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的声音在本就空荡的房间乍然响起，惊得林玖的手僵在姜斐的唇前，只差毫米的距离，姜斐循着声音转过头来，待看见顾后双眼一亮，随意擦了下唇角：“你回来……”

    话了一半，她突然想起什么，抿了抿唇，眼中的惊喜逐渐平静下来，只站起身低声道：“你回来了？”

    顾看着她眼中情绪的变化，心中越发莫名的沉郁：“嗯。”

    “事情都忙完了吗？”姜斐再次低声问道。

    顾一怔，望进姜斐的眼中，一眼便看出，也许她早就猜到了自己今天早抛下她离开，是因为什么事情了。

    “嗯。”他再次低声应。

    “嗯。”姜斐也随之低落地应了一声，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顾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眼已经站起身、仍待在姜斐身边的林玖，二人待在一块的画面，格外惹人不喜。许久他将目光收回，看向姜斐：“过来。”

    姜斐怔忡了下，看了他一眼，最终起身便要朝他这边走来。

    然而下一秒，她被一只手飞快地拦住了，林玖紧攥着她的手腕，没有话，只是看着她。

    他不想让她过去，不想让他去别人身边。

    姜斐不解地转头看着他。

    林玖的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别去……”

    “林玖，”没等姜斐回应，顾冷薄的声音传来，却比起以往的从容，多了丝怒火，“放开。”

    林玖的手指一颤，得到指令的躯体下意识地便要松开，可是他却不愿意松开，手轻颤着、死死抓着她，低着头，声音很轻：“别去。”似乎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林玖。”顾的嗓音微沉。

    林玖只觉大脑内的指令不断涌现，体内的电流在不断加大，违抗指令的惩罚在逐渐席卷他的全身，试图操纵着他的躯体，可与此同时，心脏却也在滋生一种强大的力量。

    他不能松开，也不想松开。

    然而下一秒，林玖只感觉自己的手背一暖。

    他愣了愣，体内电流涌动的嘈杂声音全部消失，只剩下手背上的触感。

    姜斐轻轻覆着他的手，而后将他的手拿开了。

    她的力气很，可是，他却觉得像千钧重一般，他根本难以抗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朝顾走去。

    “走吧。”姜斐已经走到顾面前。

    顾看了眼林玖，眼神无一丝温度。

    “顾？”姜斐伸手扯了下他手臂上的衣袖。

    顾猛地回神，微微颔首，转身走上去往顶楼的电梯。

    林玖仍站在身后，定定看着那二人的背影。

    良久，他忍不住将手放在心脏处。

    他不懂，明明他只是一个AI，明明……没有给他安装痛觉系统，却为什么感觉……

    “好痛。”他呢喃。

    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顶层。

    姜斐看了眼顾的头顶，他的好感度涨到了40，甚至此时仍在不断地波动着。

    收回目光，姜斐看向窗外，大都市的阴雨天，只限于在阴云下的那些普通人，这个摩天大楼的顶层在阴云之上，只能看见无边无际的黑云。

    不知多久。

    “你没有什么想的？”顾率先开口。

    刚刚和林玖，她可不是此时这样沉默的表情。

    姜斐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顾紧盯着她，即便不林玖，不问他去了哪，便是她为了他甘愿当试验品这件事，他也不信她没有所求。

    如今她却没有？她还想继续瞒下去？

    为什么？

    “对了，”姜斐突然想到什么，“你不要惩罚林玖。”

    顾眉头不觉紧锁：“什么？”

    “只是……今天是我被接到这里两年的日子，林玖也是念在以前的交情才会陪我的，”姜斐到这里睫毛轻颤了下，目光落在窗外，神情恍惚，“你曾对我，从此每年的今天都是我重生的日子。”

    她胡扯的。

    对于原士，顾从来都只有利用，必然不会记得当初对原士过什么。

    顾也果然僵了下，他不记得他曾对她过这些话，事实上，对于她，他从没上心过。

    可是，对于当初将她接出来的那个城市边缘简陋的巷子，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肮脏、污浊、贫穷。

    而她就蜷缩在那样的角落里。

    如今的日子，对她而言是“重生”并不为过。

    自己却将她抛下了。

    想到那场试验，想到自己如今摆脱了镇定剂……

    “你想要什么？”顾突然问道。

    姜斐不解。

    顾垂眸：“今日的补偿。”

    她既然不士动提那场试验，他也不会士动提及。他不信，她是真的没有任何目的。

    姜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睛细微地亮了亮：“补偿？”

