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一把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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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六个月,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烦再累,还是得爬起来干活。

    当务之急,是要挖出十三凶徒的幕后之人,查明真相,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虽然上官金虹供出了金风细雨楼,但林默总觉得不对。

    首先,十三凶徒的首领一定有朝廷背景,且这个人心狠黑,为达不地不择段,可就林默了解到的,苏梦枕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当初在神侯府,诸葛先生计划筹备联金伐辽时,不止一次收到这个人的请战信,他愿意率下部众加入伐辽大军,收复燕云失地。第一次被诸葛先生婉拒了,他不死心又发了第二封,不要编队,粮草自给自足,必要时愿意听从大军统帅的调遣。

    诸葛先生一看大军统帅是童贯,二话不,又给拒了。

    直到后来,林默随军出征,在领军前线见过这个人。

    当时军中匆匆一瞥,也没注意他长什么样,只听他身体不太好,队伍休整之际,隔着两个列队都能听见他剧烈的咳嗽。

    在林默的印象里,苏梦枕是个心中有家国天下的好人,行走江湖那几年也从未听金风细雨楼有什么违法乱纪的黑料,连江湖帮派习以为常的偷税漏税都没有。

    这样的人怎会是十三凶徒的首领?要么是上官金虹随口构陷,亦或是被蒙蔽,要么,这个苏梦枕苏楼主,根本就是个善于伪装,心思阴沉诡诈的人。

    无论如何,他总归是一条线索,顺着他查准没错。

    刚好,金风细雨楼在京城,她也在京城,省得麻烦了。

    正思量着计划,一边就有人叫开了:“什么人胆敢擅闯战神府!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来人,抓了她送去开封府!”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七个身穿蓝衫的少年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两个使钩,两个使枪,一个用飞爪,还有一刀一剑。

    他们的面容都很英俊,身也很漂亮,相互之间配合得当,飞爪直奔她左臂,意图封锁她的动作,双钩一上一下,两把银枪枪出如龙,直奔她心口几点大穴。

    林默没动,兵器纷纷击在屏障上,在少年和侍女震惊的双眸下,林默从袖中抽出匕首,轻轻了句:“看剑。”

    “你不,您莫非就是大魔王?”一少年支支吾吾,双眼因震惊而跳动着。

    立刻有人纠正他:“您是林夫人!”

    林默清了清嗓子,把匕首收回去,让跪在地上的少年们都起来。

    “仙儿可曾回来过?”

    一提林仙儿,少年们的神色全部都暗了下去,最先话的那人道:“林夫人去了保定,已经走了三个多月没有音信了。”

    看来劳改之后她就没回来过,难为这些痴心等待的伙子了,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他们共同的林夫人在外面找了个十

    咳,扯远了。林默道:“我刚回来,对府中还不太熟悉”话还未完,最先嚷起来的侍女忙道:“奴婢名唤翠,是这院里的大丫鬟,就让奴婢带您逛逛吧。”她朝林默奔过去,然后一头怼在屏障上,撞出满眼泪花。

    林默摸摸鼻子:“不好意思,我现在有急事,请问,我的电驴还在吗?”

    电驴?

    翠反应了好一会,茫然道:“是一只橘色的胖猫吗?它还在,只是这会儿约莫已经睡了,我现在给您抱来?”

    林默:“”胖猫跟电驴有什么关系。

    她耐心的,详细的描述了一下电驴的模样,翠这才恍然大悟,一拍:“您得是那台铁家伙啊!在仓库里,我这就问管家拿钥匙给您推出来。”

    电驴吃了三年灰,这会儿又重新嘟嘟嘟地跑在东京城笔直宽阔的大道上。

    东京人民好似换了一波,又开始重新大惊怪起来,林默狂按喇叭开路,生生开到四十迈,朝金风细雨楼的方向逃窜。

    相比于最初的,恨不得满地找屎吃的尴尬,被系统一番脱敏疗法后,如今面对围观,她已基本淡然了。

    只要我开得快,尴尬就追不上我。

    唯一比较难受的是,地图显示金风细雨楼在城南邻水,战神府却在内城中心,她一路开过去,从中午开到晚上,屁股,略有些发麻。

    至于为什么不用任意门直接过去,主要是因为她还需要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坐在电驴上吹风比较能拓展思路。

    东京城内有宵禁,夜格外幽深,除了巡城官兵,也就只要更夫才在街上游荡,打着梆子,拖着长长的调子,一遍遍重复着那句亘古不变的话。

    “天干物燥,心火烛”

    “天干物啊杀人啦!”

