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他们的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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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孤城在年少时曾有过一个未婚妻。那时候他专注剑道,哪里懂得什么人间情爱?对他来,不过是不要紧的多了一个,不重要的身份也多了一个。

    后来,他听未婚妻家中遭逢巨变,父母外出时遇了海难,双双丧生。姑娘还,孤苦无依的,她族中长辈便过来央求,能不能先让她过门?

    叶孤城那时候年纪也不大,还不及弱冠,还只是活在父亲羽翼下的少城主,父亲转头问他:“你怎么想?”他觉得府里也不差多养一个人,随口就应了。

    转过日来,他见到了所谓的未婚妻。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天还下着蒙蒙细雨,一个十三四的女孩子,梳着双螺髻,白衣绿裙,捂着心口站在房檐下怯生生的看他,像极了莲花池里刚冒出来的花骨朵。

    叶孤城只看了一眼就走开了,没多久他便忘了有这么个人。可慢慢的,他就没法忽略有这么个人。

    晨起时有人奉上新茶,看书习字时有人执扇、研磨、红袖添香,习剑结束后,也有人会人执一枚丝帕,亲为他试汗。

    南海气候闷热,他坐在水池里沐浴,她悄悄藏在水池的屏风后面,跺跺脚,探出了脑袋,“需要我做什么吗?”

    “这些事情不需要你亲自做,你做的也没有侍女好。”

    茶太烫,墨太浓,香薰味甚重,打扇时风会把纸张吹起来,练剑后他会直接沐浴,也不需要擦汗。

    屏风后的脑袋缩回去,又很快探出来,直愣愣地朝他看过去,“你什么时候娶我啊。”

    叶孤城已沐浴完,但他实在没办法当着一个女孩子的面赤身裸体的从水池里走出来。

    他道:“你还。”

    “可是”

    “出去。”

    “噢。”姑娘跑出去几步,骤然想起什么,扭过头又跑回来,却不料踩了脚下的裙子,往前一跌,扑倒了屏风。

    一声巨响,她跟正在擦身的叶孤城打了个照面。

    两个人同时红了脸,姑娘想的话通通忘了个干净,慌慌张张的逃走了。

    她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闯入他的生命,花骨朵还未绽放,便彻底湮灭于一场疫病之中。

    那一年,她十五岁,在病榻缠绵了数月,最终不治而亡,终究没能等到嫁给他。

    姑娘死的时候眼含着泪,哭着,我不想死院前栽中的花还没开,我还没有嫁给你在不甘与不舍中,她慢慢阖上了眼。叶孤城坐在塌前看着她,摸着她的脸,心脏骤然一抖,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宝剑贯穿。

    这并非是失去爱人的痛,因为他不爱她,也不爱任何人,他只是在痛生命的脆弱和人生的无常。

    没过多久,他的父亲也染上了同样的病,很快撒人寰。

    向来不爱理会俗务的叶孤城不得不面对父亲与未婚妻的葬礼,还要处理一城的事务以及南海剑派三番五次的挑衅。

    夜晚,他独自坐在海边的岩石上,仰头望月,月亮慢慢变成血色,充满了不详的意味,周遭一颗星也没有,只有那一轮玉血孤独的挂在天上。

    人间多纷扰,或许,唯有生于万丈琼霄方能摆脱这一切的苦怨嗔痴。

    这么想着,他闭上眼,身体轻飘飘的飞起来,与血月相对,俯瞰脚下众生。

    他幻化成了天边的一颗寒星。

    天上飘着雪

    庭院外积雪盈尺,一个七八岁的,玉雪可爱的童站在一颗满是积雪的树下,仰头看了一会,突然冲上去一脚踹在树上,大雪纷纷落下,他飞快跑开,有人却遭了殃。

    一个下巴长满黒胡茬的年轻汉子原本蹲树下喝酒,见人走过来,就朝招招道:“过来。”,那童果真朝他跑过去,他笑得弯起了眼睛,正要伸把童抱起来,却没想到挨了一头一脸的雪,狼狈地站起来大笑道:“嘿,你这子,别让我抓到你!”

    童跑开了,他当然跑不过喝酒的年轻汉子,没几步就被逮住,被拎着后脖领,拳头抵在他脑袋上,“你跑啊,你倒是跑啊?”

    童也不慌,回首道:“你是师父新收的弟子?”

    年轻汉子朝他笑,露出一口白牙,“这么,你也是师父的弟子了?”他把童放下来,正色道:“崔略商。”

    童脸微扬,笑道:“师弟好。”

    “师弟?”

    “本门只从入门先后,不分年龄大,你当然是我师弟。”

    童叫盛崖余,在多年以后,他成了享誉天下的名捕无情,就像当年被逮一样,逮住了另一个师弟。

    他拉住了那孩子的肩膀,即便俩人差不了几岁,却有一副老成之态度:“这么晚了你去哪了?”

