功夫,整个人就焕然一新了呢?
陆心水去找陆廷野的时候,许知意也在,她懒洋洋的在看话折子,陆廷野抱着雪舟,有模有样的。
“阿芷来了。”许知意侧目瞥来一眼,道,“气色很好,昨晚睡得不错?”
陆心水莞尔一笑,“被嫂嫂猜中了,那个三哥,你昨天找我做什么呀?”
“你做什么?”陆廷野低头逗弄雪舟,示意她坐下。
陆心水乖乖坐在对面,试探的道,“三哥的心思,我哪能猜中啊,您有事直。”
“你看上了那个道长?”陆廷野问。
陆心水简直要跳起来,她三哥怎么如此直白。
她嘴角抽了抽,“三哥人家是修道之人。”
“亏你还记得他是修道之人。既然如此,他有他的道要走,你又何必去毁他道心?”陆廷野一个眼神投过来,冰冷、压迫性极强,让她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等他移开目光后,她才舒出口气。
本想让许知意帮腔,结果人家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大概也只有她,能够在她三哥跟前,毫无压力的睡觉。
陆心水收起了那份没什么用的心思,继续道,“我没想到坏他道心。”
如果没记错的话,是他主动来撩拨她的。
“阿芷,不可贪图一时之欢,更何况,那道长并非良人。”
“三哥怎知对方是否为良人?是不是我的良人,总归要我了才算。”陆心水抿了抿唇,倔强的道。
陆廷野扬了扬眉,头都不抬,继续道,“那你他是良人吗?”
陆心水咬紧腮帮,不回话。
“你自己都没有答案,自己都不够坚定,又怎么让别人相信你的选择呢?”陆廷野道,“阿芷,兄长希望你能够找到自己喜欢的中意的,但前提是,那个人也同样那样对你,只有两情相悦的时候,你才能体会到爱的美妙,倘若只是一厢情愿,或者一往情深,那么你得到的,酸楚远大于甜蜜。”
房间里的地龙烧的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
兴许是热血澎湃,又兴许是热意蒸腾。
陆心水感到自己的脸颊滚烫,连带着整个人都像是烧了起来。
混混沌沌之中,她慢吞吞的开口,“兄长,如果我我非要和那道长在一起呢?”
“若不后悔,便不后悔。”
陆心水若有所思,半晌后,突然站起来,“我不后悔。”
等人走之后,许知意才睁开眼,“我什么来着,阿芷和那道长之间,绝对有事。不过倒也并不是像你的那样,我看道长对阿芷也是有几分情意的,不然做不出昨日的事情来,道长应该可以还俗,成亲生子吧?”
陆廷野脑海中回想的,却是前段时间那位空智大师的话。
他对于这些玄学之类的东西,并不太相信,尤其是那大师的玄之又玄,简直滑稽。
可现实中他派去调查谢长绝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又让他隐约动摇了几分。
“你怎么不回话呢?”许知意得不到回答,皱起眉头,直接叫他的名字,“陆廷野。”
“娇娇。”他将睡着的雪舟,换了个姿势抱着,家伙睡得沉,没有醒过来。
“在想什么?”
“想人和人之间的缘份。”陆廷野淡淡的摇摇头,口吻平静,难以辨明情绪,“有些人的缘份,断了便断了,而有些人,却可以再续前缘。你是为什么?”
“可以再续前缘的,明缘份并未真正断掉。”
“是吗?”陆廷野啧了声,“倘若是孽缘呢?”
“你不是当事人,怎么知道对方怎么想的,也许在你看来是孽缘,在对方看来,却是求之不得,甘愿沉溺其中呢?”许知意不明他为何会突然感慨,但这样的他,莫名多了几分感性,却愈发迷人。
她走到他身边,轻轻亲吻他的眉眼,“正如我当时与你,陆家败落,旁人都劝我与你断了,我却执意要与你继续,所以有时候,感情这种事还是要顺从自己的内心,如果当真觉得痛苦,她自然会适可而止,如若不然,那便还不够痛苦,至少还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