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三喜没怎么睡，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就乱成一团。

    睡在贺云驰的隔壁，让她的思绪像是一个车轮，不停地滚动，不知疲惫，也不知方向。

    “姑娘！姑娘醒醒！”

    迟夫人把三喜推醒，她猛地睁眼，原来已经天亮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迟夫人紧皱着眉，道：“朝廷那边要和谈，就明天，在凉州和兖州的交界处。”

    凉州现在还是他们的地盘，拿下一府，就开始谈判，的确是朝廷的风格，兵不血刃便收复疆土，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三喜撑着身子坐起来，她浑身酸痛，像是被车轮碾过一样，这就是没睡好的后遗症。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凉州吗？”

    迟夫人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去，你们去，贺公子已经在外面等你了。”

    听完，三喜赶紧起床洗漱穿衣，出门的时候迟夫人给她怀里塞了两个热腾腾的烙饼，让她在路上吃。

    贺云驰就在门口等她，不知已经等了多久，眉毛和鬓发上微微结霜。

    三喜递给他一个烙饼，“吃过早饭了吗？”

    贺云驰笑笑接过：“吃没吃过都能再吃些。”

    他今日的精神看着倒是不错，明明昨夜还咳到很晚。

    三喜上了马，发现他们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就我们两个人吗？”

    贺云驰拉紧马缰绳，“到了凉州会有人接应，夫人，明日之前我们要赶过去，时间有些紧，我们可能要快些。”

    三喜点点头，两人同时策马，开始向凉州而去。

    ——

    兖州

    城中心，府衙。

    太子宫天睿坐主位，阴沉着一张脸，整个室内的气氛有些压抑。

    旁边的忠勇侯曹修翻看了一下军事作战图，指出其中的一处地点道：“太子殿下，我们此次和谈选择的位置进可攻退可守，四处都可以埋伏兵马，若是和谈不成，完全有可能将敌军之主帅和主力一举歼灭。”

    宫天睿淡淡地瞥了一眼曹修中的地图，显然是有些心不在焉。

    他没有接曹修的话，转而问起另一件事：“和对方了一定要曦容县主出席此次和谈了吗？”

    曹修一愣，紧接着眼中也放了些柔色。

    “已经在信中明了，曦容县主是贺云驰的夫人，应当是没有什么危险，只是荣王爷”

    宫天睿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皱得更紧。

    曹修看他这样子，便没有继续把话下去。

    他们所在的兖州县衙距离兖州与凉州的边界不远，只需半日便能到达，于是他们打算下午再动身，由曹修带领着军队连夜布置阵型，以备不时之需。

    屋内还有第三个人，他的一只，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若是没人主动同他话，他便沉默得像是个哑巴。

    宫天睿抬头瞧了他一眼，道：“军师，你有何高见？”

    四方子疑惑发问：“针对什么的高见？”

    宫天睿微眯双眸，其中散发出来的目光有几分凌人的锐利。

    “四方子先生是国师亲传弟子，就算本宫不，你应该也能猜到几分吧。”

    窗子开着，一阵暖风吹进，八月中旬，还带着些暑热的余温。

    这里不比寒州，现下气候正是适宜。

    四方子怀中抱着一面铜镜，镜面的部分面朝着自己，露出背部繁复古老的花纹，再配上他古怪的眼具，整个人像是某个古老巫族里的祭司。

    他嘴角僵硬又诡异地挑了一下，“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又来这一套。

    太子宫天睿有些烦躁地收回目光，秦天的亲传弟子，果然和他一副德行。

    他不再问此处的事情，将话题转向京城。

    “听闻贺家不是所有人都去了北部，似乎还留下两个人。”

    曹修早就将此事探查清楚：“据京兆尹下辖的金吾卫和韩勤的禁卫军探查所报，贺家主母云氏还有贺云驰的弟弟贺云溪还留在京城，只是他们二人现今的藏身之所还不得而知。”

    “那就查！”

    宫天睿扶额，有些事情不能再拖得太久，自从上次父皇从登云台出来，整个人疯疯癫癫，时常胡言乱语，比起先前疯了被关在落阳阁里的淑妃娘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帝的情况还不止是疯癫无状，身体情况也是每况愈下，已成油尽灯枯之势，偏偏此时，北部动乱，钦犯出逃，王爷失联，还有远离京城的曦容县主，他不得不冒险走这么一遭。

    “三弟监国监的可还顺利？”

    曹修身为一个武将，对于朝堂上的事情不甚了解。

    “从丞相大人送来的文书上来看，未出什么大的差错。”

    丞相大人，史丞相，皇后娘娘的亲哥哥，太子殿下的亲舅舅，他的消息自然是安稳可靠。

    宫天睿问了一圈，有些乏了，让曹修和四方子先出去，自己在里面桌案上憩了一会儿。

    下午，一行人动身，随行上百护卫，有些是直接从皇城里抽调的禁卫军，还有些是跟着曹修出生入死几十年的骁勇护军，如此阵营，可谓密不透风，敌军没有半丝刺杀的可能。

    和谈的地点是凉州与兖州交界之处的一间农舍。

    农舍现已被清空，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周围悉悉索索的声音是曹修带领着军队正在排兵布阵，提前设防。

    这样一间简陋的农舍，同样也是他们今晚暂时的居所，只等着明日贺云驰与三喜的到来。

    太阳逐渐西垂，宫天睿恍惚间想起，过几日便是中秋，以往每逢此节，皇帝都会在宫内大办一场宫宴。

    循着旧例，京城的王公贵族还有品级高的官宦人家都会前来赴宴，曹修和曹夫人自然也不例外，他们来了，自然也少不了忠勇侯府的掌上明珠。

    她多会和她的闺中密友史婉淑坐在一起，谈些京城趣事，用些御膳房新出的月饼，有时候逗弄一下别的贵女贪玩带进宫里的兔子，一颦一笑，皆印在他的心底。

    “瑾瑶”

    宫天睿轻轻念着，看着窗外的那轮明月似乎都更圆了些。

    今年中秋，不知是否有幸一起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