    被他叫住的孩子一愣,搓着道:“我出来练剑!”

    “练剑?你的剑呢?为什么你身上一股烧鸡味儿?嗯?”

    师弟脸也红了,声也颤了,我了半天,就是不出一句话,憋了半天,碧绿色的眼睛慢慢浮出一圈水光。

    “呜。”

    “快让我看看我们的无情捕头又逮住了哪个毛贼?”

    窗户被推开,一双臂伸出来,然后才是一张神态温文的脸,趴在窗户上笑道:“这不是冷四么?刚才在饭桌上不饿,怎么这会想起来偷吃了?”

    水淋淋的要哭不哭的眼睛转了个方向:“二哥”

    “你二哥只有一双会讨饭的,可没有一张会情的嘴。”窗户毫不留情的关上。

    “大师兄”

    “过夜偷食,罚你抄一遍书。”无情仰头看了眼浓夜,接着道:“明天抄,我盯着你抄。”

    冷血道:“可是,大师兄不是才告假回家探亲吗?”

    无情道:“家又不会长腿跑了,什么时候回去不行?只有你会跑。”

    冷血眼瞳颤了颤,又要哭了。

    绣玉谷,移花宫。

    七月,百花齐放。

    门前坐着一个丑绝人寰的畸形如侏儒的男人,之所以坐着,是因为他双腿残废,无法站立。

    而这个又丑又残的男人,更有一副难听到无法形容的嗓子,他在朝山谷里喊话。

    “在下鼠相魏无牙,前来拜会二位宫主。”

    据住在这移花宫的二位宫主不仅武功高强,家资丰厚,还有着令人一见难忘的,神仙般的美貌。

    魏无牙打心底里觉得只有这样的两个女人才能堪堪匹配才华横溢无所不能的自己。

    所以他来求亲。

    这个求字用得也不太妥当,该是他施恩下聘才是。

    然而他大箱箱带了数不清的金银财宝上门,在门口嚷了半晌,竟无半个人理会。

    魏无牙生了大气,正要直接闯进去,不曾想一道被狂风生生拦去路,再睁眼,一个头发丝都比他英俊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二话不,一脚将他连人带椅的踢倒。

    魏无牙在地上爬。

    一只白靴踩在他的脸上,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移花宫求见?”

    魏无牙被靴子踩着,扭头大骂道:“你又是什么人?”

    “江枫。”他道:“你来此做什么?”

    魏无牙道:“自然是求娶怜星邀月二位宫主!”

    这话的又得意,又自豪,好像被他求娶的人应该感到无上荣耀,不慎惶恐,立刻跪下来亲吻他的脚,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谁知踩住他身体的那只靴子又踩住了他的脸,狠狠的碾了几下,直接踩进土里,只有一寸脖子露在外面。

    江枫大骂道:“凭你也配!这话出来都嫌脏了二位宫主的耳朵!凭你这张脸,就是只癞蛤丨蟆都比你英俊些,至少蛤丨蟆还有一双大眼睛,哪怕是老鼠都比你可爱些,至少老鼠叫不出你这样恶心的声音!”

    魏无牙发出了坚强而愤慨的声音:“你懂什么!从我爷爷开始,就想娶移花宫的宫主,一直到我,世世代代都向往着移花宫,这份决心,岂是你能体会的!”

    江枫道:“想不到阁下还是金蟾世家。”

    话音刚落,数不清的绚丽花瓣在空中飞舞,十数个妙龄少女自深谷中走出,红毯铺在地上,一个美到群花失色的女人踏在地毯上,一步一生花。

    她穿着最繁复瑰丽的宫装,戴着最华美典雅的首饰,蝴蝶萦绕在她身侧。

    “什么人在我绣玉谷喧哗?”

    江枫一见那美人,忽然落下泪来,悲声道:“是我大宫主,我”

    邀月冷冷的看着他,连眼皮也懒得掀一掀。

    却听他哭着道:“当初是我有眼无珠,不识好歹,竟做出与侍女私奔这样的事,如今我幡然醒悟,每一个夜晚,想到当初在移花宫的中中都悔恨不已,如今,只求大宫主能能再给我一个报答当日相救收留之恩。”

    邀月冷漠而高傲的转过去,淡淡的哼了一声,“这就不必了。”

    那张另万千少女失神,心碎的脸露出茫然而失落的神态,映得连飞舞的花儿都萎靡了三分。

    “那大宫主珍重,我走了。”他嘴上着要走,眼睛却恋恋不舍,移不开光。

    良久,邀月道:“报答就不必了,只是我宫内倒是不在乎多个浇花除草的闲人。”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