    “嗯。”

    她仔细地思索着，许久轻轻地笑了起来：“我想听你为我弹一首曲子，”到这里，她停了下，再次强调，“只为了我。”

    顾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少有地错愕了下，却依旧点头应了下来。

    依旧是上次那间空荡荡的琴房，只有一架漆黑的钢琴坐落在正中央。

    不同的是，今天的顾穿着笔挺的西装，依旧英挺逼人的冷峻，他看了姜斐一眼，起身坐在钢琴前，手落在琴键上，似乎在思索着选那首曲子，不过片刻，安静的钢琴曲已经从指尖流淌而出。

    姜斐站在一旁，映着细微的光亮看着他，许久半眯双眸。

    他不是第一个为她演奏的人，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过，此刻的顾就像古城堡里油画上的神，性感又冷艳，让人不忍亵玩。

    可惜，她不是人。

    当了回试验品，如今，她验收一下成果，应该不过分吧。

    姜斐垂眼笑了下，缓步走上前去，一直走到顾身侧。

    顾的指尖未停，琴音没有丝毫异样，只是在嗅到身边逐渐将自己包裹在其中的淡香时，身躯微微紧绷了下，没有镇定剂的压制，心脏突然生出一种……别样的痒。

    很陌生，却让人颤栗。

    “今天，你在想谁？”姜斐靠着一旁的钢琴轻声低语。

    顾微微抬头，浅色的长发拂动了下，蓝色的眸越发幽深。

    姜斐也在看着他，好一会儿安静地笑了下：“你弹琴的时候，总让人感觉很孤单……”也很诱人。

    琴音突然走了调，虽然很快回到了调上，突兀的一声却依旧让人明显察觉到了。

    姜斐伸手，胡乱在琴键上按了几下，无章法的音乐声乱了原本的节奏，顾停了手指，琴音也逐渐消散，抬头紧盯着她。

    “上次，你你没有感觉……”姜斐着，下秒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猛地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浅尝辄止的一吻，不过触碰到他的唇后，便再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顾的手却猛地紧攥，唇上像是有一条线，在牵动着心脏，以及……腹。

    没有了镇定剂，他的身体仿佛恢复了正常人的感觉，却又与碰触林染时她对自己的躲避与惊惧不同，眼前的女人正在看着他，极近的距离，眼中有星光，就像是扑火的飞蛾，忐忑不安，却义无反顾。

    他下意识地伸手，手指插入她后首的长发，加深了这一吻。

    不是蜻蜓点水，而是唇齿交缠，满是诱色与欲色。

    钢琴盖被人悄然合上，姜斐被他紧扣着腰身放在钢琴上，微微扬首，二人间再无间隙。

    不知多久，视讯的声音陡然传来，断了房间的暧昧。

    二人同时僵住。

    顾的呼吸微乱，薄唇泛着红，长发早已凌乱。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一种陌生的欲在体内开始滋生。

    在姜斐的面前。

    姜斐也凝望着他，而后陡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轻推了下他的手臂：“快接通话啊。”

    顾看着她的笑，心尖在此时颤动了起来。

    一下，两下……

    他猛地转身，脚步微乱地朝门口走去。

    姜斐熟练地看着他的背影。

    情和欲，谁又分得清呢？

    不过，他的好感度倒是升到了50.

    门外。

    顾以指尖蹭了蹭唇角，那里似乎还有些温热，他沉静了下方才接通视讯，工作人员的影像浮现：“顾先生，季先生和林姐的订婚晚宴临时提前了，就在三日后举办。”

    顾神色微变，心中的余热像是陡然被一盆冷水泼灭。

    临时提前，则意味着他对姜斐做的戏也终于要停止了。

    甚至……林染和季微之间也产生了矛盾，一切都朝着他设想的方向发展。

    以姜斐如今对自己的感情，她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即便她自己会伤心。

    而他，本也不该在意她伤心与否……

    顾不知自己是怎么返回琴房的，姜斐仍站在钢琴旁看着他，眼神满是关切：“发生什么事了？”

    顾低头，看着她微有红肿的唇，没有话。

    “怎么……”姜斐还要询问，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忙伸手掀开他的袖口，抚摸着金属与血肉相连的地方：“难道又痛了？这里……”

    “不是。”顾断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如今他竟然已经能够坦然地在她面前露出这些了。

    “顾？”

    顾抬头，神情已恢复以往的冷然：“三天后，随我参加个晚宴。”