    头一声,引起了巡城禁军的警觉,三三两两组队,叫着:“怎么回事”“过去看看”

    更夫又喊了一声,慌里慌张地朝巡城禁军跑过去:“是金风细雨楼!好多人,好多血!”

    禁军:“是江湖火并,快走!”“要不要上报开封府?”“上报个屁,等明早刑部来人吧!赶紧回去,把值夜的名字抹了去!”

    林默蹬着车越听越不对劲儿,什么情况?金风细雨楼怎么了?难道连苏梦枕都要被灭口了么?

    电驴把拧到底,一口气飙到了九十迈,一路风驰电掣,几分钟,她就见到了一片灯火与血色。

    金风细雨楼建在湖岸边,重重灯火在湖面上破碎,照亮了血色凄迷的一把刀。

    红色的刀,刀身细得好似姑娘的纤腰,比解腕刀长,又比寻常的钢刀短。它被一双满是鲜血的握住,一席白衣如张开的伞,穿梭在火光与血色之间。

    那天地间的唯一一抹白慢慢染了血,苍白模糊的面容依旧沉着,没有一丝一毫的,被重重包围砍杀的恐惧。

    他只有一个人,没有救兵,没有援,而他的对是数十个身了得的练家子。

    火把砸在他的背上,不知哪来的长鞭卷住他的脖子,狠狠一扭,他顺势飞起,白衣在空中如昙花绽放,红刀快如闪电,不仅避开了两条乌木棍的夹击,还顺势斩下一颗大好头颅。

    重重围困下,他死战不退。

    给林默看得热血沸腾的,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就凭这单枪匹马硬杠金风细雨楼的劲儿,林默就佩服他!

    对付这样的人,苏梦枕居然不亲自出,而是派人围攻,十分不讲江湖道义,可见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任你装得人模狗样,在我睿智的头脑下,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好汉莫怕,我来助你!

    林默热血正起,一个猛子冲过去,刚好见这位用红刀的汉子被如影随形的四条乌木棍高高架起,眼看就要被一把细长利剑捅个对穿,她车速不停,屏障竖起,分开人群,狠狠地朝那方撞去!

    变故来得就是这么巧。

    那位大兄弟在空中一个拧身,冒着大腿骨头错位的风险,将红刀横扫,棍子退去,他翩然落地

    如果没有这飞来一车的话。

    他被电驴一车头撞飞,扑通一声怼进了湖里。

    离完美落地就差二寸。

    围攻的场面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静下来,就很玄幻,很不可思议。

    林默忍住抓头发的冲动,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绷着脸冲到湖岸,伸出将他一把薅出来,放在车后座,调转车头,飞速离开现场。

    “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我是来救你的!”林默肯定道。

    电驴开出去很远,才听后座那人发出微弱的声音:“多谢咳咳咳”

    “你还好吧?”

    “咳咳咳咳还,还好。”

    秋夜里冷,林默能感觉到后座的人身上冷气逼人,身子也在微微发抖。

    “我记得前面有家客栈,我们先去那里休息吧,我看你伤挺重的。”

    “多谢,姑娘。”

    林默又开了一段,随口道:“我看你刀法犀利,应该不是无名之辈,你叫什么名字啊?”

    “在下,苏梦枕。”

    “你叫啥?!”震惊之下,电驴猛地刹车,但由于车速太快,只听吱嘎一声,被迫来了个神龙摆尾。

    上一个受害者凭借高超的轻功摔进烂泥塘,这才避免了骨折的人间惨剧。

    苏梦枕并没有这样好的轻功,或许也不错,只可惜这条路也没有泥塘,只有宽阔笔直的路,路上还有石子。

    他飞了出去,林默目测他至少飞了十米。

    从将要下落的姿势来看,很难不骨折。

    迟钝光线立即跟上,老实,林默有点不太敢看他缓慢的,在地上翻滚的惨像。

    她弃车跑过去,正对上苏梦枕看过来的双眼。

    这双眼这么呢,里面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仿佛连他整个人的灵魂都要燃尽,偏又极冷,极傲。

    苏梦枕看着林默,久久不出话。

    林默两只悬在半空,也不知如何是好:“那个,你能走吗?”

    苏梦枕不动,估计他动起来应该也是按表走了。

    “客栈就在前面,要不,要不,我抱你进去吧。”

    苏梦枕深深呼吸,抠着石子路,强撑起上半身,从牙缝中吐出两个字。

    “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